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各州府與三公六部九司一樣,有固定的下衙的時間。
但是唯有一處除外,那就是都云陽府尹衙門。
雖然休沐表明明白白寫著下衙的時間,但只要有人擊鼓鳴冤,哪怕已經入了夜,府尹大人也得披衣起身升堂問案。
不過這可不是因為都的府尹大人就比其他州府更加愛崗敬業,相反,只是因為他們比其他州府的府尹更加如履薄冰。
皇城腳下,云陽治安有軍馬司的人掌管護衛,斷案還有刑部和大理寺,甚至于皇城外頭告御狀的登聞鼓,再加其他的一些與府尹衙門有職責交錯的衙門七七八八一大堆,這樣算到最后,都府尹衙門就如同一個雞肋職位。
看去風風光光是在都城里當官,比外頭那些窮鄉僻壤的好不知多少倍,但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在六部九司之下,都府尹就是那種便宜占不到,背鍋第一名的倒霉蛋。
——天子腳下,民間諸事稍有風動,尤其是那種丑聞冤案,便會很快傳入那些聞風而奏的御史耳中。
科道言官兩張嘴皮子一哆嗦,那就是看不見血的刀刃割在身,任是誰都受不住。六部九司沒有人愿意出來擔禍,所以首選的人自然就是地位相對低一些,但卻也與這些事情相關的都府尹身。
乃至于最頻繁的時候,周帝一年貶謫了三屆府尹。
所以有苦叫不出的各屆府尹們只能更加勤勉,但凡有人擊鼓鳴冤,不管是什么時間,都必然及時響應問案,免得再被那些時時刻刻搜尋彈劾靶子的言官們揪住錯處。
尤其是如今的都府尹劉禮昂,他今年已經被彈劾過兩次,周帝甚至直接明言,如果再還有下次,定要將他貶謫到西南去跟那些土司共事。
雖然在都夾縫中生存也很艱難,但比起苗寨里那些不把朝廷官員放在眼里土司,到底還是好多了。
據說一任貴西府尹就是因為沒有斷清苗寨的案子,被土司領著寨子里的人取了性命,從此魂歸西貴。
劉禮昂最是惜命,所以這些日子一邊巴結著那些科道言官,一邊兢兢業業的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對待京中事宜。
……
當衙役前來通傳外頭烏泱泱來了一群百姓的時候,劉禮昂嚇得一下從他那軟玉溫香的三姨太身下來,聲音里都帶著抖:
“發生啥子事兒了噻?咋整的這么多人??”
“說是有人當街行兇,結果行兇未遂,最后被人給捉住一道扭送來了衙門。因為行兇的人太多,所以這才引得一路跟了不少百姓過來!
年輕的衙役面紅耳赤低頭稟告,完全不敢看屋子里頭。
劉禮昂一開始還擔心的不行,不過一聽衙役說行兇的人都被抓住了,頓時將心放回了肚子里,連帶著穿衣的動作都慢了幾分:
“原是這事兒啊,那就讓他們先等一會兒,本官收拾好這就來。”
衙役聞言忙不迭逃也似的開溜。
“沒見過世面的混小子!笨闯鲂⊙靡鄣男唪,劉禮昂頗有幾分瞧不起他。
旁邊的三姨太順勢起身,一邊給劉禮昂穿衣,一邊迎合:
“那些小子一個個鵪鶉似的,哪里有老爺您英武勇猛?”
“好心肝兒,你可真是一張甜嘴兒,過會兒老爺回來再疼你。”被捧到心坎里的劉禮昂抬手在三姨太臉捏了一把,這才悠哉往前堂走去。
……
衙門大堂里,眾衙役已經分列兩旁,天歌并著四個護衛站在中間,旁邊是被捆成個圓球丟在地的七個黑衣人。
外頭夜幕里,格擋的柵欄外百姓們一臉興奮。
劉禮昂一走堂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驚堂木一拍,走起過場:
“堂下何人?所為何事?!”
不等天歌開口,旁邊的周添已經利落的將事情交代清楚,與方才那衙役通報的消息仈Jiǔ不離十。
人證物證具在,甚至連兇手都已經被捉拿起來,案子再清楚不過。
然而就在劉禮昂驚堂木再拍,準備定罰結案的時候,卻聽站在臺下的天歌忽然開口提醒:
“方才所言都是在我們一家之言,大人不問問這些兇手,看他們有什么要說的嘛?萬一要是斷錯了,豈不是要鬧出大誤會來?”
