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2修】
“不用再多想。”
天歌答道,“就算沒有你所說的條件,這些事我也還是會去做——不管是找人,還是去上都踏上那條并不好走的路。”
這些,本就是她自己的事。
前路很難,要面臨的,是比荊棘還要慘烈的腥風血雨。
可是那又怎樣呢?
這就是她的路。
沒有后悔,沒有后退,只能往前,再往前。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眼下我們還是先說說歸家的事情吧。”
天歌笑著聳了聳肩,一臉燦爛。
好像先前所講的那些故事,還有未來要將面臨的坎坷,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攬金想道。
這種感覺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其實從最一開始,攬金對眼前這個少女的身份是不大相信的。
都說女兒家像舅舅,可是先前數次接觸下來,他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女孩子跟那人有任何相似之處
除了那雙隱隱泛著金光的眼睛。
可是此刻看著少女燦爛的笑,攬金忽然覺得,其實也還是有其他像的地方的。
比如這笑容。
那個人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就算再苦再難,也永遠如如北地烈日般笑得熱烈。
可是……
甩了甩頭,攬金將自己的思緒牽了回來。
“你方才說,那個朱二,是安平侯的人?若你說的不錯,那么天目山的事情,以及歸家當年之事的幕后之人,是不是也或多或少跟這位有點關系?”
“不排除這種可能,但也不能就這么確定。”天歌道,“這里頭有幾個疑問仍有待商榷。”
“雖然買兇請攬金閣動手的人是朱二,但是他到底是為誰在做這件事情?這件事牽扯進了兩方人,一者是朱二自己,另一方,是潘家。所以就有了三種可能性——”
“第一種,他是為自己,為朱家,潘炳涵算是給他幫忙;第二種,要動歸家的人其實是潘炳涵,朱二請攬金閣的人不過是給他幫忙;第三種可能,那就是他們二人其實都是為他人效勞。但不管是哪一種,都指向了最重要的一點。”
聽到這里,攬金接過話,“潘炳涵與朱二結交甚厚。”
“不錯。”
天歌點了點頭,“在離開江南之前,朱二不過是商戶人家的少爺,就算朱家在脂粉行算是魁首,但有杭州首富汪祉這個妹夫在,潘炳涵哪里瞧得上朱家的毛頭小子?所以這二人之間,定是通過安平侯連接起來的。”
“潘炳涵,應當也是安平侯的人。”
天歌道出自己的結論,“其實牽扯出這么多人,歸家的事情到底是哪一種情況,應當再明顯不過了。不過這也證明了一點——他們想要從歸家人手中拿到的東西,肯定不僅僅是香方這樣的小物。”
聽著這一層層抽絲剝繭后得出的結論,攬金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影來。
“上都來的那位侯茂彥侯大人,你可有印象?”他問天歌道。
天歌抬眸,“昨兒個我在翟秋云的生辰宴上見過一面。對了,昨兒個晚上在樓下也見到了。這個人怎么了?”
攬金輕輕叩著桌面,唇角含著幾分笑意。
“這位大人此次南下,乃是行績考之事,此次江南所有州府一級官員的政績考核,都是他說了算。而此人跟翟高卓乃是同科出身,關系甚篤,且二人都是易相門生。”
話說到這里,天歌已然明白了攬金的意思。
魏寧篡位之后,為促進地方廉政,規定各州府二級以下官員由府尹考核政績,而一級官員則由朝廷下派的績考官考核政績,一年兩次。
績考官多出吏部,熟悉州府人事,有時也會由諫官擔任,但所選皆是朝中品性端正之人,且每半年一輪換,防止行賄勾結之事出現。
作為杭州府軍大將,手握杭州府兵馬大權,潘炳涵算是直接跟翟高卓并行的杭州府一級官員,因此他的考核,自然也落在侯茂彥的身上。
當初汪祉想走翟高卓的路子拿到杭州府的鹽引,打著官府的名義販賣私鹽,然而卻被翟高卓義正言辭的拒絕。
自此之后,汪祉的鹽路無望不說,甚至還被翟高卓時時盯著,處事不由束手束腳起來。
汪祉是潘炳涵的妹婿,翟高卓盯著汪祉,自然也牽扯到潘炳涵身上。
有翟高卓時時盯著,無異于也束縛了潘炳涵的手腳。
所以在潘炳涵心中,翟高卓是迂腐不可為伍,甚至必要時可以除去的腐儒。
然而在翟高卓心中,這位府軍大將又何嘗不是如此?
