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下以為,王屠戶并無騙人的理由。”
答話的人是洪勇。
這兩日因為曹家的事情,他一直留在翟高卓身邊隨時聽候調遣,是以有什么問題,翟高卓都會問他一問。
這是先頭侯茂彥還在的時翟高卓養成的習慣,如今還沒有改過來。
不過最終回味過來后,他仍會自己做決定。
“王屠戶的確沒有騙人的理由。”
翟高卓整個身子靠在椅背上,似是有些脫力。
說起來,王屠戶和張員外的案子已經沒有什么大的變動,可這個時候王屠戶卻來找了他。
王屠戶按律羈押一年,張員外則因為先頭還背負了亂人妻女不成殺人的命案,所以除卻家財充公一部分之外,后半輩子基本也都得在牢獄中度過。
生囚與死脫,在翟高卓看來,顯然前者更為折磨人。
所以換作他是王屠戶,也沒有必要在判決已下的時候再去誣告張員外為他求個解脫。
但話雖如此,翟高卓依舊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
“雖然沒有騙人的理由,但不代表說的就是真話。”
想到這里,翟高卓抬眼看向洪勇:“你去找王屠戶那個被休棄的妻子劉氏,我有話要問她。”
王屠戶的話不可信,那么張員外的話定然也不可信。
翟高卓甚至已經料想到,如果自己直接去問張員外,得到的肯定是否定的回答。
既如此,那唯有夾在中間的劉氏的供詞會有幾分價值。
只是翟高卓沒有想到,洪勇出去了一圈后,再回來整個人都有些頹然。
翟高卓的心涼了半截。
“沒找到人?”
洪勇愧然復命:“劉家鄰里熟悉的人說,劉氏在被捉奸的事情出了之后便收拾東西回了娘家。不過屬下去劉氏的娘家并沒有發現劉氏,他的弟弟和弟媳都說劉氏沒有回來過。如此看來,人應當已經不在臨安了。”
對于一個婦人來說,出了這樣的丑事,的確是再羞于見人。
翟高卓不關心劉氏如何作想,只是找不到劉氏,王屠戶的話便無法驗證真假。
想到這里,翟高卓就有些頭疼。
不過很快,他便頓住了按腦袋的手:
“去問問獄中牢頭,將牢中曹弘文和楊煥罵過的話全部送過來!”
由著兩個人對罵,自然不是罵罵這么簡單。
搬著椅子坐看熱鬧,自然也不是看看熱鬧那么純粹。
牢頭很快將一沓厚厚的新墨記錄送了過來,翟高卓逐一細看,除卻一些齷齪到口不擇言的字眼外,更多是曹弘文罵楊煥白眼狼不知好歹,而楊煥則回罵曹弘文心思歹毒仗著自己是皇商亂行其事害人不淺。
總之通篇看下來,倒是的確牽扯到一些細節,但大多都是與曹弘文作為皇商欺壓小商,謀取圖紙,陷害他人的事情,卻完全沒有提說到潘家。
“從曹家搜到盔甲的事情,看來楊煥并不知道。”
在記錄上點了點,翟高卓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畢竟楊煥若是知道,這對罵的話里只怕會說得更為精彩紛呈。
洪勇每弄明白翟高卓怎么忽然變了話題,扯到了楊煥的身上,于是發揮不懂就問的精神,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可是楊煥知不知道盔甲的事情,又跟那王屠戶的供詞有什么關系?”
他可沒忘記,大人調記錄是為了查證王屠戶供詞的真假。
板了一天臉的翟高卓終于難得一笑:
“不管外面怎樣瘋傳,但牢里就連楊煥也不知道曹弘文藏甲之事,王屠戶又怎么會知道?”
翟高卓似是一下頓悟。
“如果說王屠戶與張員外有仇,將張員外與汪祉之間牽連到一處,可是曹家卻跟他沒有任何關系,他又有什么必要去編排曹家?”
“所以,大人的意思是……那王屠戶的證詞用以佐證張員外的罪名雖是不足,但其中牽涉到曹家的部分,卻不見得并不可信?”洪勇終于明悟過來翟高卓的意思。
“正是這樣。”
翟高卓坐直了身子:“磨墨!我要重寫一份奏折和書信!”
……
牢房里,吃晚飯的功夫終于得了一會兒安靜。
不過不同的是,已經住了幾日的楊煥大口扒飯,而吃慣了山珍野味的曹弘文卻連獄卒送來的飯看都沒看一眼。
從曹弘文身邊走過的時候,獄卒頗有幾分看笑話的心態。
不吃飯,看你接下來如何罵得過一個年輕后生!
這廂獄卒瞥眼曹弘文,后者也在看他。
只是曹弘文沒有想到,那獄卒并不是來帶他出獄,而是直接從他面前的牢房繞過,徑直往最里頭走去,帶了另一個身材高大粗壯,卻看上去有幾分窩囊的人出去。
氣得曹弘文一腳踹翻了地上的飯碗,湯飯灑了一地,頓時吸引來幾只老鼠湊了過去。
府尹衙門的牢獄干凈是不錯,但卻依舊是昏暗陰沉之處,再怎么收拾,也無法完全排查鼠洞。
眼睜睜看著那些老鼠將自己的飯瓜分干凈,曹弘文再也忍不住,一腳踹向旁邊的木欄。
然而除卻震得腿麻之外,再也沒有旁的收獲。
……
獄卒帶走的人是王屠戶。
翟高卓有了盤算之后,又跟王屠戶問了些細節,最終堅定了心中所想。
而從書房出來的時候,王屠戶身上已經半濕。
但不管怎么樣,他都按照先前施針的林大夫所言做了,并且翟大人并沒有懷疑。
想到這里,王屠戶抬頭看了一眼獄中再難見到的天空,期待自己方才的表現足夠讓翟大人痛下決心判處張員外問斬。
與翟高卓的想法不同,王屠戶只想讓張員外死。
張家不缺錢。
只要那個姓張的還活著一天,那么就始終存在被人動動手腳放出去的可能。
或許是翟大人,又或許是往后接替官職的張大人李大人王大人。
對于一個屠戶來說,唯一能讓肉老老實實躺在砧板上的,只有已死豬,而不是養在后院豬圈里跑動的那些。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答應那個少年人的要求。
但是那個人的確說的沒有錯。
他只有一次機會。
而且往后余生,只有殺了張員外,他也才有機會。
這時候的王屠戶并不知道,自己應下的這個承諾,說出去的這番話,會最終造成什么樣的結果。
所以他自然也不明白,這簡單的幾句話,又會為他帶來什么意料不到的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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