劉禮昂著急回去睡覺,哪里還想跟他們絮叨?于是但見他一板臉,肅容道:
“沒有什么好問的!若非意圖不軌,誰會大半夜一身夜行衣帶著黑巾出門?莫說今日他們想要對你們行兇,就是什么也沒做,本官也要將他們押入大牢,免得他們去做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聽著劉禮昂這般義憤填膺大義凜然的話,天歌笑著對堂的劉禮昂行了一禮:
“云陽有劉大人這樣的父母官,我們這些老百姓可算是放心了!
這話說的劉禮昂很是受用,畢竟被那些科道言官彈劾慘了,如今隨便聽到一句彩虹屁都覺得真香。
心情一好,案子也就利落結了,然而不等劉禮昂屁股離開位子,外頭圍觀的都百姓先不樂意了。
他們跟了這一路追過來吃瓜看熱鬧,等的難道就是這樣一個送兇入獄?
好歹得讓他們看看這些黑衣人面巾下的臉吧?不然以后遇到了,那得多危險不是?
百姓們有此訴求,著急回屋瀟灑的劉大人自是有求必應,當即吩咐衙役將這些人臉的黑巾都摘了下來。
瞅著那入眼一片耷拉下巴留著哈喇子的兇手,劉大人不由一愣:
“這是咋的了都?”
“回大人,我等怕兇手咬舌自盡,所以卸了他們的下巴!敝芴順O其貼心的解釋,然后蹲下身來,咔嚓兩下,又將下巴給那七個人挨個兒裝了回去。
聽著那骨頭咯嘣的聲音,正在嗑瓜子兒的張瑾瀾不由停下動作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娘嘞,這瞅著怪下人的!
旁邊的宋傳祺搭手在他肩膀樂呵道:
“怎么著,還怕瓜子兒給你的下巴也墊掉了?”
“去你丫的,瞎說話!”張瑾瀾一瞪他,肩膀一低,差點摔了宋傳祺一個趔趄。
二人笑鬧間,忽聽身邊傳來一聲帶著詫異的捏嗓高呼:
“咦,那黑衣人怎么好像是安平侯府的人啊!”
……
不僅是張瑾瀾和宋傳祺二人,圍觀的百姓也都清楚的聽見了這一聲。
人群中霎時亮起無數雙眼睛,有眼尖兒的也不由跟著納罕:
“好像還真是!昨兒個寧馨郡主出城的時候,身邊跟的侍衛不就是最頭那個么?”
“真的誒!真是那個人!我也見過的,還有最左邊那個,是次寧馨郡主去醉仙居的時候帶在身邊的!”
寧馨郡主在都招搖多年,從來沒幾個人敢招惹這位尊貴的郡主殿下,大家見到了都是繞道走,乃至于都的百姓對她身邊的護衛比對守護皇城的軍官還熟悉。
認出了一個兩個,剩下的人也瞬間被認了個七七八八,那些護衛被周添掰好下巴之后,本還想出言警告大罵幾句,可如今被百姓們識破身份,一下子話也忘了說,只一個個低著頭,恨不能把臉撕下來揣褲兜兒。
堂的劉禮昂顯然也沒想到讓人隨手一扯面巾居然會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如果那些百姓沒認錯人,如果這些黑衣人真的是寧馨郡主的人……
一想到那位飛揚跋扈連朝廷命官都敢揍的郡主,劉禮昂頓時眼前一黑,好像已經看到自己被西貴的土司領人猛揍的畫面。
在失去知覺的最后一瞬,劉府尹只有一個念頭:
他剛才為什么就嘴欠讓衙役摘了那些人的面巾?!
要是不摘的話,到時候將給郡主安生送回去,再從牢里隨便找幾個人頂替賣給安平侯府一個人情不好嗎?!
