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8日修】
小媛抱著膏糖酥一進門,抬頭便看見自家姑娘埋頭哭泣。
“姑娘,這是怎么了?”
小媛往床邊趕去,誰知道剛走了沒幾步,腳下卻好似被什么東西墊了一下。
她皺皺眉頭,蹲下身去看,待瞧清了那物事,不由低呼一聲。
“呀!這不是潘大人送您的小銅像么!怎得落在了這里?”
說著,小媛將東西撿起,將膏糖酥先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捧著那小銅像仔細擦干凈,這才走到綺羅跟前。
然而綺羅卻連頭也沒有抬,依舊抱著枕頭坐在床邊發(fā)呆。
小媛心里一急,她清楚的很,姑娘向來看重這銅像,只怕是以為銅像丟了在這里傷心落淚。
“姑娘千萬莫傷心,是小媛的不是,許是先前收拾屋子的時候沒注意,讓……”
“跟你沒關系。那小銅像是我扔出去的。”
小媛的話剛說到一半,忽聽綺羅冷冷開口。
“姑娘,這……”
怎么會這樣?小媛有些不大明白。
方才自己出去的時候,姑娘不還好好的么,怎么忽然一下,這就又哭又鬧的了……
小媛有些不知所措,望見桌上的膏糖酥,忙不迭捧過來,伸手遞給綺羅。
“姑娘,膏糖酥!”
甜食能讓人心情變好,姑娘吃完膏糖酥,或許就不會這么傷心啦。
“我沒有胃口。”
綺羅搖了搖頭,靠在背后的床柱上,“方才讓你去辦的事情,如何了?”
一聽這話,小媛面上頓時多出幾分氣憤來。
“姑娘你是不知道,奴婢先一開始去潘府門前,那些人偏說潘大人不在,不讓奴婢進去,奴婢說是姑娘你讓我來的,誰曾想?yún)s被剛回府的申夫人聽到,好生取笑奴婢了一番,還說……”
說到這里,小媛看到綺羅蹙著的眉頭,忽的想起綺羅正在生氣,連忙將后頭的話憋了回去,只說起了后半截。
“奴婢原以為事情辦不成了,誰曾想申夫人剛進去沒多久,潘大人跟前的小廝便出來了。聽奴婢說完之后,他便讓奴婢先稍后片刻,等他去里頭通傳一番。后來俺小廝出來,說是潘大人今兒個晚上還來尋姑娘呢!”
說完這話,小媛本以為自家姑娘會轉(zhuǎn)悲為喜,誰曾想綺羅仍舊是那樣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
小媛心中一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么話。
姑娘對潘大人的心思,她是再清楚不過的。
前幾日潘大人沒來,姑娘日日盼著,如今聽到潘大人要來,怎么好像一點也不見高興呢?
就在小媛猜測的時候,綺羅將她手中的小銅像接了過來。
“膏糖酥你拿去吃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若有需要的時候,我再喚你。”
一聽綺羅這么說,小媛便是心中再有疑問,也給憋回肚子,退了出去。
——這就是綺羅只喜歡小媛一個人侍候的原因,該做的事情好好做,不該問的事情不多問。
這樣就夠了。
屋子里重新剩下綺羅一個人。
小媛方才所說的話,還有沈媽媽先前的敲打卻連番在耳邊響起,綺羅臉上的淚再次流了下來。
手中小銅像的燦爛笑臉,硌的她手指微微泛紅,但她卻好似渾然不覺。
有什么疼痛,能比得上她心里的心里的苦和痛呢?
……
……
天歌和姬修齊回到百花閣的時候,歸云岫已經(jīng)醒了過來。
一見天歌進來,早已知悉始末的歸云岫忙要起身跟二人道謝。
不等天歌說什么,徐陵倒是先按住了她,“你腹部的傷口還沒愈合,老大夫說了不能亂動過的。你有這份心,我?guī)煾缚隙靼祝摱Y就不用了。”
歸云岫不好意思的埋了頭,倒真沒有再掙扎著起身。
“你師父可還一句話都沒說呢。”
天歌瞧著替自己做主的便宜徒弟,挑眉道。
自己這剛收了徒弟,沒機會得了他的供奉不說,如今在徒弟心目中的地位居然還一落千丈,這可真是太虧了。
歸云岫一聽,正要起身,卻再次被盯著她的徐陵按住。
“你別亂動,我去幫你謝。”
說著走到天歌面前,還沒開口,卻聽天歌哼聲,“你跟人姑娘什么關系?憑什么替人家姑娘謝我?”
