暮洛并非開玩笑，一雙目光冷冽無比，他猶如刀鋒，鋒芒畢露站在原地以莫大氣勢壓制住那狡黠少年。

    這并非是一般的孩童，他雖然年幼，但雙眼深處有著宛如成年人一般的滄桑即使面對暮洛的這股赤裸殺意，也絲毫不畏懼，在地上連連叩首，真誠笑道：“多謝前輩不殺之恩，敢問前輩可需要路上一個向導，這城邦遼闊無邊，我三歲開始就生活在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株小草都無比熟悉，一路上還能給你們介紹城邦歷史……”

    “不需要。”

    暮洛淡淡打斷了這少年的言語，他悄然前行不曾過多理會這突然出現的少年，似是看出了少女眼角的疑惑，暮洛淡淡道：“輪到修為你興許強過我，可要說到這人性善惡，你未必有我分的清楚。”

    暮洛微微一笑，他曾與小七見識過人性之中的善惡美丑，要說修行之人到了一定境界，他自然看不出來，但一位人間城邦的少年，一眼便能看穿他的根底。

    “他欲殺我，并非開玩笑，而是真的起了殺心，雖然也只是為了試探你我二人的真正本事，但此子終究長了反骨。”

    暮洛喃喃低語，他聽到了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那少年并未走遠，一直緊跟在他們身后，暮洛冷笑，只當不知。

    少女若有所思，以她的眼界而言，很難理解人間之內的爾虞我詐，即使生活在她所存的那個年代之內，也很難接觸到這些底層。

    時間流逝，日月交替，星辰的光輝悄然灑落，令大地一片銀光，夜幕之下，這片古老的都城更顯出幾分異樣與古老感，遠方似乎是另外一處城墻的盡頭，無數兵甲列隊其上，散發出駭然的波動。

    這股氣息令人心驚膽戰，猶如一柄利劍直沖云霄，引得層云散開，留出一大片空白之地。

    “這些修行之人似乎有著不同的道路，他們并未掌握多少修行術法，但氣血十分旺盛，每一個士兵都像是體內蟄伏著一條巨龍，呼吸之間能夠震懾諸多妖物。”

    暮洛目光閃爍，看出了很多東西。

    “想必他們十分長壽，即使以凡人身軀，都能活到兩百歲以上。”

    暮洛收回目光，屏息凝神時，耳畔傳來一陣松動的雜草聲，一顆腦袋從一堆草叢之內探出，他一臉憧憬的盯著暮洛，道：“前輩可需要飲水生火，我可以去給你們弄點。”

    這小少年黑著小臉如此道，他似乎從山洞里面剛鉆出來，剛討好暮洛，卻見這劍者悄然起身，準備離開。

    如此決然，讓身邊的少女似乎不忍，她輕輕擺手，讓這少年到她身邊來。

    似乎見到了陰謀得逞，這少年眼中浮現出一絲狡黠之光，盡管深夜無盡，一切都被黑暗覆蓋，但暮洛依舊看在眼中。

    “你叫何名，來自這城邦哪里，又為什么要跟著我們。”

    “我叫云游子，無父無母是流浪在這城邦之內的孤兒，其實一開始我也上過山修行，但是因為學藝不精，被師傅給趕出了山門，跟著你們很簡單，我還想走上那條路。”

    云游子目光炯炯有神，他似乎看見了希望，畢竟女子的心腸終究會松動，即使到了上人之境，也未必能夠湮滅人性。

    “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你之前的師門只是因為天賦便將你逐出，這已是違背了修行自然之道，如果你愿意，自然可以跟在我身邊，但這有個期限約定。”

    少女伸出了三根手指頭，道：“只是三日，你只能跟隨在我身邊三日，若是超越了這個期限，還要糾纏不休，我也該殺你了。”

    女上人殺意一放，這與暮洛的威壓根本無法相提并論，更加上這個少年乃是獨特的種族，只是一瞬間便小臉煞白，猛然點頭，顯然是被嚇了個夠嗆。

    暮洛在一邊沉吟不語，他眼中有所思索顧忌可看著少女的舉動，卻很難阻攔。

    上人心思難測，有著深厚的算計，如若不然，也不能在那暗無天日的石柱之內將自己封印一直活到了今日。

    “多謝二位前輩成全！”

    少年猛然跪地行禮，他似乎渾然不在乎暮洛之前的臉色，面露感激之色即使暮洛深諳人性之中的一些詭譎，也很難從這少年眼中跳挑出絲毫瑕疵。

    “唉，真是應該讓小七也看看，天底下既然有小苗那樣淳樸的妖類靈物，便也有深沉可怕的人族，一切都是相對的。”

    暮洛說了一些女上人從未聽過的名字，現在想來，雖然被迫一直跟隨著暮洛，但似乎從來不知道他經歷的過去，少女眼中浮現一絲好奇。

    看暮洛的那一身樸素模樣，肯定不是什么修行世界內的名門望族，更不是有著深厚根基的古老道統，越是如此，少女才越是好奇，她真正修行之時早已見多了所謂的人間天才，什么天生百里的血脈，修行十日能夠突破行者的天才數不勝數，大浪淘沙，一切隨著煙塵落盡，這些人都在歲月歷史之中消失于無形，倒是眼中這個算不上多么厲害的劍者，令她有一些很異樣的直覺。

    “你可聽說過陳青天這個名字。”

    “陳青天？這個名字可不小，但的確沒聽過。”

    暮洛一愣，他并不意外少女會和他聊一些無關大局的事情，但這個問題似乎有些意外了無形之中，他與少女之間的某種隔閡似乎打破。

    陳青天應是個不凡的名字，連這個名字都不曾聽說過，難怪走到現在還是行者，少女面露暮洛習以為常的鄙夷，幾次三番，暮洛早已習慣這莫名其妙的瞧不起。

    “陳青天也許你以后會遇見，也許不會，但無論如何，遇見或是遇不見，這都是一件好事。”

    這話是什么意思？暮洛再度愣住，他微微變得，終于聽懂了女上人話語之中的深意，意思就是無論我遇見或是遇不見那個叫陳青天的人，都是一件好事。

    “遇到了必死，遇不到則安穩無憂，但有時候必死也是一種榮幸，比如死在真正的強者之下，恰好能夠證明你存在的價值與意義。”

    出乎意料的，那一直跪地的少年忽然起身，他喃喃低語，眼中有一絲興奮。

    “前輩，我有一天也許也能見到陳青天，而且……”

    少年很快發覺了自己的失言，他將最后幾枚字符強吞入腹中，是露出了燦爛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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