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捉蟲】
面對侍衛(wèi)這帶著些許理所當(dāng)然的脅迫,車夫根本沒得選擇。
潘府的守衛(wèi)跟外頭其他府里的可不一樣,這些人都是大人的親信,更有一些干脆是直接從府軍大營中調(diào)過來的。
官大一級壓死人,就算是一個小小的營兵,在潘府壓死一個車夫,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無可奈何,車夫只能轉(zhuǎn)過身,面上滿是為難的敲了敲車璧。
讓他去撩郭夫人的簾子,他的膽子還沒有那么大。
車夫咽了咽口水,忐忑開口。
“夫……”
“夫人”兩個字剛說了一半,便見里頭驀地飛出一物,沖破車簾直接砸到了車夫的腦門兒上。
那車夫本就是心有慌張,此刻見到橫飛而來的東西,頓時心下駭然,一個趔趄便從車上摔了下來。
突然鬧出的動靜讓那侍衛(wèi)握著長矛的手登時向前一揮,直指馬車。
誰曾想一只玉手從中探出,一把撩開車簾。
郭夫人探出腦袋,登時對著車外大罵起來:
“呵呀還真是能耐了,先是要查本夫人的馬車,現(xiàn)在倒還直接拿長矛對著我了?大人讓你們來府上,到底是護宅的還是殺人的?若是見我不順眼,還是干脆一矛刺死我,讓醉韻樓那個小/娼/婦做你們的夫人吧!”
這話帶著郭氏平素在府中獨有的潑辣氣勢,夾三帶五陰陽怪氣不說,更是無中生有扣下來好大一頂帽子。
就算是先前在車夫面前吆五喝六的侍衛(wèi),此刻也不敢多吭一聲氣兒。
到底是當(dāng)家的夫人,雖說并不受大人的恩寵,但到底還是潘府唯一的女主人。
“夫人息怒,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大人明令但凡進出府門的車輛都要好生盤查。”
侍衛(wèi)連忙賠罪,態(tài)度極其誠懇,但是話里卻沒有半分直接放行的意思,人也依舊杵在原處沒有讓開半步。
——夫人的臉面是得顧著,但大人的命令那才是真正要命的東西。
郭夫人見狀冷笑一聲,當(dāng)即抬手撩大了車簾。
“查!好好查!若是懷疑我那就查個夠!免得來日出了什么事情怪到我的頭上!”
侍衛(wèi)聞言,道聲告罪,便探著腦袋往里頭看去。
天色昏暗,車廂里并不能看得真切,除了可以看到夫人身邊跪坐著的一個丫頭之外,再往里頭便是一個半人高的不知什么東西。
侍衛(wèi)心中生疑,正想靠近了看上一看,但手中的長槍卻是不小心戳到旁邊的車轅上,惹得馬車將微微一晃。
郭夫人當(dāng)即怒了起來。
“這是沒看夠還想再上車來看看?好啊,那就上來好好看!讓你看個夠!”
說這話的時候,郭夫人正端坐車廂中,沒有半分要下去的意思。
那侍衛(wèi)一個男人,總不能真的闖進主母的馬車?yán)锶グ抢瓥|西東翻西看,方才那近探一看,他才看清楚那個半人高的東西,原來是壘起來的幾個箱子。
想起先前夫人出門說是此行要出去置辦衣服,侍衛(wèi)頓時明白了過來。
女人家買了衣服就定要買鞋子,還要那些頭面和將一應(yīng)的裝飾物和胭脂水粉,所有的零零總總加起來,可不就這么大箱小箱的?
想到這里,他輕咳一聲退后兩步,對著郭夫人拱手告罪:
“夫人見諒,我等也是職責(zé)所在。”
“我不管你們職責(zé)不職責(zé)的,我只問你一句話——我這車上可藏了什么歹人,或可買了什么不該買的東西?”
“夫人說笑了。”
侍衛(wèi)再次猛咳一聲,對著車夫使個眼色,讓他趕緊上前來趕車進府。
一場鬧劇就這么一無所獲的收場,侍衛(wèi)嘆一口氣繼續(xù)站崗,而剛進府內(nèi)的郭夫人卻在簾子剛拉下來之后,整個人都變得慫蔫兒起來。
“夫人表現(xiàn)的很好。”
旁邊的跪坐不語的丫頭忽然出聲,卻是男人的聲音。
郭夫人輕輕吞咽了一下口水,目光落在自己左腰側(cè)泛著寒光的匕首上。
“我已經(jīng)照著你說的做了,那個,匕首能不能拿……拿遠一些……”
“等過了這一程,我自然會依照著夫人所說的來,何必急于這一時呢?”