徐陵聞言一愣,當即紅了臉蛋,就在天歌準備收了話,不再逗他的時候,卻聽徐陵忽然鄭重開口。
“歸姑娘與阿陵乃朋友關系,但阿陵卻私心傾慕歸姑娘。所以師父若是有什么要求,阿陵愿意代為完成。”
這話一出,屋里眾人都愣住了。
天歌等人愣怔,是因為她們雖然看出來姬修齊這些兩日對歸云岫的用心,卻沒有想到他居然會這般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
而歸云岫的愣怔,則是根本沒有想到姬修齊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在從臨安城往天目山的路上,直到遇刺之時,他們之間相處的時間練一個月也不足。
今晨醒來之后,她看到守在自己床前的徐陵,吃驚之余,總覺得他是因為念著自己替他擋刀,這才悉心照料自己,誰曾想徐陵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歸云岫心口跳的有些急促起來,甚至連抬眼都不敢,生怕對上那一雙烏亮赤誠的眼睛。
怎……怎么會這樣呢……
“咳,那什么,我去看看外頭的雷霆,今兒個還沒遛狗,我就先去了哈。”
姬修齊輕咳一聲,火速逃離了現(xiàn)場。
天歌這時候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完全沒想到調(diào)侃之言會引出這樣的尷尬來,眼睛閃了閃,“道謝的事情就不用了,畢竟也沒幫上什么忙,真要謝,就等當年歸家的事真查出來之后,一塊再說吧。”
說完,也趕緊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歸云岫躺在床上,聽見腳步聲走近,慌忙閉上眼睛。
但那腳步卻沒有再靠近,而是慢慢停了下來。
緊跟著,徐陵熟悉的聲音響起。
“方才我所說的話,你別往心上放,也不用覺得為難。等你身體恢復之后,若是不想見我,我一定離你遠遠的。但是現(xiàn)在,我想好好照顧你。”
床上的人沒有睜眼,更沒有說話。
旁邊收拾屋子的丫頭也埋深了腦袋,盡可能裝作自己什么都沒聽見。
陵少爺平日里風來火去的性子,根本不會說這種酸歪歪的話,現(xiàn)在就這樣子,可真是讓人害怕。
然而不管旁人怎么說,怎么看,徐陵自己一點也不在意。
他只知道,那時候他抱著鮮血浸染了半截衣裙的少女,感覺自己好像也快要死掉了。
明明受傷的是眼前的女孩子,可是他的左胸口卻好似被鈍器悶悶地砸得疼,一下又一下,抽盡他渾身的力氣。
尤其是昨天那老大夫一開口,說是否無礙得看能不能熬過退熱的時候,他只恨不能替少女挨那刀箭。
昨晚在夢里,他夢到少女面色發(fā)白,就連嘴唇也好似枯萎的薔薇,失去最后的血色。嚇得他一身冷汗驚醒,連鞋子也顧不上穿就奔了過來,好在大夫說已無大礙……
回想這幾日,徐陵好似終于明白過來自己在怕什么,也終于明白過來,自己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當方才天歌問到的時候,他才會那般坦誠心意。
人世無常,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所以只能在還有機會的時候,勇敢說出不敢說的話,勇敢去做不敢做的事。
所以對方才的坦誠,他不會羞怯,也不會后悔。
……
……
盡管出了行刺那樣大的事情,但徐芮處理得當,再加上天目山的事情本就瞞著眾人,所以除卻繞香園有些沉重之外,整個百花閣倒是一如往日。
天歌在繞香園樹下的太師椅上躺了一會兒,便見給花師們上完香課的徐芮帶著紅菡過來。
一見天歌悠哉躺著,徐芮輕嘖一聲,“林老板今兒個鋪子開張,連我的花師都給拐跑了,怎么自個兒這會兒卻躺在我這院子里躲起懶來了?”
知她說的是翟秋云,天歌以手作扇擋著日光,笑道,“我又不喜歡那些漂亮衣服,自然是以制香為重咯。”
徐芮才不信她這話,走到跟前說起正事來,“秋香的材料已經(jīng)制備好了,你可要去看看?”
“看就不必了,你都已經(jīng)去過,我再去可不就是浪費時間么。對了,我先前改好的聯(lián)名香的方子,可讓人送去朱記和蘇記了?那邊怎么說?”
“蘇記自是沒什么話好說;送到朱記的時候,那朱老爺子還沒說什么,朱大老爺?shù)故窍戎甘之嬆_起來,誰曾想正巧外頭有人說朱家老二回來了,朱老爺子便再顧不上旁的,直接遞還香方,讓咱們看著辦就行。”
“二老爺?”
天歌聞言微微睜眼,抬手擋著強烈的日光,猛地坐起身來,“可是朱家那個書生?”
