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捉蟲】
隨著人潮消散,茶樓二層的二人面前已經擺上了三只小瓷瓶。
朱老爺子面露探尋,旁邊的侍從連忙帶著愧意低下了頭:
“今年徐記改了規矩,預售香的數量減少了一半不說,更是規定五款香每人只能買一樣,多了不給賣。這剩下的兩只,還是小的從倒賣的人手中買來的……”
能買到三種,已經算是拼盡全力,這還不算那些倒賣之人坐地起價。
都怪徐記今年改了規矩。
“倒是越來越稀罕了。”朱老爺子哼了一聲,卻還是拿起其中一只,選扭著蓋子慢慢打開。
一道白桃般的香甜氣息飄散出來,讓人心情莫名愉悅。
這份愉悅中,夾雜著幾縷清新微澀的氣息,彼此沖淡中和之后,那香甜之氣中夾帶出幾分秋風般的清爽,讓人愉悅而清明。
嗅到這陣香味,就連正在專心品茶的朱二也不由抬起頭來。
“這是加了烏龍茶?”
味道雖然淺淡,但對于愛茶的他來說,這氣息卻很容易分辨。
朱老爺子一聽這話,頓時有些恍然之感。
就說為什么味道如此熟悉。
因著制香慣用的材料便是那些,他根本沒有從這方面去想,如今聽到朱二這么一提,他頓時了悟過來。
“還真是!白桃烏龍的香氣!”
居然將食材用作制香的材料,這真是……
一只手伸過來,從朱老爺子面前拿過另一只瓷瓶。
不多時,同樣一陣香氣飄出。
“這是……青桔與碧螺。”
第三只瓷瓶打開。
“蒲陶與龍井。”
果香茶香裊裊相雜,朱二看著手中的瓷瓶輕笑,“這林花師,莫不是很喜歡吃?”
朱老爺子被這話一噎。
林花師喜不喜歡吃他不知道,可是他卻是頭一次見到有人這樣配香方的。
具體的配料肯定不止這幾種,但用果香作秋香,卻簡直有些玩笑了。
這樣的制香思路,簡直跟以往大不相同,遠的不說,便是跟他們先前盜用的香方相比,都不像是出自一人之手。
朱老爺子似乎有些明白徐記為什么此次預售香的數量如此之少了。
這是一次嘗試。
若是成功,徐記便算是開創出一條前所未有的制香之道,可若是失敗,那這次,便是一次自砸招牌的莽撞之舉。
想到這里,朱老爺子隱隱有些激動。
如果徐記此次大敗,那朱記的機會,便來了!
相比于朱老爺子腦中千回百轉,朱二卻更專注于桌上的幾個瓷瓶。
“這個林花師,倒是有點意思。”
……
……
朱老爺子的猜測,同樣出現在蘇記、陳記、劉記等諸多脂粉行。
盡管態度上仍有張望的意思,但各家脂粉行開始著手將其他水果和茶葉一起配香的嘗試卻沒有停止。
早秋將近,南地的水果已然成熟,有的是新鮮的果蔬可供嘗試。
可是不知為何,不管眾人如何操作,漫說能否制出成香,便是制得出來,最后也全變了味道,好似放了滿院的腐爛水果。
就連原樣的白桃烏龍,青桔碧螺,蒲陶龍井,都遠不是徐記新香的那份或甜或澀或清新或孤高的感覺。
而在各家制香一律慘遭失敗之際,在預售日買到徐記新香的夫人小姐卻有了新奇的發現。
譬如那白桃烏龍,乍一初始,乃是白桃的香甜蓋過烏龍,讓人心生愉悅,可是過上半個時辰之后,白桃之甜趨淡,烏龍的蘭花香則逐漸清晰。
宛如一開始嬌美飽滿的少女,逐漸出落優雅。
時間越久,蘭香則愈發沉穩而靜人心氣,愈發多出幾分溫婉,但這溫婉之中,因著白桃的甜淡,卻又會多出幾分俏皮。
香脂不再是香脂,而似是變成了能描摹出女子模樣,塑造出一種令人著迷的氣質的神奇事物。
最主要的是,未出閣的女子用此香,讓人覺俏皮中生出乖巧,閨中婦人用此香,則典雅端莊中透出親切。
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體驗。
七月初一,不及徐記開鋪,門口的街道已經擠滿了人。
“我說錯了……徐記這次不是嘗試,而是勢在必得!”
朱老爺子頹喪地靠在身后的墊子上,連煙斗都懶得再吸一口。
他早該想到的,那個姓林的小子最開始送給客棧掌柜的紫氣來,不也是這種會變味道的香么?
徐記如今得了此子,壓過朱記,不過是早晚的事了……
……
……
從預售到正式開售,這幾日間徐記新香成為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就連制香的林花師,也成為臨安城中的名人。
不知是誰放出的消息,當初潘炳涵造反那一夜,林花師也曾立了不小的功勞,再有先前神醫收徒的事夾雜在一處,一時之間,林花師這個人便莫名多了幾分傳奇色彩。
而面對臨安百姓熱火朝天的討論,話題正中的某人,卻坐上了不起眼的青布馬車,來到了臨安城中最荒僻貧苦的安西街。
臨安自古繁華,可是就如皇帝也有一門窮親戚,這繁華的背后,也有丐子貧民長居的僻陋之處。
安西街便是臨安華袍上的虱子。
這里盡管窮僻,卻三教九流集聚,是官府也不得不睜一只眼閉只眼的地方。
只要不鬧出什么事情來,安西街便是孤立與臨安之外的另一個世界。
馬車緩緩而行,在城西拐進一條巷子。
行了不久,路邊便盡是破衣爛衫的襤褸丐子。
但與外面那些懶散無神的丐子不同,這里的丐子盡管也拿著破碗,可那一雙眼,卻亮得駭人。
透過車簾的縫隙看著外間的景象,天歌神色淡然。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
“閣下怕是走錯路了吧?此處無路可通。”
路邊撐腿坐著一人,正用手中的木拐擋住馬兒前行的步伐。
那人頭發枯槁如草,面上卻是一副無所畏懼的痞樣。
“我找伍懷。”天歌聽到了褚流的聲音。
“伍懷是誰?我們這里可沒有這號人。”
“我與伍老三約好了今日帶客見他,茍六,你莫要攔路。”
褚流抬了抬頭上斗笠,露出臉來。
被稱作茍六的人有些不屑一顧,這張臉可是陌生的很。
“閣下經能叫得出在下的名字,可是老伍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你說你們約好了,可有憑證?”
憑借老伍的名號,能被人知道可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這個呢?”
馬車一輕,褚流已經站在茍六身前。
手中長劍直指茍六脖頸,雖未出鞘,可只看那劍鞘上的古樸紋路,就已經足夠茍六眼熟。
“我的個娘嘞!褚流?!你咋給換了張臉!”
重新打量著褚流斗笠下的臉,茍六突然見鬼似的從地上跳了起來。
“我的親娘,你這模樣誰能認得出來?你可不能跟我記這個賬!”茍六拍著屁股連忙道。
褚流將劍收回。
“帶我們去見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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