婢女挑了挑眉頭,讓郭夫人心中的駭然頓時增加。
馬車從府中小道碾過,不多時便到了郭夫人的院門前。
婢女緊隨郭夫人下車,小心的為自己的主子撐好雨傘,一路走到廊下。
“去廚房里看看有沒有雪參湯。”
郭夫人隨口對身后的婢女吩咐,只等著他出了院子,自己就喊人來捉了他。
小小的賊人竟然敢挾持自己!
可是進得了潘府又如何?一會兒只要她呼喊一聲,守在潘府周圍的那些侍衛(wèi)們,就會將這個賊人團團圍住,然后丟到蛇窟里去喂蛇!
看著婢女撐著傘眼見便要走到門口,郭夫人的唇角露出一絲得逞的笑意。
然而就在這時,屋里一個丫頭卻忽然掀簾出來,手中捧著一個錦盒走上前來。
“夫人,大人吩咐等您一回來,就先看看這個。”
這話一出,登時吸引了郭夫人的注意力。
這幾年來,這還是大人頭一次給她院里送東西!
“是什么東西?”郭夫人帶著幾分激動和歡欣問道。
“因是大人特地吩咐的,婢子不敢亂開,只等著夫人回來之后親自開啟。”
婢女侍奉郭夫人多時,自然知道大人送來的禮物對夫人來說意味著什么。
而這話聽在郭夫人耳朵里,自然更多了幾分夫妻間的甜蜜與羞赧。
郭夫人帶著幾許少女般的嬌羞,慢慢伸手向那盒子,雙手輕輕往上一抬,打開了盒蓋。
伴隨著這個動作,一聲尖叫霎時從郭夫人口中傳出。
“啊!——”
緊隨在后的,還有整個盒子墜地和婢女驚叫急呼的聲音。
“夫人!——”
郭夫人暈倒在地,那婢女連忙蹲下身來探看,誰曾想這一看,正瞧見滾落在自己腳邊的兩只帶著血的耳朵,頓時亦是一聲驚呼,也徑直嚇得暈倒在了一旁。
郭夫人的院里人仰馬翻,乃至于根本沒有人注意從院里走出來的撐傘婢女,更沒有人注意到那個婢女去了何處。
……
……
臨安城外。
一名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男子揚起手中馬鞭,身下的駿馬便將步子邁得愈發(fā)迅疾。
沿途濺起的泥漿四處飛射,一人一騎就這么在暮色中離天目山的方向越來越近。
而此刻天目山山道上,依舊有一隊人馬在緩緩前行,與之相隨的,還有牛皮鞭在空中擊過傳出的霹靂聲響。
“一個個的都給老子放機靈點!若是有一絲的懈怠,老子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嘶揚的回聲在落雨聲中回蕩在整個山頭,像極了夜吃人的惡鬼發(fā)出的森然之聲。
走在靠后的一輛輜車后,一個推車人大聲地喘著氣兒,一天不停不休的勞作已經(jīng)讓他快要精疲力竭。
“這狗/娘/養(yǎng)的天氣,折騰死個人!非得這雨天上山,都死了幾個了!”
抱怨之聲低低響起,越發(fā)讓推車人心中不平。
“你可小著點聲吧!前頭那事你忘了?你想挨揍可不要連累我。”在他對面的推車人小心提醒,生怕對面那家伙惹怒了楊都尉,最后卻波及自己。
“娘的!”
先前那推車人腳在車輪上踩一腳,這才罵咧著開始用力。
此刻的山腳下,最靠山腳的村子里一片漆黑,隱約有一兩點星火在沉沉雨夜中明滅。
這是天目村,背靠天目山,也是要從天目山下山必經(jīng)之地。
但是今夜的天目村,卻沉沉如寂,除卻外頭守著著戴斗笠穿所蓑衣的兵甲之士以外,再也沒有任何村民的蹤影。
若是有路過的人,定然會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一個必死之地。
遠遠的瞧見那一星火光之后,御馬疾馳而來的男子連忙勒馬,然后從自己的懷中掏出一塊布,下馬將馬嘴裹了起來。
尋了一處并不起眼的地方拴好馬兒之后,他這才輕輕將斗笠往上推了推,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
竟是本該在天歌身邊的褚流。
下午跟羅剎司的人結(jié)束會面之后,天歌便和褚流兵分兩路。
后者快馬加鞭出了城門,一刻也不停歇地往天目山趕來。
連著四個時辰的奔波,褚流終于在子時抵達了天目山腳下。
眼見離天目村越來越近,褚流腳下的步子變得越來越慢,最后趁著夜色從天目村后頭的山坳中往里頭摸來。
就在這時,褚流腳下被什么東西微微一絆,得虧他眼疾手快用手中的長劍撐地,這才險險穩(wěn)住了身形。
