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斗堂的大堂主翟飛驚!這句話才出口,花舫甲板之上的氣氛,登時為之肅然。因為人人都知道,八斗堂的總堂主雷無咎,就是出身自江南霹靂堂雷家。
雷無咎并非雷家嫡系血脈,所以盡管天才橫溢,依舊沒有機會修煉雷家最高深的絕學。他不忿一輩子在雷家低聲下氣,被嫡脈弟子使喚。于是破門出走,白手起家,自創八斗堂,聲勢反而更凌駕于霹靂堂之上。
但盡管如此,終究一筆寫不出兩個雷字。所以八斗堂和霹靂堂,兩家勢力藕斷絲連,私底下多有聯絡。就以日前之事而論。指使霹靂堂出手謀奪琉璃寶刀,污蔑程立殺害了錦鯉鏢局滿門上下者,很明顯就是八斗堂。
雖然還沒有實質證據能夠證明這一點。但當時,八斗堂的四名堂主——雷滾、雷狠、雷暴、雷動天——同時現身,并且出手企圖殺人滅口,已經很能說明一切了。
再且,今天晚上眾人在萬花舫這里聚會,主要目的就是為了對付霹靂堂雷家。然而現在八斗堂的大堂主翟飛驚,卻在這里出現,這意味著什么?
霎時間,樂老板樂大少,還有秋夜雨等人,面上神色各異,暗地里則各作盤算。只有程立,卻根本沒去想那么多。
霹靂堂也好,八斗堂也罷,其實對程立來說,都沒什么分別。是雷萬鈞,雷無咎,抑或翟飛驚,全都不重要。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憑著自己的“地藏劫”和暗黑戰體,還有暗物質蛻變武器,別說區區一個八斗堂大堂主,哪怕“封刀天下”和“論劍春秋”這兩大圣地的尊主來了,自己又何懼之有?
相比之下,程立對于翟飛驚本人更感興趣。他向前走出兩步,問道:“你就是翟飛驚?”
翟飛驚斯斯文文,客客氣氣地道:“不錯,在下正是翟飛驚。見過黑煞神君。”
程立搖頭道:“我不是什么神君,就別用那個稱呼了。嗯……為什么你總是低著頭?”
不是程立故意要揭人傷疤,實在是他真的不知道原因。也就是翟飛驚,假如換了其他人,被他這樣當眾一問,多半就要翻臉。
可是翟飛驚非但沒有翻臉,反而很認真地回答道:“我的脖子受過傷,幾乎沒命。雖然僥幸救回來了,但從此沒法子再抬頭。所以,還請程少見諒。”
剛才稱呼黑煞神君,被程立拒絕。翟飛驚也是知機,居然馬上改口稱呼程少。可見其體貼之處。江湖上傳說“顧盼白首無相知,天下唯有翟飛驚”,果然并非空穴來風。
縱然明知對方和自己只可能是敵非友,但程立還是自然而然,就對翟飛驚產生了不小的好感。他嘆氣道:“這樣啊?那還真可惜。”
翟飛驚微微一笑(當然,因為他低著頭的緣故,別人也不大清楚他的笑容,只是看見他面頰處肌肉略略牽動了一下),隨口道:“沒什么,我也習慣了。”
秋夜雨接口,冷冷道:“其實脖子斷了低著頭,也有好處。那就是別人永遠看不見你的臉,自然也猜不透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了。不過翟大堂主,你好端端的不在白玉京待著,和玄靜真君一起跑到西湖上來干什么?可別告訴我,你真的只是想要游湖。”
翟飛驚又笑了笑,道:“在下為什么而來,秋大檔頭當然明白的。”
秋夜雨冷笑道:“那么你也應該明白,那件物事現在已經歸屬朝廷所有,不是你們八斗堂能夠染指的。是聰明人,就該立刻放手,乖乖回去白玉京。否則的話,恐怕將會輸干賭本,甚至傾家蕩產啊。”
翟飛驚淡淡道:“要說朝廷的話,秋大檔頭固然屬于朝廷一員。但張真君何嘗不是朝廷中人?而我們八斗堂,也不是單純的江湖草莽啊。”
秋夜雨雙眼瞳孔陡然收縮,緩緩問道:“這是顏相爺的意思?”
翟飛驚又笑了笑,并不承認,也不否認。倒讓人感覺很有些莫測高深。
張玄靜目光一轉,鼓掌大笑道:“好了好了。這里又沒有和尚,何必相互打機鋒?既然咱們上了這條船,那么秋大檔頭,你總不好意思就讓我們站在這里喝風吧?我雖然是個道士,卻還未修煉成仙,不懂得餐風飲露的。”
秋大檔頭嘿聲輕哼,道:“又沒人請你。是玄靜真君你自己好奇心起,說要上來見見程兄。現在人已經見過,你可以走了。這里是煙花之地,你好歹也是個出家人,在這種地方待著不合適。”
張玄靜打個哈哈:“怎么能就這樣走了呢?道士我對于程少,可是一見如故,恨不得和程少坐下來,一起痛飲三日三夜呢。再說,我雖然是個道士,可符籙派不比丹鼎派,他們要守身戒色,我們用不著啊。不然的話,咱們張家如何能世代相傳至今?”
