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修】
在馬車內(nèi)吐納幾番,終于將心頭暴躁壓制下去后,天歌輕輕敲了敲車壁。
褚流聞言動作微停,馬車的速度也變得緩慢起來。
“公子?”
“去攬金閣。”
“那來香酒樓?”褚流問道。
“不用去了。”
先前去來香酒樓,本也是因為她那晚跟胡承修達成約定,所以在歸云岫口中得知消息之后,她才準(zhǔn)備去跟胡承修商議。
翟府一事,她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自然沒有再去來香酒樓的必要。
——就算有,她也不想去了。
一想到胡承修那惹人厭的模樣,天歌就忍不住想罵自己。
本想借胡承修和官府的東風(fēng),到最后卻被人打了秋風(fēng),沒得成了苦力,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雖然很不好意思,但她如今也只能來攬金閣跟攬金碰瓷兒了。
好歹先解決了眼下的問題再說。
天歌按了按眉心,這都是什么事兒!
若是她自己手上也有人手就好了……
想到這里,天歌腦海中忽然乍現(xiàn)靈光,她怎么忘了呢!
一把扯開車簾,天歌連忙沖著外頭的褚流問道,“先前跟隨云山先生的那些游俠兒如今可還在臨安?”
褚流勒馬一愕,可是很快想起天歌已然活過一世,知道這個也不奇怪。
“大家都在等先生回來。”褚流聲音微沉。
“我想見他們。”天歌認真道。
“他們就住在安西街。”
“安西街?”天歌微微詫異,那是這繁華的臨安城中,最荒僻貧苦的地方。
當(dāng)年追隨云山先生的人,怎么會淪落到這等地步?
再不濟,還有攬金在……
天歌旋即了然,“他們不接受攬金給的銀錢?”
褚流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天歌微微恍然,然后慢慢放下簾子,“罷了,先去攬金閣,他們的事情,容后再說吧。”
“好。”
馬車再次跑動起來,馬車內(nèi)再次陷入安靜,但天歌心中卻難以平靜。
上一世,她曾跟褚流見過這些游俠兒,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后,這些人曾想來見她,但是卻被褚流攔住。
因為生怕消息走漏,最后褚流擰不過眾人,放了當(dāng)首的伍懷來見她。
伍懷長得極其細瘦,乍一看也是尖嘴猴腮的樣子,讓人乍見難生好感,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甚得云山先生看重,當(dāng)年便讓他做那些游俠兒的首領(lǐng)。
而伍懷倒也沒有讓人失望,盡管偷雞摸狗出身,功夫在那些游俠兒當(dāng)中排不上名號,但奈何他混跡下三流之中,最不缺的就是那些怪招,一來二去竟也是讓所有人都服服帖帖。
當(dāng)初褚流帶著天歌從臨安逃離的時候,也是伍懷領(lǐng)著人跟官府和盧光彥派來的殺手作亂,為他們奪得了喘息和逃脫的機會。
只是這人卻跟攬金極不對付。
當(dāng)年伍懷初見攬金的時候,曾賊眉鼠眼盯著攬金看不說,還說了一些不干不凈的話,惹得云山先生好好教訓(xùn)了一通,誰曾想竟是不打不相識,自此之后,伍懷在蔣云山這里靠了山頭。
但這山頭雖靠上了,不過他跟攬金之間卻還是依舊不對付,就算是云山先生從中調(diào)和,也無濟于事。
后來云山先生前往上都,攬金閣留給了攬金打理,那些游俠兒則交給了伍懷,所有的人他一個也沒有帶走,說是為天家修建佛塔樓閣并無危險,誰曾想這一去卻是再無消息。
攬金閣在攬金的打理下,成為江南第一樓,天歌本以為伍懷等人應(yīng)當(dāng)也過得不錯,卻沒有想到他們居然住在安西街。
上一世相見的時候,伍懷穿的頗為體面,雖然那一身新衣頗有些滑稽,但多少也是富貴的樣子,是以天歌也不曾多想,問過之后知道他們都過得不錯,便放了心。
可是如今一聽褚流說安西街,她才知道,所謂的“過得不錯”到底是什么情況。
不過想到伍懷和攬金的關(guān)系,這件事也就明白了。
攬金閣的銀子,只怕也不會給伍懷,就算是給了,跟攬金積怨頗深的伍懷,只怕也不見得會收吧。
尋常人被銀子砸許是不在乎這銀子是如何來的,但領(lǐng)著這些游俠兒的伍懷可就不一定了。
他們向來是最好面子的。
潘炳涵的事情也好,往后北上上都的事情也罷,攬金明說了不愿參與,可只靠褚流跟她兩人也是不可能的。
她得有自己的人手。
尤其是像伍懷這樣的人。
不需要功夫好,但需要能在下面跑得開。
天歌嘆了一口氣,等此間事了,她一定得走一趟安西街,再見見伍懷。
……
……
馬車平穩(wěn)的停在了攬金閣門口。
今日雨下的大,再加上又是白日,攬金閣里難得沒有多少客人。
一見褚流和天歌進來,撐著肉下巴在柜臺后打哈欠的黃金登時一個激靈,一邊跟大堂里的伙計們招手,一便邁著小粗腿繞了出來。
“你們不是又想亂闖吧?”