汪祉發國難財在前,但盡管知道這些,潘炳涵還是將自己的妹妹嫁給了后者,由此可見,也并不是什么干凈的人。
從鹽引的事情出了之后,翟高卓便愈發相信汪祉怕是與潘炳涵早已沆瀣一氣。
但大周規定,各州府政務和軍務各不相干,所以二人之間基本沒有什么接觸的機會。
再加上潘炳涵為人極為謹慎,這么些年來,翟高卓竟是沒有查出一點能撼動這位的證據來。
此次侯茂彥做了績考官,他既然與翟高卓交好,那么自然也想挑出潘炳涵的錯處來。
捋了捋自己垂在胸前的烏發,攬金帶著幾分期待開口。
“想想看,如果那位侯大人知道了這位手握兵權的府軍大將居然跟遠在上都的侯爺交好,該當多么高興。”
自古以來,沒有帝王不忌諱地方的兵權,更沒有皇室之人不忌諱手足兄弟。
而這一次,潘炳涵算是犯了兩個忌諱。
這樣大好的機會放在面前,攬金不相信侯茂彥不會抓住。
聽到這里,天歌也回過了一些滋味來。
“這件事若將侯茂彥扯進來,那翟府尹自然也不會放過機會。杭州政務和軍務的執牛耳者針鋒相對,攪亂了這攤渾水,潘炳涵自然沒有精力再去管其他。水越渾,這魚便越好摸。到時候我們查歸家的事情,受到的阻力便越小。”
“正是這樣。”攬金往背后的軟榻上懶懶一靠,“看來我得再給翟大人送份大禮了。”
天歌抓到了他話里的一個字眼,“再?你這意思,你先前還幫著官府做過事?”
攬金閣做什么樣的生意,天歌再清楚不過,按照翟高卓的性子,真要跟攬金閣之間有什么關聯,那可就真是奇事一樁了。
而且攬金雖說不愿意幫她跟朝廷對著干,但要說乖乖聽朝廷的話,甚至為朝廷賣力,更是根本不可能——云山先生的失蹤,可是跟那一晚的破城脫不開關系。
就算攬金嘴上不說,但他對魏寧的恨意可不少。
畢竟扶余滅國便是大金和大齊鎮西軍同力而為的結果。
而鎮西軍那時領兵的將軍,正是魏寧。
國仇也好,私怨也罷,魏氏都確確實實虧欠著攬金。
所以天歌是真的好奇,攬金到底做了什么事。
然而對于這件事,攬金倒是沒想瞞著,一聽天歌這么問,便也實話實說。
“要說起來,跟你也還有有些關系。當初你不是在攬金閣連贏那林參軍家的小兒兩千兩銀子么?那小子拿得出兩千兩,卻多拿不出幾十兩,我便讓人去查了查這林家,正巧知道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便順手讓人送到了翟府尹手中。”
一聽這話,天歌忽然想起一件事來。
“難不成你著人送去的,是林家當年設計翟秋云落水以接近翟府的證據?”
“順手之為罷了。”
攬金的目光閃了閃,展開自己纖細的雙手認真欣賞。
“不過是看著這位翟大人太蠢。他在杭州府做了十年府尹,斷了不少冤案,可是卻看不穿自己身邊的人,判不清自己身上的事。”
天歌望著口是心非的攬金,心中百感交集。
這個人其實算是刀子嘴豆腐心。
嘴上說著嫌翟高卓蠢,實際上是因為覺得翟高卓是個好官吧?因為不忍心他再被林參軍蒙蔽,所以才有了所謂的“順手”。
就像是上一世,攬金在她的身份已經暴露的情況下,一邊喊著不想被牽連,一邊卻還是將她和褚流在攬金閣護了許久。
最后實在護不住,又拼著讓人將他們護送到了渭州的閣云樓。
如是種種,天歌都記得。
攬金見她忽然不說話,不由蹙起眉頭。
“怎么,你不相信?”
天歌回過神來,點頭如搗蒜。
“信!怎么不相信?肯定信!”
