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6修】
“不見。”
天歌斷然拒絕。
“什么不見?”
正在跟徐芮說話的姬修齊聽到這兩個字,不由走過來湊起了熱鬧。
天歌看他一眼,道了聲“沒什么”,然后低聲對孫三吩咐:
“就算是曹弘文親自上門,也不見。他要是敢鬧,你就去府尹衙門,請官府的人來處理。”
孫三聞言,應了一聲,而后退了下去。
這廂姬修齊已經走到跟前,“可是天衣閣發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什么大事。臨安城的成衣鋪子向來都以曹家為尊,如今咱們的鋪面開到富貴街上不說,開店前連曹家的山頭也沒有拜,被找事也是情理之中。”
天歌避重就輕的將事情說了,又提起風來已經將人丟了出去,姬修齊不由擊掌叫好。
“就該這樣子!鬧事的都打出去!小爺的鋪子還需要拜山頭?也不出去打聽打聽咱們是做什么吃的?”
徐芮此時也走了過來,一聽姬修齊這山大王似的大話,忍不住潑一瓢冷水:
“做什么吃的?你還會做吃的?你怕是只會吃吧?”
姬修齊一急想要反駁,但偏生徐芮這話又沒有說錯,他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么一鬧兩鬧,方才孫三過來到底所為何事,也就沒有人在意了。
因為今日來了外客,雖說徐芮和姬修齊二人無所避諱,但孫三和宋千還是不大好意思與這些貴客同坐,是以天歌跟眾人敬了酒,又將帶回來的脂粉給府中女眷們分了,再給每個人封了個紅封,便移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一進清風院,徐芮便被院子里樹上掛著的東西吸引。
“這不是先前秋云生日你送的秋千?”
姬修齊聞言抬頭,“咦,還真是!”
但是好像有些不大對……姬修齊撓了撓腦袋,先前支秋千的時候,他是在場幫忙的,不過那個好像跟這個不太一樣吧?
“這是一開始的試驗品,比秋云的大,也更重些。”
“不是,大小倒好說,就是掛這么高,你這要怎么上去?”姬修齊走到跟前,指著懸掛在比自己頭頂還高的秋千,覺得這高度實在是有些匪夷所思。
天歌輕唔一聲,看一眼身后的褚流,后者一個躍身,手在那秋千鏈條上輕輕一抓,便坐進了那半球當中。
徐芮:“……”
姬修齊:“……”
天歌咳了一聲,“那什么,我院子里這樹太高,這些鏈條又都偏重,為防太長的鏈條壓斷了樹枝,所以只能往高了系,不過這樣用這也還行。”
說完,天歌讓褚流下來,青玉等人很快在院中擺置好宴席。
看著旁邊燃起的香爐,徐芮輕輕嗅了嗅,“這是什么香?有些薄荷腦的氣味,加了松香粉、艾蒿粉……還有什么?”
“煙葉粉、木屑粉、硫磺和少量砒霜。”天歌道,“按理這香該提前點著用完,再通風才好,不過眼下院中透風,吃飯的時候點著倒也可以。”
一聽這話,徐芮頓時了悟,“這是除蚊蟲的?”
天歌點點頭,“不過眼下還沒有完全制好,我還在想砒霜是否可以換成其他的東西,畢竟如果真的將它加到香料當中,一旦把握不好用量,便會徒生事端。”
雖說砒霜在大夫用來也可化毒為藥,但是真要追溯起來,因為以砒霜入藥致死而讓大夫蒙冤的案子其實也不少。
因此在這一點上,天歌還是想要再謹慎些。
如果找不到可以替代砒霜的東西,那她便不會讓這除蚊香面世。
本來也就是做著玩一玩罷了。
誰曾想徐芮一聽她這話,倒是想起了一樁事。
“先前我曾聽祖父提起過,天目山上有一種野菊,焚燃有驅蟲之效,所以也有人叫它除蟲菊。但是這種野菊點燃之后氣味頗為難聞,所以盡管效用不錯,用的人卻很少。你若能解決那除蟲菊的臭味,倒是可以用它來替換砒霜。”
“居然有這樣的物事?”天歌奇道,“改天有時間了,我去天目山上溜達一圈找找看。”
“你還去天目山呢,難不成忘了百花閣還躺著一個剛從天目山上撿回半條命的?”姬修齊哼了一聲,夾起一只雞腿,放在徐芮碗中。
一提起天目山,他就想起徐陵那小子,再一想到這小子為了追姑娘折騰徐芮,他就來氣。
然而天歌卻是忽然抓住腦海中一線微光。
“你祖父是如何知道天目山上有這樣的東西的?”
