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曜最后還是被輕判了。
賠償了死者的家屬,托那些運(yùn)貨的朋友帶回了西荒。
雖然表面上看來什么都沒有改變,可是人心底里的東西卻變了。
現(xiàn)在西荒人和北央人看和曜的眼神都沒有那么崇敬了。
他不再是小爺維護(hù)著的人,不再是小爺面前的紅人了。
和曜有些失落,雖然他也知道失落是沒來由的。
那天在斷崖橋邊遇見撫琴的司音的時候,和曜徑直走向了她。
“沐姑娘!
“還是叫我司音吧。早就已經(jīng)沒有沐姑娘了!
“姑娘一身絕塵繁華的武功散去,著實(shí)是可惜!
“沒什么可惜的。還能夠活著,就是命!
“姑娘為何始終避著小爺?”
“因?yàn)檫h(yuǎn)清近影!
“姑娘的意思是,我是當(dāng)局者迷?”
“我沒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責(zé)怪我!
“我為什么要責(zé)怪姑娘?”
“因?yàn)槟翘彀l(fā)生的所有事情我都見著了!
“你都……”
“那天我恰好也在漫步。見著你進(jìn)了酒館就想與你打一聲招呼,誰知你恰好與人就打了起來!
“那姑娘定是看見了,我是為形勢所逼!非我要動手,只是那人太不講道理,讓店家難堪……”
和曜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著,可她已經(jīng)不在聽了。
“姑娘可否為我作證?”
“塵埃落定,為何還要作證!
和曜似乎有些氣急。
“世人如何看我無所謂。但是小爺不行!”
“為何可以不在乎世人的眼光,卻偏偏還在乎小爺?shù)摹!?br />
“因?yàn)樗俏抑髯樱 ?br />
“難道現(xiàn)在小爺就不是你主子了?”
“是。可小爺疑我人品不好,酗酒縱事。我不是那樣的人!”
“你是如何的人小爺心里自有判斷!
原本好端端坐著的和曜瞬間站了起來,“我一直視姑娘為心思明鏡般的人。姑娘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也處處在小爺面前相幫著姑娘,為何姑娘卻不肯幫我?!”
“我不需要你相幫!
“姑娘避著小爺,不肯做小爺?shù)呐耍y道不是憋著羽翎郡主那口氣么!”
“不是!
“我聽小爺說起,姑娘自小在小爺府中長大,親如一家?尚攨s親那郡主,不親姑娘,難道姑娘不是置氣?”
“和曜啊,你在說什么呢?”
“我……”和曜腦海中一根弦繃緊了,馬上跪了下來,“和曜冒犯了。”
“這點(diǎn)氣就受不得了?”
“我只是覺得委屈。”
“就因?yàn)闆]人幫你說話,就覺得委屈了?”
“公道人心?晒酪驳帽蝗丝匆!”
“誰跟你說人心就在乎公道了?”
“啊!
“人心吶,真正在乎的并非公道而在于強(qiáng)權(quán)在于利益。你跟著小爺那么久,小爺一直器重你。可是僅僅能征善戰(zhàn),你永遠(yuǎn)就只是個將士。”
“小爺需要將士。”
“小爺更需要的是有謀略,能經(jīng)得住打壓的將士!
“我……”
“讓別人看到你,不要因?yàn)槟闶切斏磉叺慕l(wèi),不要因?yàn)槟闶切斆媲暗脤櫟奈鋵。要因(yàn)槟憔褪呛完,讓每個人都看到你的光芒。有你在小爺身邊,就仿佛有一簇光永遠(yuǎn)環(huán)繞著小爺!
和曜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
他盯著絲毫不受影響依然在撫琴的姑娘看了一會兒。
“姑娘您與過去不同了。”
“是么。人永遠(yuǎn)都無法始終如一的。只不過有些人的變化很小,所以不會被發(fā)現(xiàn)。而有些人的變化很大,一眼就能被看出來。”
以前她什么都想自己一個人做到,然后把東西雙手奉送在他們的面前。
可是現(xiàn)在她知道她一個人做不到,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不過如此的微弱,渺小。
“和曜,你送我回去吧?我有些冷!
她拽了拽他身上的衣袍,臉色果然已經(jīng)凍得有些發(fā)紫了。
和曜趕緊將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將司音像個雪人似的裹住。
回到藥池居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jīng)有些混沌了。
灰星緊張的將她接了過去,道了謝。
鉆入溫暖的藥池中,她才慢慢的緩過勁來。
西荒的驚雷部落已經(jīng)蟄伏了許久了,她了解自己的父親,蟄伏的越久,耐心越少。
梵彥笙從來都不是一個耐得住性子的人。
紅貍匆匆忙忙的從外頭趕了進(jìn)來,灰星將她擋住了。
“紅貍姐,你且在外屋暖一暖身子再進(jìn)去吧!