只可惜,這世沒有賣后悔藥的。
……
府尹大人過分操勞暈了過去,案子自然不能再審——其實案子已經斷清楚,也沒有再審的必要。
衙役們手忙腳亂的將府尹大人抬回了后宅,連帶著那幾個捆成球的黑衣人也一并帶走。
案子了解,又沒了熱鬧可看,百姓們很快四散回家,但安平侯府的一群護衛身穿夜行衣當街行兇的消息,卻是在夜里不脛而走,進入一些科道言官不知奏些什么的奏本里,替代了原有的雞毛蒜皮消息。
暈過去的府尹大人也不知道,從來只會被彈劾,只能替人背鍋的他,居然無意中落下了為民請命不畏強權的剛直之名。
只是這代價,好像有些太大。
隨著人流散去,天歌也領著周添等人出了府衙,正準備登停在外頭的馬車,卻同路對面一陣吆喝。
天歌循聲看去,正瞧見一張熟悉的臉。
“姬兄?!你怎么會在這里?”
……
依舊是先前那間酒樓,只是原先的人從三個變成了四個。
聽了宋傳祺自來熟的解釋,天歌這才明白,從一開始的時候,幾人就混跡在看熱鬧的百姓當中了。
宋傳祺一咋舌:
“我就說先前阿齊來的不情不愿,后頭怎么還捏著嗓子起哄了,原來那些人真的是安平侯府的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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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著,還怕瓜子兒給你的下巴也墊掉了?”
“去你丫的,瞎說話!”張瑾瀾一瞪他,肩膀一低,差點摔了宋傳祺一個趔趄。
二人笑鬧間,忽聽身邊傳來一聲帶著詫異的捏嗓高呼:
“咦,那黑衣人怎么好像是安平侯府的人。
……
不僅是張瑾瀾和宋傳祺二人,圍觀的百姓也都清楚的聽見了這一聲。
人群中霎時亮起無數雙眼睛,有眼尖兒的也不由跟著納罕:
“好像還真是!昨兒個寧馨郡主出城的時候,身邊跟的侍衛不就是最頭那個么?”
“真的誒!真是那個人!我也見過的,還有最左邊那個,是次寧馨郡主去醉仙居的時候帶在身邊的!”
寧馨郡主在都招搖多年,從來沒幾個人敢招惹這位尊貴的郡主殿下,大家見到了都是繞道走,乃至于都的百姓對她身邊的護衛比對守護皇城的軍官還熟悉。
認出了一個兩個,剩下的人也瞬間被認了個七七八八,那些護衛被周添掰好下巴之后,本還想出言警告大罵幾句,可如今被百姓們識破身份,一下子話也忘了說,只一個個低著頭,恨不能把臉撕下來揣褲兜兒。
堂的劉禮昂顯然也沒想到讓人隨手一扯面巾居然會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如果那些百姓沒認錯人,如果這些黑衣人真的是寧馨郡主的人……
一想到那位飛揚跋扈連朝廷命官都敢揍的郡主,劉禮昂頓時眼前一黑,好像已經看到自己被西貴的土司領人猛揍的畫面。
在失去知覺的最后一瞬,劉府尹只有一個念頭:
他剛才為什么就嘴欠讓衙役摘了那些人的面巾?!
要是不摘的話,到時候將給郡主安生送回去,再從牢里隨便找幾個人頂替賣給安平侯府一個人情不好嗎?!
只可惜,這世沒有賣后悔藥的。
……
府尹大人過分操勞暈了過去,案子自然不能再審——其實案子已經斷清楚,也沒有再審的必要。
衙役們手忙腳亂的將府尹大人抬回了后宅,連帶著那幾個捆成球的黑衣人也一并帶走。
案子了解,又沒了熱鬧可看,百姓們很快四散回家,但安平侯府的一群護衛身穿夜行衣當街行兇的消息,卻是在夜里不脛而走,進入一些科道言官不知奏些什么的奏本里,替代了原有的雞毛蒜皮消息。
暈過去的府尹大人也不知道,從來只會被彈劾,只能替人背鍋的他,居然無意中落下了為民請命不畏強權的剛直之名。
只是這代價,好像有些太大。
隨著人流散去,天歌也領著周添等人出了府衙,正準備登停在外頭的馬車,卻同路對面一陣吆喝。
天歌循聲看去,正瞧見一張熟悉的臉。
“姬兄?!你怎么會在這里?”
……
依舊是先前那間酒樓,只是原先的人從三個變成了四個。
聽了宋傳祺自來熟的解釋,天歌這才明白,從一開始的時候,幾人就混跡在看熱鬧的百姓當中了。
宋傳祺一咋舌:
“我就說先前阿齊來的不情不愿,后頭怎么還捏著嗓子起哄了,原來那些人真的是安平侯府的侍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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