徐芮撥弄著碗中的大雞腿,感覺哪里下口都不方便。
“好像是當初他上山去尋訪歸先生的時候聽說的,歸先生當初為了制香,沒少在天目山上溜達,如果說想找一個比歸先生還熟悉天目山的人,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這是我祖父的原話。”
說完這些,徐芮終于用筷子剝下一塊肉來,這才舒了口氣,將肉塊輕輕放進口中。
天歌同樣舒了一口氣。
如果徐芮所言無誤,那么她可能真的知道歸有榮為何會死了。
“明天我要去天目山一趟。”
天歌下定了決心,有些事她必須親自去驗看一番!
徐芮聞言抬頭,“你不是說制香的事情不急么?而且如今歸云岫的事情剛出,你再上天目山,保不齊會遇到什么事情,眼下那山上可不怎么安全。”
姬修齊同樣應和:
“阿芮這話說的沒錯,況且那攬金閣的人不是說了么?三天之內查清歸家滅門案的始末。這才第一天,你再等上兩日,到時候他們將兇手查出來抓住了你再上山也不遲,反正也不差這兩三日。”
天歌不想讓二人擔心,低頭夾菜隨口應了下來,但在心中,她卻已經開始盤算著上山的事情。
只是天歌沒有想到,這次好像連老天也想要攔著她。
第二日一早,天歌被外頭的落雨之聲吵醒。
推開窗戶,頓時一陣風挾裹著雨絲迎面而來,一掃殘留的睡意,就連院中地上,也鋪了許多被擊落的樹葉。
這樣大的雨,肯定是上不了山了。
天歌關上窗戶推門而出,站在屋檐下看著屋檐滴雨成簾,眉頭微微蹙起。
褚流站在她身邊,看著雨幕解釋:
“臨安夏季向來多雨水,只是今年雨期來得晚了些,前些時候連著三個月晴日,也算是這些年來所罕有的了。”
“就是不知道這雨水要下到何時了。”
天歌伸手,看著雨水在自己攤開的掌心四散開來,化作飛屑四濺。
褚流知道她想著上天目山的事情,遂寬慰道,“其實姬少爺和徐小姐所說不錯,攬金既然在查這件事情,公子不妨先等等消息,左右也不在這兩日。而且有了昨兒個晚上的事情,到底還是慎重些好。”
天歌搖了搖頭,“你也知道有了昨兒個的事情之后,前頭會愈發危險,潘炳涵如何不會這么想?而且他會比我們更急。”
雨幕重重,氤氳了天歌的眼睛,也在她的心頭蒙上一層淺淡的水汽。
她想證明自己的猜測。
而且如果她所料無誤,那么歸云岫遇刺的事情就不是那么簡單,朱二和潘炳涵之間的關系也將水落石出。
最關鍵的,是此間事了,她就可以盡快去姑蘇,尋找蔣云山的蹤跡。
提起蔣云山,天歌忽然偏頭,“昨兒個我問過姬修齊了,醉韻樓開建是在元和初年,大周建朝之后方才開始,設計的圖紙也是姬老爺子拿出來的。”
“姬老爺子?”