“你倒是清楚。”
徐芮有些詫異,“這朱二老爺是朱家如夫人柳氏所生,柳氏出身書香之門,所以教養(yǎng)的孩子頗為聰慧,深得朱老爺子喜歡。不過朱二在外游歷已有兩年,如今方才回來臨安,按理說你才來臨安沒幾個月,怎么會知道他?”
怎么會知道?
許是因為昨兒個聽到了“詩文侯爺”的消息?
魏安身邊招攬了很多考不上云陽書院,但卻亦有口舌之威的書生,其中有一位在眾人中頗為出眾,財力也頗豐的江南書生,便是姓朱行二,出自朱記脂粉行。
具體的名字是什么,她沒記太住,但是“朱二”這個稱呼,她卻是記得清清楚楚,因為正是這個人,將安平侯和盧光彥拉攏在了一處,差點讓魏寧死在西南。
當初在盧府,她被囚于小院,盧光彥來尋她的時候,中途便有人前來通傳,說是安平侯身邊的謀臣朱二求見,所以她對這個名字記得極其清楚。
此前忙著徐家的事情,她完全顧不上思慮上都之事,然而侯茂彥的到來,還有先前安平侯的事情,讓她終是將思緒放回那些往事上。
若她沒有記錯,這個時候,那位朱二,已然到了安平侯身邊。
想到這里,天歌的眼神中微微瀉出幾分冷意。
“你這是怎么了?發(fā)什么愣?”徐芮見天歌不語,不由出聲問道。
誰曾想天歌聞言卻是突然站起身來,連她的話也顧不上回答,便往外頭跑去。
“林花師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也不聽人說話。”
紅菡看著很快消失的人影,替自家小姐抱怨道。
“罷了,下次再見問問就知道了。不管他,我們進去看看歸姑娘。”
徐芮說完,抬腳進了繞香園的客房。
……
……
一出百花閣,天歌便直奔攬金閣。
攬金正在對鏡涂抹養(yǎng)顏的脂膏,一見窗戶外頭蹦進來一群人,手微微一抖,給眼角涂上了一大塊。
感受到攬金的怒氣,天歌忙不迭舉起雙手,坦白道:
“我就是想抄近路翻個窗戶,沒想帶這么多人一起來的,說好了,他們我可不認識。”
“……”攬金深吸一口氣,沉聲道,“下去。”
天歌正在錯愕,只聽身后傳來幾道聲響,先前跟在自己身后跳進屋里的人挨個兒躍了下去。
攬金轉(zhuǎn)過身去,拿帕子小心地將眼角多出來的脂膏擦掉,這才起身走過來。
“你這是學的什么壞毛病,放著大門不走,偏跟褚流那家伙學翻窗。”
“你那窗戶破著洞,明擺著就是給人留路,我不走可不是浪費了你的好心?”
攬金暗罵一聲褚流。
都怪那家伙回回走窗戶,那么大片的琉璃窗都極難燒制,如今新的還沒有做出來,他只能讓窗戶空著,著人在外看守。
本是為了防著褚流再亂來,誰曾想越防,爬窗的人卻越來越多。
想到這里,攬金說話就沒什么好聲氣,“你來的正好,省得我再讓人跑一趟。”
天歌一喜,“可是歸家的事情有眉目了?”
她沒有想到,攬金閣的速度會這么快。
攬金輕哼一聲算是默許,“天目山的事情,褚流應該跟你說了吧?他追到了潘府,但要歸云岫性命,要搶香方的人,卻不是潘炳涵。”
“那是誰?”
“潘炳涵的那些人手,也不過是為人幫忙。出錢買兇的,乃是朱家二公子,朱成德。”攬金道。
昨個晚上,內(nèi)鬼被查出之后,畏于責罰便什么都招了,只是他卻沒有想到,幕后之人竟然是朱家那位書生老二。
真是人不可貌相。
“朱家乃三大脂粉行之首,為求香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倒也說的過去。”
天歌聽完攬金所說,卻是搖了搖頭。
“不,這件事沒有這么簡單。第一點,朱二為什么會認識潘炳涵,甚至能說動潘炳涵出手幫他?第二點,一冊小小的香方,真的有那樣的必要,累動攬金閣和府軍大將的人一起動手?”
“若是十幾年前,朱記行首的位子還沒坐穩(wěn),想要用歸氏香方來穩(wěn)固位子還說得過去,可是如今朱記已經(jīng)是三大脂粉行之首,哪里還有必要再去奪歸家的香方?”
天歌說完這些之后,看向攬金。
“還有最后一點,也是我今日來特意要告訴你的——朱二之志,不在生意經(jīng)營。他的心思,在朝堂。這個書生,是安平侯魏安身邊的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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