“閃開!”
“紅貍?”
“小音,藍(lán)蝶與無牙打起來了!”
……
從來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般無力過。
眼睜睜的看著那兩個孩子打的不可開交,自己卻毫無辦法。
紅貍手臂上有血跡,不知是被無牙留下的還是藍(lán)蝶留下的。
他們都是天賦異稟的孩子,他們都是縱琴閣一手訓(xùn)養(yǎng)出來的殺手。
哪怕凌厲如紅貍在他們面前也遜色起來。
好在和曜并沒有走遠(yuǎn),讓司音追了回來。
論獵殺或許和曜也不是他們兩個的對手,但是和曜是武將出身,身上有著不容置疑的悍氣。
他一手一個勒住了他們的脖頸,仍由他們踢打,甚至用尖銳的刀鋒劃破他的軀體。
三人松開以后,每一個都遍體鱗傷。
阿巫前輩只治療和曜一個人的傷口,無論無牙在一邊嗚嗚嗚還是藍(lán)蝶在一旁瞪大眼睛。
“阿巫前輩偏心!”
阿巫包扎完和曜的傷口,用清甜的甘露水刷過他的嘴邊。
“喝一點(diǎn),可以減輕身體的疼痛!
“我也要!”無牙伸出手,被阿巫一巴掌拍了回去。
只有藍(lán)蝶始終一句話都沒有說只坐在那里。
無牙在司音身邊已經(jīng)很久了,就像她的小護(hù)衛(wèi)。
與阿巫和紅貍也認(rèn)識很久了,彼此之間有著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雖然是真正縱琴閣的人,這里卻已經(jīng)不是與非門了。
琴門的主人是司小爺,可司小爺?shù)淖黠L(fēng)與縱琴閣南轅北轍。
就說追捕那個偷放暗箭的人,她明明已經(jīng)找到了,正準(zhǔn)備帶回去給小爺邀功。
可是無牙也追了上來,縱琴閣之中強(qiáng)王敗寇,她自然先下手為強(qiáng)殺死了那個少年。
結(jié)果卻非但沒有受到小爺?shù)募为,還與無牙一起被狠狠罵了一頓。
十四歲又如何,孩子又如何?
與非門之中哪一個又不是從孩子就歷練起來的。
藍(lán)蝶逐漸的明白了一件事,與非門沒有了縱琴閣沒有了。
如今的琴門就是小爺手中的一個玩物。
自己留在琴門還不如去逍鷹派當(dāng)一個殺手。
江湖傳聞逍鷹派按酬索命,干凈利落。沒有分派之分。
阿巫最終還是替無牙和藍(lán)蝶治療了。
在分別看到兩人身上傷口的時候,阿巫沉默了好一會兒。
藍(lán)蝶驀然抬起頭,一雙陰冷的目光凝視著阿巫。
令這位歷經(jīng)塵世繁雜變遷的前輩都不由得一瑟。
司音躺在池子里,注視著前方,“前輩可是有什么話要說?”
自從她蘇醒以后阿巫將她的起居都交給了灰星打理。
灰星雖然會有些粗心,底子里貪玩了一些但很少出紕漏。
但這會兒阿巫卻打發(fā)走了灰星,親自給藥池里添加的藥材。
“那個孩子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什么人。”
“影之!
“我未曾聽說過……”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前輩指的可是縱琴閣的前閣主?”
“對。在她還很小的時候香珺曾帶她來過西荒。我有幸得以一件。她也有一雙洞察世態(tài)炎涼的眼眸,眸底里沒有別的光芒,只有絕望!
“聽說她是被香珺前輩收養(yǎng)的?”
“你應(yīng)該喊她一聲外祖母!
“可我卻從未見過她!
“是啊,你母親那樣驕傲自重的一個孩子,下了決心就再也不會動搖了!
“前輩的意思是藍(lán)蝶與我?guī)煾负芟瘢俊?br />
“她們都是不會心懷希望的人。有些人希望就是他們的力量,還有一些人希望只會給他們帶來絕望!
“她是縱琴閣的孩子,她有天賦。她可以走上更遠(yuǎn)的路!
“你的心意是好的。可是小音你已經(jīng)……”
“我已經(jīng)是個廢人了,對吧?”
“縱琴閣是與非門中最弱肉強(qiáng)食的一門。從縱琴閣出來的人他們只認(rèn)可自己眼中的強(qiáng)者。縱琴閣也是那樣教養(yǎng)門徒的!