然而等他拔劍之時,既然不同的感覺讓他心中生疑。
微一低頭,他正待拿出火折來看,忽然天空中一道亮光閃過,映亮了他腳下的山坳。
褚流渾身的血液都在那一瞬凝滯住。
整個山坳中,是一具具亂扔的尸體,在大雨的沖刷下,最下面的人只能看見一兩條腿,而被扔在家上頭一些的人,各個面色發(fā)白神色猙獰,下頭聚積的泥污早已和血色漿成一片。
原本凹陷著的山坳,就這么被一具具尸體填平,而方才在腳下絆著褚流的,則是一具沒有被扔入坳中的尸體。
他的劍,好巧不巧,正從那人的胳膊中直直刺入。
只可惜,此刻那人再也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巨雷聲響伴隨著下一道電光閃過,如同朝著褚流的天靈蓋直擊而來。
褚流的喉頭動了動,忽然整個人都干嘔起來。
四個時辰的奔波之后,本就隱有困乏和暈眩,此刻見到這樣的畫面,終于徹底讓他只撐不住。
約莫過了一刻鐘之后,褚流這才重新站了起來。
小心地將自己的劍拔/出來,褚流對著正片山坳躬身行了一禮,又用自己的劍在旁邊挑出些松軟的泥漿將那具尸體掩蓋,這才退后兩步,繞過山坳往天目村的方向走去。
只是這一次,他走的更加小心。
小姐果然說的沒錯,潘炳涵根本不是人。
這才是剛開始,便已然如是慘烈,他簡直不敢想象,潘炳涵若是真的成功拿下杭州之后,杭州將會變成何等模樣。
……
……
潘府。
盡管大雨傾盆,但不管是守在屋頂?shù)氖绦l(wèi)還是守在各個門外的侍衛(wèi),都恪盡職守,一點也沒有松懈的跡象。
一名婢女撐傘而來,手中提著一個食盒,臨到跟前忽然被侍衛(wèi)出手擋住。
“兩位大哥,夫人這兒剛醒,一聽廚房里備著的姜湯熬得多了些,便讓婢子各位送些過來。”
婢女含笑開口,聲音雖是有些微啞,但卻也不算太難聽。
兩名侍衛(wèi)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帶著質(zhì)詢與懷疑看向婢女:
“你說夫人?”
婢女微微垂首,卻是壓低了聲音,“兩位大人當(dāng)是知道,大人今日給了夫人警告……夫人醒來心中惶恐,便想著做些補償,以期能得到大人的原諒,是以這才讓婢子來賣個好。若是二位心中存疑,這姜湯倒了也成,只是莫要為難婢子交差……”
說著那婢女楚楚可憐的看向兩人。
另一個侍衛(wèi)見此,看了先頭說話的同伴一眼,對那婢女道,“你自己將東西倒了便是。若是夫人問起,我們幫你應(yīng)說。”
“既如此,那便多謝兩位侍衛(wèi)大哥了。”
婢女說完,蹲身將食盒放了下來,探手去里面拿東西。
兩名侍衛(wèi)目光相交,齊齊握緊腰上掛著的兵器,準(zhǔn)備隨時動手。
誰曾想那婢女當(dāng)真從食盒中拿出兩碗熱氣騰騰的姜湯出來,然后起身先是對著他們二人歉意一笑,這才走了幾步,小心地將姜湯都倒進叛變的花叢中。
直到那婢女收拾完食盒離去,始終不曾出現(xiàn)過任何的異樣。
二人這才松了口氣。
“看來是虛驚一場,你還是有些多慮了。”后說話的那位侍衛(wèi)道。
前者搖了搖頭,“防患于未然總沒錯,大人說了,這些日子一切小心為上。”
“話是沒錯,但咱們這地方,估計也沒人敢來使壞……不好……”
直至此時,兩人終于隱隱覺察出不對來,然而渾身疲軟無力不說,就連話也說不出口。
這時候,先前離開的婢女施施然走了回來,旁邊還閃出另一名黑衣人。
踢了踢腳下兩人,婢女從袖中抽出一柄軟劍毫不留情的刺穿了二人的脖頸。
“那家伙給的香料還真是好使。”婢女輕嘆一聲。
誰知旁邊的黑衣人卻是輕笑,“還是你這女人扮的像。”
“搬人吧你!多話!”
羅放瞪了羅真一眼,心中有苦說不出。
他本是大義凜然要進蛇窟,誰曾想?yún)s被那個姓林的扮成個女人,還被羅真羅江他們嗤笑!
等到他出去,定要讓那個姓林的好看!
與此同時,剛摸進潘府的某人鼻子一癢,眼見便要打出一個大大的噴嚏,卻見一隊巡邏的侍衛(wèi)正從對面朝著這頭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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