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巖也知道老娘說的確有其事，姑娘長大了，要說婆家了，怎么也得做件新衣裳，收拾得齊整些，好見人么！

    李新國借來了大隊里唯一的自行車，載著李紅巖往公社里去。

    經過的大片農田已經收獲，作物的秸稈兒也基本清理完畢，社員們卻仍在忙碌。秋收之后是秋種，天公作美，兩天前下了一場雨，土地濕潤，人們都想借著這場雨把冬小麥種下去，土壤水分充足，種下的小麥才會出好苗，才能實現明年小麥豐收的第一步。

    李新國騎車速度很快，路面雖說已不算泥濘，但狹窄的鄉間土路坑坑洼洼的并不好走。李紅巖扶著車子提醒大哥：“大哥，不用騎這么快，才剛剛七點，公社八點才上班，來得及。”

    李新國卻道：“咱們小隊的棒子收的晚兩天，剛剛拉完秫秸，得盡快把麥子種下去才行。”

    李紅巖無話可說了。

    大哥是好大哥，更是好兒子，為了老爹少受累操心，幾乎把小隊的工作都包攬了下來，而且非常負責任，在社員中的威信也很高，特別是年輕一輩，有什么事都直接來找他，這讓他平日里都很忙，擠出時間跑一趟公社，心中卻還惦記著小隊的生產。唉，大哥對自己確實好，是自己總是讓他操心，給他添麻煩，像個包袱。

    兄妹倆趕到公社，這里也才剛剛上班。李新國帶著李紅巖徑直去找他的老同學劉珍珍。

    劉珍珍是公社所在地豐安大隊的，畢業后先是在村里干代課老師，嫁給縣里魏主任的兒子后，去地區進修了一年，回來就轉了正，在縣城工作一年多后，作為下放指導干部到了公社，任副主任。

    “劉主任，我這回來麻煩你了。”李新國微微躬身，和劉珍珍握手寒暄。

    劉珍珍卻表現的很親近，聽李新國客氣，還故作生氣地瞪了他一眼，笑道：“咱們老同學用得著這么客氣？你再這么說可就是跟我見外了。來來來，先坐，坐。這是……你小妹妹吧？哎喲，這么大了，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可真漂亮。叫什么來？……哦，對，紅巖，我記得當初還和你哥說過，你這名字取得好，有學問。”

    即便李紅巖見多了村里婦女的熱情爽利，甚至百無禁忌，第一次接觸劉珍珍這樣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的女人，還是有些大開眼界之感。

    村里的婦女大都比較傳統，應酬往來也基本不上臺面，劉珍珍卻不同，她這份端莊大方不顯冷淡，客氣熱情又有分寸的模樣，也讓李紅巖不由感嘆：原來，女子也不僅僅只是燒飯做菜，還能這么爽朗大氣地待人接物。

    彼此寒暄之后，李新國說明了來意，劉珍珍臉上的笑容不減，卻還是道：“這事兒沒有先例，老同學來一趟，我怎么著也不能讓你難為，這樣，你給我一個保證，確定這個空白介紹信出去，不會用于違紀亂法的事情，我就給你辦。”

    “當然，這個我可以保證。”李新國對鄭玉書的品行還是了解并信任的。

    雖然，他懷疑鄭玉書開介紹信并不是給母親看病，但至多是用來報名參加高考，而不至于做什么違法亂紀的事情。

    “你啊，還是那么護犢子。”劉珍珍一邊搖頭笑著，一邊對李紅巖道，“你可能不知道，你大哥上學時就出了名的護犢子，他當時是小組長，只要他組里的人，犯了錯也不許別人插手，只有他能管，他的人他打的罵的，卻不容別人說一句話。”

    說著，目光又轉向李新國，李新國也笑著搖頭：“多咱的事兒了，還說那些干啥。”

    劉珍珍白了他一眼，走到門口揚聲叫了一個年輕人過來，把給鄭玉書開的介紹信交待給他：“趙文書，你拿著這份介紹信，去找薛主任加蓋個章。”

    李新國站起身，道：“我跟著趙文書去……”

    劉珍珍卻伸手向他示意：“你就安心坐這里等著，跑腿的事情讓他們年輕人去干。”

    這話一出，李紅巖略顯遲疑地起身：“大哥，還是我去吧。”

    “紅巖去？也好，你跟著趙文書轉轉，就當熟悉熟悉這里的環境，下回再來公社，不用你大哥領著，也不怕你找不到我這兒了。”劉珍珍笑瞇瞇地說著，體貼周到，讓人如沐春風。

    趙楊站在門口等著李紅巖出來，帶著她往薛主任辦公室走去，一邊打量著這個讓人眼前一亮的姑娘，一邊體貼地提醒道：“待會兒你在門口等著就行，我進去蓋章。”

    李紅巖對機關部門的規則門道一竅不通，趙楊這么叮囑，她也就聽著。她只所以自動請纓跟出來，是因為她之前敏感地察覺到，劉珍珍對大哥……似乎……有那么一點點不同尋常。

    她不由想起，當年大哥上學時，她年紀小，有些話都不背著她，好像隱約記得，說有個女同學對大哥特別好……看劉珍珍今日的表現，難道當年對大哥好的人就是她？

    李紅巖很安靜，卻不像大多數農村少女那般扭捏拘謹，這樣的安靜，讓本就生的出色的她顯得格外地嫻靜美好。

    趙楊剛才被劉珍珍叫過去，第一眼看見李紅巖就覺得漂亮，眼前一亮的感覺。但李紅巖穿著褪色的衣服，讓她黯淡了不少。此時此刻，當兩人并肩而行，近距離接觸下，趙楊卻意外地發現了姑娘美好的另一面，這樣的姑娘，一定是秀外慧中、蕙心蘭質的，也才是他理想中的伴侶吧。

    他開始有意地搭話：“你之前常來公社么？”

    李紅巖淡淡一笑，道：“我之前在中學里上了三年學，但是很少來公社大院。”

    趙楊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表情：中學畢業啊，難怪舉止落落大方，不扭捏作態的。

    趙楊心里的滿意更添了一層，看李紅巖的目光也越發柔和起來：“難怪你與眾不同，身上帶著濃濃的書卷氣……畢業多長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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