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撤離的時候,土丘上的殘余幸存下來的諸人,只是呆立在那里,怔怔地看著下面蠻族離去,似乎不能相信眼前發生的事情。
過了良久,大多數人才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或是跪倒原地,再也沒有一絲的力氣掙扎站起。
也有人沒有跪坐下來。
城墻后段那個領頭的年輕騎士牧野在死士的護衛下活了下來,此時卻依然全力揮舞著長劍,口中沙啞地大喊著“殺!殺!殺!”,努力地砍殺著周圍的空氣。
眼神散亂而緊張,一似失去了神智,沉浸在和無形的敵人的廝殺之中無法自拔。
直到幾個親衛冒著生命危險沖上去將其長劍擊落,擒拿住他的手臂,讓他無法動彈時,初次經歷如此血戰的年輕騎士仍然口中大喊連連,拼命地掙扎著。
齊格爾也是坐倒在地上的眾人中的一個。
他大聲喘著氣,略顯呆滯地看著身旁十來米處,有個看不清年紀的戰士手捧著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在那里嚎啕大哭:
“說好了我們兩個一起的。。。一起參軍,建立功業。。。一起回去證明給那個賤貨的兒子看我們才是家族里最出色的。。。嗚嗚。。。我一個人該怎么辦呢?”
齊格爾的心中,卻不可遏制地想起起那些天前,在那個美麗山谷里,少女豐盈而充滿彈性的身軀。
他無比渴望著在那具鮮活的軀體,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覺得,自己還是個活著的生命,而不是具行尸走肉。
悶雷般的馬蹄聲從土丘南面傳來,聽聲音,至少有三千騎。
上天總算不絕人之路,援兵終于奇跡般地趕來了。
這一次戰罷,能活著走下土丘的怒炎軍團戰士和游騎軍們,加起來不到三百人。
這樣慘烈的大戰,在整個三月之中,幾乎不間斷地在奔馬川的草原上上演著。
鐵壁關里主事的人物,像是絲毫不在乎傷亡似地,持續不斷地往關北派遣出一支又一支類似蘭杰特這樣的精銳騎兵隊,讓他們在草原上經受狼群般地蠻族騎兵的血腥洗禮。
血水代替了雨水,澆灌著整片隨著春天的氣息而變得生機盎然的草原。
到得后來,甚至連奔馬川上大大小小的湖泊,也都染上了一抹血色。
而草原上的野花和青草,卻絲毫沒有受到地面上濃烈殺機和屈死的冤魂的影響,反而生長開放的愈加旺盛了。
戰斗最開始的時候,就如蘭杰特一役所揭示的,馬術和戰術都更勝一籌的驃悍蠻族騎士大大占了上風;但隨著帝國一方持續加大投入,一支支的騎兵不要本錢似地離開鐵壁關北上巡視,形勢開始轉變。
一天之內,有時甚至有超過十支的騎兵出關,讓并不狹窄的奔馬川也讓人感到了擁擠;加上這里畢竟不是草原深處,帝國背后有著雄關的大部隊支援,蠻族雖然依然能站得上風,但卻很難在援兵趕來之前全殲對手。
到得最后,在這樣的不計傷亡的人海戰術下,蠻族甚至不得不漸漸往后退去,戰線一點點往奔馬川的北端移動。
而鐵壁關這一面,雖然這種戰法的損耗不小,但每天,都會有更多的帝國騎兵從南面的大門馳入這座雄關,完全彌補了血戰的損耗。
另一面來看,雖然每一戰傷亡都十分驚人,但總會有部分人熬過這樣的血戰,生存下來。
這些經歷過生死大戰而幸存下來的戰士們,都是熟悉蠻族狼群戰術的真正精銳,必將成為對抗蠻族的主力。
到了四月中的時候,人數處于劣勢的蠻族終于承受不住這種純粹互拼消耗的血戰,完全退出了奔馬川。
廣袤的天暮草原的入口,由此真正暴露在了帝國鐵騎的面前。
。。。
任憑外界季節變幻流逝,寒暑交替,云奚谷內依然綠色連綿似錦,一如往常地春意盎然。
但谷內的居民心情卻似外界的天氣那樣,剛剛經歷了嚴冬和酷暑的考驗。
帝國鐵騎入谷那天晚上帶來的屠殺和血痕,已漸漸淡去;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里,一切表面上又恢復了原狀。
依然是云奚的王室統治著這片秘境,只是,那高高山腰雪白宮殿里換了個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主人——尼爾親王。