“我明白。前輩怎么忘了我曾還是個閣主。”
“那個時候你一身修為,都是影之全力傳授于你的。你體內(nèi)還吸附了整個釋魂琴幽幽之力。你能夠活下來不僅僅是我,還有司小爺竭盡全力所為。你如今比那襁褓之中的嬰孩更薄弱,不堪一擊。藍(lán)蝶這個孩子,你便由著她去吧!
“但凡她還有一丁點(diǎn)的辦法,也不會接二連三殺了那么多人!
“可以你現(xiàn)在之力,根本禁錮不住她!
“我還有紅貍,我還有無牙!
“紅貍是外門之人,縱琴閣的可怕只有經(jīng)歷過的人才能明白。無牙那孩子心思單純,從小在他哥哥的保護(hù)下不受侵?jǐn)_,與藍(lán)蝶是不同的。你非要強(qiáng)留藍(lán)蝶,我怕最后會傷著你自己。”
“前輩,我曾經(jīng)也絕望過。無數(shù)次的覺得整個整個天下都在拋棄我!
“可是你的命很好。”
“是啊。小的時候離開了家人,有青風(fēng)保護(hù)我。青風(fēng)走了以后遇見了小爺,遇見了師父,似乎我一直都被人守護(hù)著。”
“所以你過于勉強(qiáng)自己了,他們愿意守護(hù)著你是你的命,你的運(yùn)。你不必也非要如此去守護(hù)著他人!
“與非門散了。與非門那么多人,有沐氏的,有外姓的。歸根結(jié)底都是為了保護(hù)沐氏的后人。卻耗盡了他們的一生。與非門豢養(yǎng)了無數(shù)像藍(lán)蝶那樣的孩子,讓他們遠(yuǎn)離自己的父母。什么都不曾教會他們,除了殺人。我沒有辦法找到每一個流落在外的人,可是見到那一個我不能不管!
哪怕她不認(rèn),她不要,我也得管著。
“既然你下定決心了,就好生看著她吧。”
藍(lán)蝶還有妹妹,就算只是同門的師妹,她愿意與同門的人在一起就說明她依然渴望著家人。
……
幾天以后和曜來向司音告別,他帶兵去駐守覆霜城了。
覆霜城由于收成豐富,一連數(shù)月遭到鄰城和雪匪的覬覦。
折堪一人守的苦不堪言。
折堪雖然同樣來自西荒,但更喜歡治理內(nèi)務(wù),他發(fā)動百姓拓土栽種,在后山養(yǎng)殖草皮圈馬和牛羊。
甚至讓風(fēng)遲拐解散了一部分守軍用于農(nóng)耕,廣收西荒和南國的種子。
但是一到了打仗的時候他就兩眼一抹黑,除了親自率兵硬沖上去絲毫沒有迂回的戰(zhàn)略。
不得已只好向司小爺求援。
明明可以派遣的將領(lǐng)有很多,卻選擇了和曜。
面上可以說因?yàn)楹完着c折堪是舊識,兩人都是從西荒就跟隨著小爺了。
但是私底下人們不由自主的議論開來,和曜是完全失去了小爺?shù)馁p識了。
覆霜城雖然是蒼城的糧草重地。
可是覆霜城遠(yuǎn)離世俗,根本需要人去守啊。
只要幾千人就可以完全阻斷了同路,除非是央軍大批來拿城,否則根本無人能占去分毫。
派和曜去分明就是殺雞用牛刀。
“和曜想對姑娘提個不情之請!
“和將軍不妨直說。”
“小爺身邊雖然臥虎藏龍,但貼身的侍衛(wèi)沒有一個。我此次離開蒼城不知何時能歸!
“可是你也知道,我早已一身修為散去!
“可姑娘身邊還有無牙和紅貍!
“小爺一個都看不上的。他們雖然功夫好,但與你相比都不懂小爺!
和曜一聲嘆息,“我懂又如何?”
小爺不要他了。
“覆霜城雖然城池小,常年閉塞自成一派。但是覆霜城是沃土,蒼城的擴(kuò)張需要覆霜城!
“我自然明白的。只是不懂小爺為何要我去!
“和曜,你可信小爺?”
“我信。”
過命之交豈會不信。
“那就不要懷疑!
