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州城閣云樓。
“小兄弟打尖還是住店?”
看著推門進門來的少年,柜臺內的伙計剔了剔牙,沒有起身熱情迎客,也沒有因為少年灰頭土臉而面露不屑。
“住店。”
少年將背上的行囊解下,放在柜臺上。
“你們店里可住著一位姓宋,帶著母親的客人?同行的應當還有一位姓孫的。給我安排一間客房,跟他們挨著住就行了。”
伙計聞聲,停下了剔牙的動作,睜眼睨了少年一眼,悠然開口。
“原來幾位是一起的。不過不巧,那幾位客人的隔壁都已經……”
少年翻了個白眼,在柜上放好銀子,打斷了那伙計擺譜的話。
“這是三兩銀子,一兩住店,二兩給你。廢話就不要再說了,趕緊給小爺安排著。”
伙計聞聲嘿嘿一笑,當即翻開手邊入店住宿的登記冊子,提起筆勾畫起來。
“二樓甲字間,敢問客人貴姓?”
少年說了個“林”字,便接過號牌,拿起行囊轉身朝著樓上走去。
那伙計正準備出聲提點甲字間的方向,卻見少年已經熟門熟路的到了樓上。
話到嘴邊生生憋住,搞得伙計有些納悶的撓了撓頭。
“難不成還真是老客?咋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不過話說回來,知道閣云樓是什么德行的了,還會再來這里住店?
前些日子那些人外鄉人不了解情況就罷了,眼下這個瞧著像是知根知底的,居然還能住得這樣安穩?
真是活見鬼了!
伙計搖了搖頭,又開始躺在柜臺內的搖椅上翹著二郎腿剃起牙來。
站在甲字間的門口,少年推門而入。
熟悉的布局映入眼簾。
將行囊放在桌上,少年直奔床邊,眨眼間躺成一個“大”字。
一天一夜的奔波,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番了!
……
……
晃著二郎腿,柜臺內的伙計一邊剔著不知道剔了多久的牙,悠哉哼著不著調的曲子自得其樂。
忽然,推門的聲音又一次傳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不滿的罵咧聲。
這一次伙計連眼睛睜都沒睜,就知道來者是誰。
“甲字間來了一位林小哥,說是找你們的。”
看著那伙計一幅大爺樣兒,孫三心里的氣兒就不打一處來。
也不知道二小姐是怎么想的,竟然會讓他們來這個破地方住!
一個晚上一兩銀子,比外面的大酒樓都貴,結果還不管吃飯,店里的伙計都跟二大爺一樣脾氣跩的不行。
然而孫三心里的氣兒最終只能憋回去。
因為旁邊的宋千出手攔住了他,“孫大哥別動怒,既然是二小姐的意思,定然有她的道理在,我們只在這里耐心等待二小姐來便是。”
孫三望著那伙計冷哼一聲。
“不是我沒有耐心,只是沒想到這店家如是黑心!渭州城最好的酒樓也才一兩銀子住一晚,誰曾想這破店居然也這樣漫天要價!二小姐給了我四十一兩銀子,如今我們住了六日,十八兩銀子就被這破店坑沒了,你說我能不氣嗎?”
聽著前面話,那伙計一直沒有出聲,聽到最后,竟是主動搭腔起來。
“看來你們就算是不吃不喝,也就最多再住上個七天,我們店里可沒有打折,二兩銀子只能住兩間房。”
孫三被這話氣得簡直肺都要炸了。
聽聽!
這是人說的話嗎!
這伙計!誰給他的自信!
宋千連忙出手攔住孫三。
“孫大哥息怒,息怒,若是銀子不夠,我這里還有,實在不行我打地鋪,和母親住一間也是可以的。”
“哪里用的著你這樣?”孫三聞聲擺手,“到時候真沒地方住了,我睡馬車里就是了。”
那伙計斜睨二人一眼,然后又閉上眼睛,拿起牙簽剔起牙來。
在宋千好說歹說的勸說下,孫三終于沒有動手,而是帶著滿肚子的怒氣上了樓。
站在隔壁甲字間的門口,二人對視一眼,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辦。
他們可不認識什么姓林的小哥。
不過知道他們住在這里,還點名道姓的,看來應該是跟二小姐有關系。
看來以后會一起同行,既然如此,要不要打個招呼?