“切,敷衍。”
攬金白她一眼,心中一躁,順帶下起了逐客令。
“潘炳涵和朱二這兩邊我都會盯著,有消息再與你說。晌午了,我習慣一個人用飯,就不留你了。”
天歌沒想到話題終結的這么快,但今日來的目的眼下都已達到,也的確沒有再留下來的必要。
不過,還有一件事。
“潘炳涵最近跟醉韻樓的綺羅姑娘走的極近,褚流如今正盯著那綺羅。既然潘家那邊你要盯著,要不就盡快指個人去將褚流換下來,也讓他吃個午飯歇個晌兒。”
“……”
攬金的動作滯了滯,對于順桿往上爬的某人更加冷漠,“知道了。”
反正是最后一件事情。
反正那人正好是褚流。
順手而為,順手而為好了。
見攬金應允,天歌點了點頭。
“對了,歸云岫那邊,我會想法子問問看歸家可還有除了香方之外的其他東西,若有了消息,也會盡快與你送來。”
“嗯。”
“既如此,我便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天歌朝著窗戶邊走去,在攬金出聲之前,消失在窗口。
“???……”
望一眼明晃晃的屋門,再看一眼沒了琉璃壁的窗戶,攬金決定等到下午再著人去跟褚流換崗。
……
……
翟府書房。
緊趕慢趕進門來的侯茂彥急得一頭大汗。
“我說你這什么事這么著急?剛吃過晌飯還沒休息呢,就讓人喊我過來。就算是要搬東西過來,不也得等到傍晚散了熱?”
昨兒個晚上分別的時候,侯茂彥跟翟高卓是說好的了,今兒個尋個時間將放在官驛的東西搬過來。
但是上午因為在驛館等手下人的消息,所以侯茂彥便沒有往翟府來。
誰曾想,這剛吃過午飯,翟府的下人就來官驛,說要來給侯大人搬東西。
“哎呦我的天,熱死了。”
順手撈起桌上的蒲扇,侯茂彥可勁兒的扇了起來,“你說你這也是,連個冰壁都沒有,夏天可怎么過活。”
說著又敲了敲手中蒲扇面,“還有你這蒲扇,咱好歹也是個讀書人吧,折扇都沒有嗎?這蒲扇算是怎么回事?你不能因為不在上都,就連咱們文人的風雅也不顧了吧?”
知道老友一躁就喜歡挑刺,翟高卓望他一眼。
“心靜自然涼。”
侯茂彥一噎,手上扇風的動作加大了一些。
不過還別說,這蒲扇用起來倒真是比折扇得勁兒。
翟高卓坐在案后,翻看著面前的幾頁紙,待聽到扇風的聲音變小,這才開口道:
“我這么著急喊你來,是有要事跟你說。你看看這個。”
說著,他將面前的幾頁紙往前推了推。
侯茂彥手上動作一頓,將紙張捏在手中,先是一愕,后面倒是越看越興奮。
“這些是你從何處得來的?!可都是真的?!”
翟高卓神色莫名,最終擠出幾個字來。
“這是攬金閣的人送來的。”
這話剛說完,侯茂彥便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山云繞元寶圖標。
的確是攬金閣內一應事物的標志。
“這攬金閣是什么意思?昨兒個咱們一道去店里,除了跑堂的伙計之外,連個尋常招呼的人都沒有,今兒個這就又送證據了?”侯茂彥道。
“你問我,我又問誰去?”翟高卓也很無奈。
“罷了,不管了,他們愿意賣好,咱們收著便是。”
有了手中這份證據,侯茂彥覺得攬金閣的事情好像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如今最主要的事情是潘炳涵,他居然跟安平侯相勾結!還有那朱二,若我記得沒錯,安平侯身邊的確有這么一個人,今年宮宴的時候,好似還一直帶在身邊來著。”
說完這話,侯茂彥抖了抖紙。
“這二人到底是想做什么?一個堂堂侯爺皇親國戚!一個手握重兵的府軍大將!潘炳涵軍需私用,銀子進了安平侯的嘴?!待到上都之后,定要讓陛下查查安平侯的家底兒,看看這位到底吞了多少東西!”
攬金閣送來的紙張上,并沒有寫盧光彥的事情——就算寫了,只怕也沒人相信。
所以上面列舉的,是潘炳涵給安平侯送禮的清單明細,光從數額上來看,便已然足夠大到讓人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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