和曜坦然的離開了藥池居,再沒有耽擱,立刻領(lǐng)了小爺撥給的幾千人匆忙的一路趕去了覆霜城。
無論身后的流言蜚語,人間口長,都被拋諸了腦后。
所以他也沒有聽到那氣死人的言論。
和曜走后坊間突然流傳起來和曜是因?yàn)橛J覦了小爺?shù)呐吮恍斄T黜了。
那個女人就住在藥池居里,終日深居簡出,平日從沒人見過一個正形。
灰星背著一簍草藥回來,在多余的賣給了醫(yī)館換點(diǎn)零錢。
聽見有人這么議論著,氣的飛撲上去一把草藥扔了對方一頭一臉。
“死丫頭!活的不耐煩了?”
幾個草莽壯漢追著灰星就是一頓打,灰星打不過人但是輕功跑,溜得倒是飛快。
可還是被人逼進(jìn)了小巷子。
“臭丫頭,給老子道歉!”
“你才要道歉!你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那也是老子的嘴,哪輪得到你個野丫頭在老子頭上撒野!”
說完兜著兩個伙計就包圍上來。
忽然一條人影一閃而過擋在了灰星的面前。
“什么鬼!”
兩個伙計中有個稍有眼色的,“雷爺,這是藥居的那小子。”
“怎么,說到他主子頭上了,出來撒氣了?”
另一個小聲道,“藥居后頭的到底是小爺,雷爺咱們好漢不吃眼前虧啊……”
“司小爺,那又如何?他自從駐守我們蒼城,朝廷分文未曾給過他,他養(yǎng)的那些兵一厘一兩的銀子還不都是咱們蒼城百姓頭上口索出來的!
“噓~雷爺,這可不能說!”
“他敢拿咱們的錢去養(yǎng)他的兵還不讓說?他養(yǎng)兵就算了,好歹是為了包圍咱蒼城?墒俏骰牡哪切┎柯滠娫趺凑f?還拿咱們北央百姓的銀子去養(yǎng)外人了不成!”
“在蒼城不說北央人西荒人的!
“憑什么不說!這里是蒼城,蒼城世代住的都是我們北央人。你看看現(xiàn)在蒼城什么樣子?一個個外人……”
忽然視線盯住了灰星。
“這個死丫頭一看就不是我們北央的女子。日后不知道哪個倒霉蛋還要娶了她,她就要在我們的北央的領(lǐng)土上落戶了!
“這么說起來,怪不得現(xiàn)在西荒部落都不來攻打蒼城了。因?yàn)楦静恍枰!或許再過個幾年,蒼城就不再是北央的了,就成了他們西荒部落的了!”
“是呀!”
“我們西荒人才不是……”
灰星話還沒說完,無牙已經(jīng)把三個壯漢踹倒在地。
一群渣渣。
“給這位西荒姑娘道個歉吧?”無牙好心的提醒他們。
“放開老子!”壯漢還在掙扎。
無牙的眼底里泛起殺意。
“讓他們走吧。”灰星拉住了無牙。
她知道無牙不能隨便殺人,姑娘會生氣的。
姑娘生氣了以后身子會格外的虛弱。
她來北央就是為了幫助師父照顧這位姑娘的,如果自己連病人都照顧不好,就真像這群人說的,自己就是在北央的領(lǐng)地上混吃騙喝了。
“放開。放他們走!”無牙腳下踩的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的;倚巧鷼馄饋。
“你跟我生什么氣呀?是他們說你的壞話,我?guī)湍愠鰵鈦碇!?br />
“我不需要你這個北央人來幫!”
“喂……”
灰星踢了一腳那個雷爺,氣鼓鼓的走了。無牙立馬追了過去。
“你別生氣了……姆?你哭什么呀。”
“我沒哭!”
“那些人沒腦子的。他們連小爺和姐姐的壞話都敢說!要不是姐姐不讓,我早割了他們舌頭了!
“你聽到了?”
“嗯!
灰星一邊撕著自己采回來的草藥。
“雖然、雖然我很喜歡你們北央,可是你們北央人就是高傲,我以后絕對不會留在北央的!”
“那你要去哪里?阿巫前輩不是還在蒼城里么!
“誰說我以后一定要跟著師父了。等我學(xué)會了,我就回西荒部落放牧,治病救人!”
無牙突然伸出手,手背上有一條小小的口子。
“吶,你看!我受傷了……你幫我治療一下唄?”
那口子真的很細(xì)小,就像被草葉的邊緣割傷的。
“你也太嬌弱了吧!”
“是啊。我那么嬌弱,身邊要沒個大夫治愈我可怎么辦?”
說著順勢一躺,躺在了灰星盤起的膝蓋上。
“你就別走了嘛。北央也需要大夫啊。你就留在這兒治病救人嘛~”
“我才不要被北央男人看不起。覺得我就是為了來嫁給北央人的!
“女孩子早晚都要嫁人啊!
“我就不嫁給北央人!”
“連我也不行嗎?”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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