“算了,林小哥剛來,只怕需要好好休息休息,我們還是晚點再過來吧。”
……
……
天歌從夢中醒來,天已經黑了。
屋子里沒有點燈,外面的走廊和窗外的街道上也是黑漆漆一片,好似已經入了深夜。
但憑借自己的作息習慣,天歌明白這會兒只怕天色剛晚。
閣云樓這個地方,住起來足夠安靜足夠可靠,可卻是出了名的“黑店”。
這黑,說的不是店家利欲熏心下藥做人肉包子什么的,而是指店里和周圍一片漆黑。
這所有的一切,都來自于店家針屁股一般的小心眼。
為了節省油燈,就算是大堂和走廊,甚至掛著招牌的門口都從來不生燭火燈籠。
一到晚上,一眼望去就跟死人墓似的。
不僅如此,別家酒樓打開門做生意,吃喝住一條龍,這里卻常年關著門,進門得自己動手開,而且只提供歇腳和住店,連三餐飯食都不給準備,最多就是燒個熱水。
若真要在店里吃東西也行,有伙計專門跑腿買回來,但是一樣東西加一兩銀子。
就這樣的地方,住一晚也要一兩銀子。
在孫三等人看來,這簡直是獅子大開口!
奸商!
但這么一個他們怎么也想不通居然能做生意的破地方,除了他們居然還真有人住。
不僅如此,如今躺在床上的少年更是覺得莫名安心。
閣云樓如此態度做生意,卻能一直在渭州城安然立足,自然有其道理。
住在閣云樓的人,看重的從來都不是設施,更不是什么一條龍服務。
他們看重的,是自己的命。
當年褚流帶著天歌亡命時期,曾經在閣云樓住過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盧家那些人為了找他們,都快將整個渭州城翻了個遍,可是唯獨沒敢來閣云樓。
因為閣云樓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入店唯有客,不理公家事。
所有人要想在閣云樓鬧事,那無異于挑釁其背后的勢力。
但閣云樓也不會仗勢欺人。
客人在閣云樓住宿的時間,每次最多不能超過兩個月,如果超過兩個月,就算是給再多的銀子,店家都不會收留。
同樣的,如果給的銀子不夠,店家同樣不會收留。
說白了,閣云樓就是給那些亡命之徒,或是被通緝的犯人一個臨時落腳的地方。
因為朝廷江湖兩不相犯,所以也只是臨時。
不過因為閣云樓的特殊性質,也只有那些真正有身份的人才知道有這么一個地方。
對于尋常人,哪怕是閣云樓隔壁的人家,也不知道邊上這家常年關門的鋪子到底是做什么營生,又是靠什么吃飯的。
至于那些來閣云樓尋求幫助的人,一輩子估計也就只能住一次閣云樓。
因為但凡第二次想來,都會被人堵在閣云樓門外。
這就是為什么閣云樓這么一個反官府的地方,卻能風雨不倒的存在于鬧市之中。
因為它不僅是一個避難的好地方,更是官府守株待兔的好地方。
而天歌選擇這么一個地方,自然不是為了避難,也不是為了被守著。
真正的原因……
嗯,好吧,當初告訴孫三見面地點的時候,其實是因為她在渭州城只知道這么一個地方。
臨時想起來就說出口了。
如果還要再加上一點,那就是當初在閣云樓住的那兩個月,的確讓她覺得很安心。
但安心歸安心,但是吃飯這樣的事,的確不能靠門口那個一直在剔牙縫的家伙……
想到這里,天歌從包里行囊里拿出幾樣東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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