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書房。
這幾天,溫無聞一直在為女兒的事情焦心。
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其實,多少也有把溫可出車禍的責任,往自己身上推,心里也覺得,女兒是因為自己和妻子的爭吵跑出去,才發生了這些事情。
就這么幾天的時間,他的頭發,已經花白了不少。
已經和溫無揚當年的所在的國際慈善組織取得了聯系。
溫無聞已經確認,那是他知道,并且當時的溫無揚所在的組織記錄的,他唯一一次在云城,也正是那一次,發生了一些事情。
當時那段時間,內部有人貪污了慈善基金,溫無揚早就注意到這個問題,并且也一直在關注,花費了很大的力氣和時間,才找到了證據呈交高層。
毫無意外的,溫無揚也因此遭到了報復。
他是無國界醫生,做慈善的,在當時,行業外鮮少有人知道,但在業內其實很有名氣。
在當時,他們一行人,名氣的堆積,除了靠專業的技術,還有足以讓人信服的品德。
想要摧毀一個人,很簡單。
那就是破壞他在人們心目中的形象,將他從一個心懷大善的無國界醫生,變成一個品德敗壞,泡吧、或者濫交的人。
一場刻意安排的醉酒,幾張照片。
足以完成一場陰謀。
所幸當時的媒體,還沒有現在發展得那么快,那些人只是想用照片來威脅溫無揚,并沒有宣揚出去。
這件事情,是在內部解決的,當時溫無揚所在的組織,不但不希望傳出任何內部人員貪污慈善基金的丑聞,更不希望也傳出什么內部人員品性不檢點的丑聞。
即便溫無揚是被設計的。
事情內部解決,而后溫無揚心灰意冷遠走,離組織越來越遠,那幾個貪污的人,也無聲被驅逐,事情到此結束。
可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多年了。
如今,那個組織,依舊內部問題重重,或許內部不僅發生過一次類似的事情,沒有太多人會記得,溫無聞倒是聯系上了一位已經退出組織,當時和溫無揚關系非常好,與他一起收集證據的朋友蓋比。
因為溫無揚這些年也做慈善,和蓋比倒是有一些聯系。
越洋電話打過去,蓋比詫異于溫無聞不清楚當時的事情,但一瞬過后,還是放下了手里的事情,轉而認真地與他說起了當時的事。
溫無聞也從對方的口中,聽到了更加詳細的事情經過。
“當時,揚應該被下藥了,那天晚上,他們約他出去,想要當面再談談當時的事情,揚一向正值,對那件事很生氣,便和他們出門了,我奉勸他不要輕易相信對方的話,他說自有安排,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事情,我不清楚,但第二天早上,我在一家酒吧的房間里找到了他,那叫酒吧就做夢客。”
溫無揚瞳孔微縮,夢客。
二十多年前,南方勢力復雜,有人和他關系并不好,旗下酒吧無數,夢客便是其中一個。
不過時過境遷,十年前那些人就已沒落,各地的夢客酒吧,早就消失了。
“當時是什么情況。”溫無聞問。
蓋比說,“揚被下藥了,從現場留下的痕跡里,看得出,他的房間,有女人呆過,但他醒來,我過去時,已經不見人。不過后來,我在照片上看到了那個女人,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他們以將大幅度丑照交給組織為籌碼,要挾揚,甚至,可能曝光。”
溫無聞靜靜地聽著,臉色卻一點一點地沉下來。
對方繼續說,“揚沒有讓我干涉那件事情,他和組織以及對方協調了,具體不得而知,最后事情就此結束,你知道的,那個組織爛透了。”
說起這個事情,蓋比還是憤怒,他就是受不了內部變得越來越骯臟才退了出來。
“我發給你的東西,你看到了么?”溫無聞問。
他說的是那張相片。
“看到了,二十多年了,說實話,我對那個照片已經沒有多少印象,那些相片還有視頻,最后到了揚的手上,他銷毀了。”
溫無聞問,“銷毀?當時為什么不找到那個女人?”
“這也是我直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的事情,其實當時事情根本不用解決得這么麻煩,最后還讓那些人只是被驅逐出去而已。揚是被陷害的,只要找到那女人,讓她出來指證就可以,但是揚不同意,態度很堅決。我當時跟揚說,她可能只是對方找來的一個酒吧女,但揚說不是,不能再牽連其他人進來,否則會摧毀很多東西。我覺得揚認識那個女人,但是他什么也不說,守口如瓶,連帶著對組織的態度也很堅決,我知道的就這些了。”
半個小時之后,結束了通話之后,溫無聞依舊沉默地坐在書房里。
因為自小分開,溫無揚從十幾歲的時候就加入了國際慈善組織,后來在世界各地奔波。
他們見面極少,少到甚至許多人都以為,溫家只有溫無聞一個人,他沒有兄弟,也少到溫無揚若是在別的公開場合出現,有可能被認成他。
對方所說的那個夢客酒吧,倘若溫無揚出現在那里,當時一定會引起注意,留下點什么東西,并不在意外之中。
不僅是他,許多出入過夢客的人,都會被留下點痕跡,酒吧消失了,但人沒有消失。
前兩年,就搞出過不少事情,夢客的老員工,拿著當時出入酒吧的人留下的痕跡——比如照片、視頻來威脅當事人,或者販賣給媒體賺錢。
這種酒吧里的秘密,某些媒體最感興趣。
如果當時除了溫無揚手上留下的東西之外,還留了別的東西,溫無聞并不感到意外,或者如果地方將阿揚當成了他,他也覺得并不是沒有可能。
但究竟是不是,還要查。
至少,寄這個東西過來給妻子的,絕不是夢客的人,他們還沒有本事拿到自己的DNA樣品。
還有阿揚……
他認識那個蘇清么?
