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木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

    確實如簡三所述，雖然當初在云落界所聞，痛徹心扉，可是他內心何嘗不是渴望這個結果，甚至越慘烈越好！

    是他首先辜負了喬琬琰，他亟需為辜負對方找一個借口，好讓彼此互不相欠。

    這就是為什么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去找畢洛和喬琬琰，并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原因。

    做錯了事，就必須懲罰，上天懲罰他的最好方式就是誰都沒有辜負他，包括畢洛！

    “很痛苦，是不是？老子也很痛苦，師玄更痛苦。但是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就是，其實我們都沒有錯！錯就錯在，我們是人。”簡三打擊完夏木后，突然話鋒一轉。

    夏木理解不了高人的想法，而是一直沉浸在難以名狀的痛苦之中。

    有那么一刻，他想從此解脫。

    可是他解脫不了，因為他是棄仙，而棄仙在羅天仙域，是不死不滅的。

    這些痛苦，將永遠植入他的靈魂，無論他轉生多少次，一旦蘇醒宿慧，便會如影隨形。

    除非他能做到突破羅天仙域，去往大赤天。

    然后自盡！

    可是畢洛不允許。

    如今，讓他絕望的是，畢洛根本就不算什么，離見天境巔峰僅僅只有一步之遙的段云旎不允許啊！而且她還是喬琬琰的師父。

    自己如此對待喬琬琰，段云旎豈會輕易就饒了他？

    他連死都做不到，最終的結局，也許就是心魔加身，無法自拔，直至徹底瘋掉！

    “你這么想是對的，最后你的結局，就是瘋掉。但是我卻發現了另外一個修道的途徑。你有想過，明明你正在瑯嬛里悟道修行，我卻在這個時間點告知你真相，這哪里是在助你修行，難道不是生怕你不走火入魔才故意為之么？”

    哪怕夏木不想聽，然而簡三的話，卻如附骨之蛆，直達夏木震撼深處，震得他根本無法忽略。

    “是啊，為什么你要如此，這些故事，是你編的對不對？”夏木好茫然。

    “遺憾的是，這就是事實。不過我實話跟你講，就算這不是事實，我也會編造一個類似的事實來刺激你。比如可怡已經蘇醒宿慧，意識到自己是蘇芙，已經和師玄和好如初。雖然這依然不是事實，但確實未來的一個可能性。你與那么多女修糾纏不清，如這樣的事，遲早有一天會發生，我只不過是把這種可能性提前了而已。”簡三所言，只能用誅心來形容。

    夏木有些萬念俱灰：“呵呵，還是先前那個故事好，我已經興不起半分要和師姐結為秦晉之好的念頭。我就根本不適合與人成親，連琬琰這樣優秀的女子我都能辜負，可以想象，誰跟了我，都只能悲劇收場，何苦！”

    簡三突然來了精神：“這就對了！我跟你講，可怡不適合你，喬琬琰也不適合你，于慧和楚楚更不適合你，唯一適合你的，只有小茹。知道為什么嗎？”

    夏木瞪著瑯嬛和外界并無二致的天空，很想瞧瞧簡三此時的模樣。

    可惜他根本瞧不見。

    他懷疑自己沒瘋，簡三已經瘋了！

    身在瑯嬛，簡三毫不費力地就看穿了夏木的想法：“我沒瘋，修到我這種境界，想瘋都難。忘了剛才我說什么了嗎？我們都沒有錯，錯在我們無論修到何種程度，都認為自己是人！”

    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欲。

    是人，就永遠不可能泯滅好奇心，就不可能不喜新厭舊，否則就會失去探索前行的動力和欲望。

    又想永生，又想貪圖享樂，又想守禮謹法，必然就會糾結，會辜負。

    “對你我這種性格的人而言，永生還是享樂，是不可共存的。必須二選一，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夏木有些煩了，不由破口大罵道：“我特么明白個卵啊！你特么就是瘋了，瘋子會承認自己瘋了？好！為了證明你沒瘋，放老子出去！”

    簡三也不生氣，溫言道：“夏木，相信我的判斷。你的年齡，和我比起來，不知道小了多少歲月，我能堅持到數十億年前才動了納妾的念頭。論人品，你比我差遠了。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和云旎之間不折騰，遲早會如你對待喬琬琰一樣。”

    “我說我們沒有錯，是因為這是相互的，你明白嗎？不一定只有我們男人，才會變心，只不過我們的道侶都是人世間最優秀的女子。才會是我們首先錯了。”

    “你是不是沒看到其他人間悲劇？比如你的徒弟趙極鄲。如果把時間再放大無數倍，就是大赤天如今的社會普遍現象。倫理問題，才是人類面臨的最大危機。”

    別說大赤天，羅天仙域，也是這種現象。只不過這種生態，與人類社會進步后形成的主流價值觀相悖，所以世間流傳的，只是美好。

    但是夏木覺得，這不過是在為自己的不忠找借口而已。

    用不著給自己立牌坊，錯了就是錯了，就這么簡單！

    “作為人，我們這種行為，確實應該遭到唾棄，可是如果我們不是人呢？”簡三悠然道。

    你特么的！夏木不知道說什么好。

    “我們本來就不應該是人，我們是仙神啊！”簡三嘆道。

    夏木冷哼道：“很遺憾，我的經驗，無論是誰，神魂層次上，都是平等的。你還是人，不信你可以試試，你看我能不能控制你！”

    “不用試。我承認，你這種可怕的神魂控制之力，我找不到破解之法。但是我必須告訴你的是，正因為我還是人，才會被你控制。我的意思是，我們修行的方向，應該是非人狀態，用塵世間流傳的說法就是，斬三尸，成圣人！”

    “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把自己修成天道？”夏木終于意識到簡三在表達什么。

    把自己修成天道，就會無欲無求，也就沒有這樣的煩惱。

    可是，這特么還是自己嗎？

    為了永生，把自己修得完全失去了情感，這樣的永生，要來何用？

    “那是以后的事，先做好這一步，至少能去掉這些煩惱。還有就是，這并不是把自己修成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的地步。傳說中的那些圣人，他們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事實上這些圣人，比不上你，傳說終歸是傳說罷了。你提醒我了，我曾經勸黎宋陶修佛，也許，我也該修佛……”夏木輕聲道。

    “不對！既然他們不如我，為什么會有這種傳說存在。你知不知道我悟道無數年，最終發現再進一步的方向就是這個理念時，心中什么感覺嗎？我很害怕！”

    夏木從簡三顫抖的聲音和緊張的語氣上聽得出來，他是真的在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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