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毫無征兆地結(jié)束了。
周日的早晨，希琳醒來后拉開窗簾，驚訝地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放晴了。天空湛藍(lán)，晴朗無云。清晨的陽光下，街上的積水正在閃閃發(fā)亮。
她打開窗戶，涼意和新鮮空氣一起鉆進(jìn)了臥室。希琳凍得微微發(fā)抖，連忙縮回了毯子里。
火印城終于入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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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過后，枯葉突然邀請她去繁花區(qū)購物。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希琳小心翼翼地說，“咱們兩周之前才剛剛買過新衣服吧？我的衣柜早就被你買的各種裙服塞滿了。”
枯葉一臉驚訝地看著她，仿佛希琳剛剛說了一個蹩腳的精靈語笑話。女精靈今天穿著寬松的長睡衣，而且沒有費(fèi)心隱藏耳朵，看上去心情非常好。
“希琳啊希琳，我親愛的小可憐，你衣柜里的那些衣服不都是夏裝嗎？”枯葉說著轉(zhuǎn)向女店主，后者正在認(rèn)真地整理一疊希琳覺得已經(jīng)很整齊的餐盤，“凱蒂小姐，能不能麻煩你告訴希琳，她的那些秋裝很可悲？”
凱蒂抬起頭看了希琳一眼，“你的秋裝很可悲，瑪爾倫小姐。”
“哈哈。”希琳干巴巴地笑了一聲，“如果你們只是想取笑我的穿衣品味，好吧，我接受了。但我還是要為自己辯解幾句……我的衣柜里之所以沒幾件像樣的裙服，是因?yàn)槲以缧⿻r候變賣掉了。”
“變賣了？”枯葉抬起眉毛，“為什么？”
“因?yàn)槲倚枰X交公民稅。”
“這怎么可能？”枯葉的眉毛抬得更高了，“我特意調(diào)查過的，雖然保險審核員的收入不高，但絕對足夠一名單身女子交那個什么勞什子稅。”
“……姑且先不問你為什么要調(diào)查這種事，”希琳白了她一眼，“不過，莫非你還不知道我之前為什么會破產(chǎn)嗎？”
“嗯？這我還真不知道。”枯葉搖搖頭，“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就已經(jīng)像現(xiàn)在這樣窮困潦倒了。你買打折的黑面包，早餐和午餐都沒有配菜，只有晚餐時才會吃蔬菜和水果，周末才舍得吃肉……”
“哇哦，你知道得還真清楚啊。”凱蒂再次抬起頭。
“……那是因?yàn)樗駛�偷窺狂那樣，跟蹤了我好幾天。”希琳嘆了口氣。
“只有五天，而且我那不是偷窺……是調(diào)查和評估。”枯葉一臉嚴(yán)肅地糾正道。
“是啊是啊，調(diào)查和評估。”希琳不打算和她繼續(xù)爭論這個，反正枯葉每次都不承認(rèn)，“總而言之，審核員的收入確實(shí)足夠我過上體面的單身生活。但就在兩個月前的某一天，我突然收到了一封家里寄來的信。信是我妹妹寫的，原來我們的父親在經(jīng)營種植園時欠下了一些債務(wù)，而且償債限期將至，家里卻湊不出足夠的錢……于是我就把自己的全部積蓄寄了回去。”
“全部積蓄？”凱蒂終于整理好了那些餐盤，但希琳完全看不出整理前后有什么區(qū)別。
“你妹妹？”枯葉皺起了眉，“有些時候，我還真不理解你們?nèi)祟惖募彝ビ^念。如果我妹妹膽敢寫信找我要錢，我絕對一分錢也不會給她。”
“呃，你有個妹妹？”希琳略微有些吃驚，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枯葉提及自己的家人。
“不，我沒有。”枯葉聳聳肩，“但這不會影響我對待妹妹的方式。不管怎么說，我肯定不會像你那樣姑息她的。”
希琳笑得瞇起了眼睛，“當(dāng)然，毫無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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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放晴后，光是在戶外散步都能令人身心愉悅。希琳呼吸著清冷的新鮮空氣，感覺腳步變得輕飄飄的。
她們徒步走到主干道上，枯葉攔下一輛馬車。大約十分鐘后，馬車駛?cè)肓朔被▍^(qū)。街道上擠滿了行人，大家似乎都想要好好利用這個久違的晴天。希琳看到衣著整潔而考究的紳士，戴著或高或低的帽子，為走在身邊的女士撐著遮陽傘；那些身穿披肩和長裙的女士則小心翼翼地提著裙擺，以免被人行道上的積水沾濕。
“我想買一套騎馬裝。”希琳說。
“為什么？你想騎馬？”枯葉好奇地問。她今天穿著男裝出門，臉上貼著一副假胡子，耳朵則藏在一頂寬檐帽下。
“因?yàn)槲野l(fā)現(xiàn)高跟鞋和長裙在有些場合太不方便了。”