秋夜雨冷哼道:“你要和人家痛飲三日三夜?問過別人意見沒有?再說,人家程少現在正趕著要入喜房,享受溫柔滋味,哪有時間和你個牛鼻子胡說八道?”
說起來,秋夜雨也是有個性。剛才未明張玄靜來意,講究客客氣氣,一口一個玄靜真君。可現在已經知道了,張玄靜居然和八斗堂勾結在一起,更隱隱和白玉京中的顏相爺有關系,則敵我之勢已經分明,于是秋大檔頭便干脆直接喊出“牛鼻子”這種稱呼。什么真君假君的,再也不肯出口了。
張玄靜也不以為忤,笑道:“程少要入喜房嗎?那正好。我這里有套龍虎山秘傳的采戰秘術。學成之后,保證你能夠金槍不倒,夜御十女而不疲。程少要不要學學?”
程立有些啼笑皆非。再也想不到這位龍虎山的世襲天師,居然活脫脫一個市井中的無賴。非但沒有半分道家高人的氣度,反而很有些混不吝。
且不說張玄靜這樣死纏爛打,單看翟飛驚這幅架勢,就知道他們是有備而來。即使避得過初一,也避不開十五。那么便聽聽他們究竟想說些什么,也是無妨。
程立搖搖頭,道:“龍虎山的秘術,就讓它留在龍虎山吧。不過既然來了,就留下喝一杯酒。這個我還請得起。”隨即伸手出去,在嫣娘背上輕輕一拍。
嫣娘點點頭,笑道:“那么諸位貴客,這邊請。”當下引領眾人又進入船樓,卻在另外一座小廳里入座。然后出去招呼侍女,張羅酒菜。她知道程立等人有事要談,所以也沒有再喚來花舫上的女子陪坐。
張玄靜在酒案前盤膝而坐。端起酒杯慢飲一盞,贊道:“是正宗的女兒紅。看來至少都有二十年陳了。好酒啊好酒。”赫然不再用酒杯,直接拿起酒壺就往口里倒。
秋夜雨也不去搭理這個酒鬼。徑自向翟飛驚問道:“翟大堂主,你這次過來,有什么話要說的,那就直接說了吧。”
翟飛驚微微頜首,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我也不再藏著掖著,干脆打開天窗,說幾句敞亮話吧。秋大檔頭,程少。你們都知道,八斗堂和霹靂堂同出一脈。所以無論在情在理,八斗堂都不能眼睜睜看著霹靂堂陷入絕境。還請兩位高抬貴手,不要趕盡殺絕,好歹放霹靂堂一條活路。”
秋夜雨冷冷道:“福禍無門,唯人自招。霹靂堂自己做的好事,當然由他們自己來承擔后果。現在要我們高抬貴手?哼,翟大堂主,要不要我把繡春樓里面,關于霹靂堂的檔案都拿出來,給你仔細看看?霹靂堂把別人逼得家破人亡,走投無路的時候,又何嘗高抬過什么貴手了?”
翟飛驚淡淡道:“霹靂堂以往也確實是做得過分了一點。所以八斗堂也不奢求太多。各位已經拿到的利益,大可以繼續持有。八斗堂只求能讓雷家有一口飯吃,不至于被趕出杭州就可以了。這樣一個小小要求,應該不算過分吧?”
秋夜雨略覺猶豫,抬頭望向樂老板。要知道,霹靂堂退出之后的利益,就屬他這位“富貴神仙”吃下最多。所以這事歸根究底,還要看樂老板的意思。
樂老板打個哈哈,道:“翟大堂主言重了。雷家也是在杭州土生土長的,大家鄉里鄉親,怎么說也有一份香火情在,咱們又怎么會趕雷家離開杭州呢?
倒不如說,是我們這幫生意人,要向翟大堂主求個情才對。”還請雷家高抬貴手,等程少和秋大檔頭離開杭州后,可千萬不要來個什么秋后算賬啊。我們這些老實本份的商人,可敵不過雷家的霹靂銃呢。”
秋夜雨也回過味來了。冷笑道:“樂老板說得沒錯。翟大堂主,霹靂堂的人都是什么德性,不用我說,相信你自己也都明白。向我們求情?有點多余了吧?”
翟飛驚嘆了口氣,道:“霹靂堂百年家業,實在已經植根于杭州,無法離開。一定要逼他們離開,那等于逼他們全家去死。。秋大檔頭,程少,這又情何以堪?
不如這樣吧,咱們雙方各讓一步。你們放過霹靂堂一馬,我翟飛驚則為霹靂堂做擔保,保證霹靂堂不會秋后算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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