褚流無奈地看向天歌,卻見后者朝著堂中的滴漏努了努下巴。
“今日這么大的雨,窗戶可不好翻,況且都這個時候了,好歹吃飽了才好干活不是?”
說完這話,黃金已經(jīng)領(lǐng)著人到了跟前,天歌遂上前一步笑了起來:
“金總管這其實洶洶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攬金閣的待客之道就是如此呢。”
“若真是客人,那我們定然好生招待,可若是來亂闖亂鬧的,我們也不會客氣。”
一想到這個月的月錢被扣了許多,金總管就心疼。
先前還是只有一個褚流,如今又來了一個姓林的,一個個的只會招惹事端。
最關(guān)鍵他如今尚且摸不著閣主對這位的態(tài)度,若說反感厭棄吧,卻也沒見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動作;但若說當(dāng)朋友吧,又不見得有多熱絡(luò),甚至沒經(jīng)允許放人進來還要扣他的月錢,金總管也很為難啊。
“所以敢問林花師,你們二位今日來,是做什么的呢?”
“雖說外頭下著雨,但你這里頭的滴漏卻還走著呢,臨近午時,不來吃飯難不成還參加豪賭宴啊?”
天歌面上掛著笑,說出來的卻是對上次黃金阻攔她的話。
金總管面上的肉抖了抖,讓開了路,“那就請二位里面坐了。”
天歌也不客氣,當(dāng)即大搖大擺的帶著褚流往里頭走去,點菜用飯自是不提。
過了沒多久,外頭有人敲門。
應(yīng)聲進來之后,天歌抬頭,“呦,金總管?”
黃金抽出抄著的手,對天歌和褚流拱了拱,“二位,閣主有請。”
天歌登時笑了,甚至帶上了幾分揶揄之色,“這次金總管不攔著了?”
黃金眼觀鼻鼻觀心,“閣主有請,自是不用再攔。”
“那讓你家閣主等上一等,我還沒吃飽呢。”
也不知是不是先前被胡承修坑了的原因,天歌這會兒一點也不似先前好說話,受到的氣兒不撒會憋壞,要怪就只能怪黃金運氣不好,誰讓他平時就老是對她有意見?
……
……
吃飽喝足之后,天歌終于起身,跟褚流慢慢悠悠地上了樓。
一進木屋看到攬金,她便提起了先前的事情。
“不知公子歸家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攬金聞言,放下手中的鏡子看了過來,“先前說了三日,如今這才第二日,怎么你就等不及了?”
天歌心中一樂,好了,可以敲竹杠了。
“不是我等不及,而是我都聽到消息了,你這頭還在查,實在是有些不靠譜啊。”
“什么意思?”
攬金露在青木面具下的半個眉頭都蹙了起來。
“褚流你說吧。”
天歌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示意褚流解釋事情的始末。
因為方才很快通了聲氣,雖然褚流平素不大愛說話,但此刻這么一長串說出來,倒也很是順溜。
聽他講完,天歌貼心的遞上去一杯茶水,這才一攤雙手對著攬金道:
“你知道的,褚流從來不會撒謊。你自己說說看,你這攬金閣的消息是不是越來越不靈通了?”
攬金看她一眼,從妝臺那邊走了過來。
“人被你藏著,你又自己去查,事事都是你占先機,早查出來也是正常。若是你不說,最晚明日一早,歸家的真相也會有人送到你府上去。”
揮袖在榻上坐下,攬金一臉鄙視,“你自己要受這折騰,倒怪起我來了。”
天歌咳了一聲,“哪里是我愛受折騰?這不是如今杭州城里形勢危急,早知道早預(yù)防嘛,若是明日再弄清楚這些,萬一潘炳涵將臨安城都圍了,那可就了不得了。”
“圍了臨安城關(guān)你什么事,又關(guān)我攬金閣什么事?就算潘炳涵占了臨安城,我攬金閣也能全身而退,保你安然無恙也不不在話下,你又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話不能這么說嘛!”