“希琳，親愛的。”女精靈用男聲說，“我之所以要聯(lián)合大家的力量對抗恩德先生，就是為了讓你不需要面對那些‘不方便’的場合？”
“是啊，我知道。”希琳露出微笑，“但咱們畢竟還沒成功呢，不是嗎？”
“別鬧了，你可是個淑女。眾所周知，淑女是不能穿長褲的。”
“……你對淑女的理解還真奇怪，以后少看點(diǎn)話劇吧。”希琳建議。
然而枯葉卻對她的要求置若罔聞。她們下車后逛了四家女裝店，結(jié)果只買了一條羊毛長裙和一副兔皮手套。希琳提議她們?nèi)タ纯从袥]有合適的騎馬裝，但枯葉卻拉著她走進(jìn)了一家名為“綻放的玫瑰”的披肩店。
店員問過她的預(yù)算后，向她推薦了一條白色的羊絨披肩。據(jù)說是今年夏季才開始流行的新款，通常只有商人和演員才會趕這種時髦。
雖然這不是騎馬裝，但希琳一看到這條披肩就喜歡上了。她披上披肩，在試衣鏡前轉(zhuǎn)了幾圈，想象自己穿著它走出這家店……
仔細(xì)想想，她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沒在放松的心態(tài)下挑選衣服了。自從她把全部積蓄都寄回家之后，希琳就和火印城的時尚月刊說了再見。其實(shí)她并不介意穿得樸素一些，畢竟她沒有什么固定的社交生活，而購買新衣服卻是一大筆開銷。
“白色不錯啊，很配你的頭發(fā)。”枯葉輕手輕腳地湊上來，故意在她的頭發(fā)旁響亮地嗅了嗅。
希琳知道枯葉是想逗她開心，于是露出微笑，“白色讓我顯得更蒼白，”她對著鏡子里的女人說，“看上去像個營養(yǎng)不良的紡織女工。”
“嗯？你對紡織女工有什么不滿嗎？”
“這倒沒有，問題出在‘營養(yǎng)不良’上，而且紡織女工似乎曬不到太陽。”希琳脫下披肩遞給她，“有沒有顏色深一點(diǎn)的？”
“啊，稍等，我去問問店員。”枯葉接過披肩，走出試衣間，片刻后拿著一條深藍(lán)色的披肩走了進(jìn)來，“這條如何？”
“看上去還行。”希琳換上披肩，繼續(xù)對著鏡子轉(zhuǎn)圈，“對了，我有些事想和你談?wù)劇！?br />
枯葉正對著試衣間門后的鏡子整理臉上的假胡子，“嗯哼，什么事？”
“關(guān)于帕維爾·塞杜勛爵。”希琳說，“我知道你之前說過，塞杜伯爵是不可信任的……但帕維爾和他父親不一樣。我還是覺得咱們應(yīng)該至少試著接觸他一下。”
枯葉轉(zhuǎn)過身，“你就這么喜歡他？”
“別鬧了，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好吧，開個玩笑。”枯葉扯了扯臉上的假胡子，“我并不討厭塞杜勛爵，事實(shí)上，我也認(rèn)為他挺不錯的。但他父親的控制欲很強(qiáng)，而且對待子女很嚴(yán)苛。一輩子生活在那種人的羽翼之下，難免會受到他的影響。”
“帕維爾一直住在篝火區(qū)。”
“但他偶爾會回家，對不對？咱們都知道不受寵的次子有多渴望向父親證明自己，萬一塞杜伯爵利用了這一點(diǎn)怎么辦？我認(rèn)為，帕維爾·塞杜或許能提供幫助，但他同樣是個巨大的隱患。”
希琳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shí)考慮得不夠周全……也許她過于關(guān)注帕維爾好的那一面，忽略了他的心結(jié)。如果一個背叛朋友取悅父親的機(jī)會擺在面前，他會怎么做？
雖然他很可能會選擇支持朋友，但更好的辦法是永遠(yuǎn)不讓他面臨那樣的選擇。
“我明白了，”希琳輕聲說，“你是對的，我不該把他拉下水。帕維爾光是應(yīng)付他父親就已經(jīng)很困難了，沒理由讓他分擔(dān)咱們的重?fù)?dān)。”
“沒錯，就是這樣……”枯葉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接著動作極快地打了個響指，“外面有人。”
希琳知道女精靈剛剛在房間里做了個隔音結(jié)界，但她感覺枯葉有點(diǎn)小題大做了。“這家店里又不是只接待咱們，當(dāng)然會有其他客人。”
“不，不對。”枯葉抬起一根指頭，指了指門口，“那人站在門外好幾分鐘了，一直沒有離開的意思。我剛剛出去拿披肩時就看到了他，他假裝是在等自己女伴……但隔壁試衣間里根本就沒有人。”
“什么意思？有人在跟蹤咱們？”希琳突然緊張了起來。
“應(yīng)該是在跟蹤你。”枯葉若有所思，“有個辦法可以弄清楚這一切，我去把他抓進(jìn)來……”她說著向門外走。
“枯葉，等等！”希琳連忙叫住她，“外面人太多了，別在這里惹麻煩。萬一你暴露了身份怎么辦？”
“我不會的。”枯葉聳聳肩。
“那樣太冒險了，而且我有個更好的計劃。”希琳隨手扯下披肩，掛在旁邊的架子上。不知為何，她竟然感覺有點(diǎn)興奮，“對付跟蹤者我可是很有一套的，還記得之前你在港區(qū)跟蹤我的那一次嗎？干嘛不讓這家伙也嘗嘗驚喜的滋味呢？咱們等下這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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