天歌點了點頭,“如果說云山先生在建造一事上是天才的話,那這位讓姬家一躍成為當朝首富的姬老爺子,便可以算是經商的天才。”
“如果姑蘇那邊查不到什么動靜的話,那我們就只能去上都了。”
元和初年開建,圖紙是何時所畫就很是微妙了。
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姬老爺子也是認識蔣云山的。
事涉前朝國舅,這樣的事情,自然只能當面說。
天歌深吸一口氣。
這就是她著急的原因。
事情很多,但是只能一件一件來,況且還有先前孫三說過的曹家的事情。
雖說姑蘇那邊并不著急,但她卻還是想去看上一看。
因為她可以肯定,云山先生肯定在元和十三年后半載回過姑蘇。
……
……
此刻看著外頭雨幕發愁的,不止是天歌一人。
潘府書房,掌握著杭州府兵權的府軍大將此刻緊鎖眉頭站在窗前。
在他身后,是戰戰兢兢跪著的黑衣下屬。
“不要把自己的無能推脫給對手的強大。就算是再厲害的人,也總會有弱點。我就不相信,府尹衙門真的能跟銅墻鐵壁一樣,你們連進都進不去。”
潘炳涵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挫敗感。
一個晚上,先是被那青衣少年劍指脖頸,手下幾無還手之力;再是他派去刺殺侯茂彥的人全部鎩羽而歸。
這兩件事情的連番失利,簡直是對他莫大的侮辱。
“三日之內,我要侯茂彥的腦袋。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哪怕是燒了整個府尹衙門,我也要看到他的骨灰。否則,沒有用的人,只有一個下場。”
說完這句話,潘炳涵手中轉動的珠子應聲而碎。
潘府從來不養無用之人,昨晚跟隨主子一道回來的那五個人的下場,就是對他們最大的警告。
聽到那些人的應和之聲后,潘炳涵揮了揮手,那幾人當即如蒙大赦,眼見就要出門,卻聽主子在后再次提醒。
“記住,你們只有三日的機會——今天,已經是第一日了。”
眾人身子一僵,很快再次籠在愁云慘淡中,消失于雨幕。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一個人,潘炳涵終于轉過身來。
他抬起左手,撫上自己的左臉。
那里,有一道新鮮的傷口,是昨天晚上那青衣少年在面上留下的十字痕跡。
那傷口好似并未被人清理過,滲出的血痕從傷口直至脖頸,凝固之后的猩紅之色,讓潘炳涵本就粗獷的面目更加駭人。
“潘云。”
一聲召喚,外頭登時有人進來。
見到潘炳涵之后,那人先是一抬頭,緊跟著便將頭死死埋下。
“大人有何吩咐?”
“派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
潘云微微緊張,“尚未。”
潘炳涵的眸色深了深,“天目山那邊呢?”
潘云額上微微滴汗,只能找理由,“今日大雨,下山的路許是不大好走,所以通傳之人估計還得些時候。”
然而,回答他的不是雷霆震怒,而是長長的沉默。
就在潘云忍不住想要抬頭的時候,卻聽上首的主子輕嘆一聲,柔了聲氣。
“罷了,一會兒你去靈隱寺,求個亡童牌位長明燈供奉著,香油錢給足,讓那些廟里的和尚們別躲懶,晨晚都超度著。若是再有護身符,也請一個給醉韻樓那位送去……算了,還是請上兩個吧,另一個帶回來。”
潘云心中一震。
主子從來不信這些東西,如今居然讓他去請護身符,難道這次的形勢已經如此危急了嗎?
但心中想歸想,潘云面上卻一點不顯,低低應了一聲,就這么退了出去。
留下潘炳涵一人站在窗邊,敲著窗框神色晦明難辨。
……
……
百花閣。
歸云岫躺在床上,看著徐陵將打開的窗戶闔上一半,而后走過來仔細叮囑:
“雖說新雨涼爽,但你如今還是要小心著了涼,窗戶開一半就好,能透透氣兒,不至于太憋悶,也不會讓屋里太冷。”
旁邊從食盒里取飯的仆婢以前還會多看這位陵少爺一眼,但如今整個百花閣都知道這位對白芷的關心,是以她們如今聽到這樣的話已經見怪不怪。
——對于歸云岫,盡管她的真實身份已經為人所知,但百花閣里與她相處多年的人,還是習慣性地稱呼她白芷這個名字。
但當著她的面,卻還是恭敬地稱呼一聲歸姑娘。
“今日是錢媽媽親自看火熬出來的烏雞湯,里面加了大小姐給的桂子和參丸蓮子,奴婢服侍歸姑娘起來喝點。”
小丫頭走上前來,正要將歸云岫攙扶起,徐陵已然搶到了她前頭。
“還是我來吧,你力氣小,仔細扯開歸姑娘的傷口。你去盛湯。”
小丫頭樂得如此,然而等端著湯碗過來的時候,徐陵再次將碗接了過去。
“我來。”
只是這次,歸云岫卻是自己伸出了手,帶著幾分歉意看向徐陵,“我胳膊上沒有傷,還是自己來吧。”
“我來吧,碗燙。”說著勾了一勺雞湯送到歸云岫嘴邊。
歸云岫的神色暗了暗,這次卻沒有再說什么。
就這么就著徐陵送來的勺子,喝完了一碗湯。
見那小丫頭捧著食盒出去了,歸云岫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徐陵。
“陵少爺的好意云岫心領,不過到底男女有別,往后還是莫要這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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