天歌嘿笑兩聲。
“你看臨安這地方多好?況且你也不想就這么換個地方做生意吧?你可別忘了,先前潘家那侄子汪皓還在你這里輸了九十六萬兩銀子呢,到時候潘家得道,汪家升天,那小子指不定怎么找你麻煩。”
攬金聞言輕嗤。
“所以這就是你舍了跟我的合作,去找羅剎司和府尹衙門還有那個京官搭伙兒的理由?我先前怎么不知道你這么能耐呢?”
“若是你最一開始就將歸云岫交出來,昨兒個這事情就該查出來了,哪里會等到你再去醉韻樓探風(fēng),又哪里會有你今日背上的這一攤子爛事?”
“你真當(dāng)羅剎司的人是好惹得?你知不知道,就是我攬金閣,也不敢輕易去查羅剎司的動靜!你如今可倒好,自己巴巴的送上門去,生怕別人不知道你的身份是嗎?”
“退一萬步說,潘炳涵就是造反,安平侯就是造反,可這些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大周亂了不正該額手稱慶?你可倒好,這時候反倒幫人家平息動亂來了。”
聽著攬金一句接一句的質(zhì)問,天歌的腦袋越垂越低。
直到攬金說完最后一句話,她才帶著幾分尬笑抬頭,“呵呵,那什么,你都知道了啊?”
怎么辦,感覺碰瓷兒好像快沒戲了……
不過天歌還是想再努力一把。
“反正潘炳涵造反注定是要失敗,不如給大周朝廷賣個好嘛,好歹之后去了上都,也能提前混個臉熟,否則寂寂無名做起事來多不容易?”
“至于那個胡承修,我承認他是有點聰明,但總聰明不過你去不是?知道我跟青城趙家有關(guān)系之后,你不是都派人將能查到的蛛絲馬跡都清理了嗎,那還有什么……”
“誰告訴你我?guī)湍闱謇砹说模俊?br />
攬金打斷了天歌的絮叨,然而這話問完之后,他便明白過來了。
能將這事說給這丫頭的,除了褚流那家伙之外,還能有誰?
“大嘴巴!”
攬金瞪了褚流一眼,罵了一聲轉(zhuǎn)過臉去。
話到這里,天歌終于想明白攬金在生什么事情的氣了。
乖覺的站起身來,天歌走到攬金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
“攬金叔叔,是我的不是,不該舍近求遠,不該跟外人搭伙兒也不想著先找自己人,我……”
天歌的話還沒完,面前之人便被烙一般騰的站起來。
“叔叔?!”
“叔叔?!”
攬金感覺自己要瘋了。
叔叔?!
他已經(jīng)那么老了嗎?!
“鏡子鏡子!給我拿鏡子!”說完這話,攬金幾乎是沖到妝臺跟前,湊近那面可以看清頭發(fā)絲的琉璃鏡仔細端詳起來。
越看越覺得不對。
“眼角,額上……嘴角,對,還有鼻子邊上……”
看著那邊手忙腳亂的攬金,天歌恨不能拔掉自己的舌頭。
讓你亂說話!
“褚流,我真的有那么老了嗎?”
攬金猛地轉(zhuǎn)過來,褚流不會撒謊的。
天歌聞言,連忙搶先補救,“不不不不老,一點都不老,攬金大哥,不,攬金弟弟,對,你現(xiàn)在看上去比我還小。”
“你給我出去!”
……
……
坐在三樓拐角的木臺階上,天歌靠在欄桿上頹喪抱膝。
“我果然不適合跟那些小姑娘一樣學(xué)撒嬌說好話啊……”
坐在對面的褚流看她一眼,實在沒忍住。
“不是不適合撒嬌,是你沒有說好話。”
天歌頓時將腦袋埋了起來,甕聲甕氣。
“是啊,要不是一時忘了攬金的忌諱,哪里會被掃地出門啊……”
“公子要在這里等到什么時候?”褚流問道。
“等到……我總感覺攬金不會這么狠心的。”
天歌抬起頭來,不過她自己心里也沒底,聽攬金方才話里的意思,雖說一直在訓(xùn)斥她,但終究還是怕她丟了性命,這樣算來,應(yīng)該是會出手相助的吧?
而且上一世,攬金就是這樣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說著不幫,實際卻還是竭力護她。
在這一點上,不得不說是她沾了云山先生的光。
所以她今兒個才想著來攬金閣碰碰運氣。
然而木屋那頭,依舊沒有動靜。
天歌拍拍屁股站起來,拍了拍臉往樓下走去。
“罷了,走吧。自力更生豐衣足食,時候差不多了,也該去見羅剎司那邊的人了。”
褚流聞言起身,回頭看了一眼之后,也跟著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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