殘暴的帝國鐵騎,也在大多數時間里像隱形了似地不知道藏在了那個地方。
但一開始,云奚谷的居民們仍然惶惶然不可終日,紛紛拖家帶口往谷外逃去。
出人意料地,出口并未被封鎖。
過不多久,谷里的居民們就知道了為什么。
因為其實他們并沒有什么地方可以逃的:除了云奚谷,其余六谷也陸續落入尼爾親王或是說帝國的統治之下;那里和云奚谷相比,并沒有什么區別,唯一的不同,就是那增加的一點點距離,仿佛也不能給居民們帶來實質上的安心。
再往外,就是荒野了。
云奚雖然是世外桃源,但最適宜居住的,還是多年來耕作生活的云奚七谷。
附近的荒野雖然應該沒有什么兇獸,也同樣四季如春,但大多是從未開發過的荒山密林。
故土難移,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放下一切,從新開始。
況且,雖然云洛王子很好,但對小老百姓來說,生活仍要繼續;而且,尼爾親王看上去到目前為止還不錯的樣子。
驚魂初定后,便有人開始選擇回流回云奚谷內。
只要有了人帶頭,自然陸陸續續會有人跟隨了起來。
老洛克便是其中的一人。
老洛克六十三歲有半,自小在云奚谷長大;至今無妻無子,孤身一人。
他沒有什么牽掛,唯一放不下的,便是那間經營了四十來年的小酒館。
那天晚上,失魂落魄地老洛克隨著幾個鄰居摸黑逃出了云奚谷,在其他的幾個壩子里躲藏安頓了個把月的功夫。
之后隨著消息傳來,尼爾親王統治下的云奚,看上去還和以前沒有什么兩樣,有人已經回去了,過得還不錯的樣子。
老洛克終于忍不住了,躊躇思量,瞻前顧后了三天后,最后還是決定獨自一人,偷偷摸摸地回老家看看。
還好,他的那間小酒館在云奚壩外圍的地方,地勢稍偏,回去的時候一切依舊。
在壩子中心,靠近那幢白色宮殿的地方,不少無人的空房屋被親王宣布為無主之物,隨即被外界擁來的那些大陸蠻子占據了。
坐在酒館后院的深井旁,摸著那株比他年齡還大的老云蘿樹粗糙的樹干,老洛克不由得老淚縱橫,心下暗暗發誓這輩子再也不離開這里了。
老洛克的酒館的邊上,有一塊三十來米高,形如寶塔,周身褶皺透漏如太湖石的奇異山石。
一株似藤非藤,似樹非樹的枝蔓曲折纏繞其上,濃密如云的綠葉下,不時可見垂下一顆顆鮮紅似火,散發著醉人香氣的球狀果實。這就是頗有名氣的云蘿樹。
現在正是今年的云蘿鮮果第一次成熟的日子。
這時的果實,配上古樹下深井內的碧幽寒泉,經老洛克家傳手藝釀造后,得出的碧蘿果酒口感清甜,回味無窮。是云奚壩里有名的好酒。
還好,要是再過個幾天,果子就熟透了,釀出來的酒口味就不純了。抬頭看著點點如星火般的果子,老洛克口中喃喃道。
釀酒,是老洛克這輩子唯一的嗜好。
他的酒館不大,也就是依著云蘿樹衍生的橫枝搭了些簡陋的竹棚,棚下擺了五六張小小的方桌。
此時的酒館內,半數的方桌已坐著客人。
靠門口的那桌滿滿地擠了五個大漢,都是身形魁梧,攜帶著令人印象深刻的粗重兵器;看裝束,應該都是隨著帝國軍隊而來的大陸冒險傭兵。
靠最里面的那張桌子上只是坐了一個人,從身上寬大的麻布衣著上看,應該是云奚壩子里的本地人。
此人背朝外,看不清樣貌;但喝酒的動作看似有些僵硬不自然的樣子。
居中的一張桌子邊上也坐著一個客人。
那人是個顎爾克斯人,上身只穿著一件皮背甲,露出鄂爾克斯人特有的古銅膚色的雙臂。
但那人的身材卻有些瘦削,不似這里通常所見的鄂爾克斯戰士那般雄壯彪悍。
更奇怪地是,他身后背著一柄劍。讓人難以判斷此人的來路。
劍鞘是最普通的牛皮,沒有任何的花紋裝飾,而且有些破舊了;劍柄也毫不出奇,看來絕不會是什么值錢的家伙。
一頭紅色的短發倒是符合鄂爾克斯大族之一,赤族的特征;但顎爾克斯男性戰士可是從來只用戰斧的,而且他的衣服也是大陸冒險者的款式。
或許不是本地的顎爾克斯人,而是從大陸來的一個異類的冒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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