不常見面的兄弟,除了還有感情的聯絡,其實互相所知并不多,這一切,阿揚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溫裴在書房外敲了敲門,而后走進來,看到父親,覺得溫無聞的神色不太好,“爸,您沒事吧?”
溫無聞搖了搖頭,“沒事,我已經聯系上你小叔的朋友,知道了一些事情。”
溫裴心里一緊。
溫無揚看了兒子一眼,緩緩將剛才得知的事情告知了溫裴。
溫裴聽完,只覺得世事復雜而意外,“那我小叔和蘇清,到底……”
溫無聞搖了搖頭,“不確定,也無從查證,你小叔一生未婚,無兒無女,他也從來不跟我說這方面的事情,身后留下的遺物里也沒有任何痕跡,這件事,已經無從查證。”
溫裴點頭,“也是,連他時常跟在身邊的好友都不敢確定。”頓了頓,溫裴又說,“我會讓人再查查照片的事情,但郵件的事情,現下很難查到什么東西,如果此后對方沒有任何動作,恐怕是查不下去了。”
溫無聞道,“一下子牽扯了霍家和溫家,那目標可就大了。”
甚至也可以說,沒有目標,聰明人不會這樣一下子得罪兩家人,霍家和溫家都不好對付。
溫家和霍家的關系再不好,也只是兩家內部的事情,如果事情解決得當,比如變成現在這個局面——溫無聞不得不將事情告知霍紀寒,兩家聯手,對方或許能隱藏,但卻再也做不了什么了。
最后感覺也膈應了一下人罷了。
“霍家那邊您打算怎么辦?”溫裴問。
溫無聞道,“事關兩家,總要跟霍家交涉。”
溫裴點頭,復而又將醫院里醫生的話,轉述給了溫無聞聽。
溫無聞聽罷了,嘆了一聲,“在此之前,要先聯系一下郁知意啊。”
溫裴道,“爸,如果最后證實,郁知意就是小叔的……您打算怎么處理?”
溫無聞低頭,面色凝重的深思了一下,“你小叔一輩子無兒無女,如果身后留下一點血脈,也是好的,那孩子,我看著就很不錯。”
何況,溫無聞雖無法窺探事情的全貌,但至少知道,如果溫無聞還活著,知道有這么陰差陽錯的事情,也必定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溫裴沉默不語,良久之后,才低聲說,“媽可能對她有些偏見。”
溫無聞自然也知道,當下只輕嘆了一口氣。
郁知意是在三天之后接到了溫無聞的邀約,她以為對方如上次所說的,是邀請她和霍紀寒一起,但溫無聞卻說,想和她說一些事情,暫時沒有邀請霍紀寒。
郁知意沉吟了一下,最后還是答應了下來,不過去赴約之前,告知了霍紀寒一聲。
郁知意到的時候,溫無聞已經在茶室里等待。
他盤膝坐在席前,聽到門口的動靜,這才轉頭看了一眼郁知意,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
郁知意一頓,而后走過去,禮貌地打招呼:“溫先生。”
溫無聞給郁知意洗了一個茶杯,而后放在她的面前,為她斟了一杯茶,笑道,“突然叫你出來,沒有打擾你工作吧?”
郁知意搖頭,“您太客氣了,并沒有。”
“那就好。”
坐下之后,郁知意輕輕抿了一口茶水,她在品茶方面不是行家,只看喜好,便開口問,“溫先生忽然找我出來,不知是為了什么事?”
溫無聞有所斟酌,其實,這種事情,怎么都不好和郁知意開口。
“溫先生?”
見著溫無聞拿著一只茶杯放在唇邊似是發愣,郁知意不得不出聲提醒。
溫無聞回過神來,看了看郁知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心理上接受了那個意外的事實,他越是看著郁知意,越是能從對方的面相上,看得出來阿揚年輕時候的輪廓。
就連善心,都是一樣的。
被溫無聞這么看,郁知意下意識皺了皺眉,溫無聞也知道自己的目光不妥,笑了笑,“我今天才發現,你和我弟弟長得很像,怪不得從一開始見面,就有一種親切之感。”
郁知意詫異,脫口而出,“您還有弟弟?”
溫無聞笑了笑,“是啊,不過他去世比較早。”
“抱歉。”無意說起已逝之人,郁知意神色略微愧疚。
溫無聞搖了搖頭,“郁小姐,你不介意我叫你的名字吧?”
郁知意一笑,“您隨意。”
溫無聞輕嘆了一口氣,跟郁知意說起了溫無揚,從他年少的經歷說起,說他十幾歲就加入了國際慈善組織,說他年紀輕輕走遍各國,當年,戰爭發生的時候,也毫不猶豫地進入戰區,為當地的民眾提供醫療救助。
郁知意暫時不知道溫無聞的來由,但聽他說起這些,倒也對那位不知姓名的溫先生有著一股敬佩之意,由衷贊嘆:“很讓人佩服。”
“是啊,做慈善是阿揚一生的心愿,最后他意外去世,離開之前,也始終沒有將這件事放下。”
郁知意頓了一下,問,“溫先生,您轉而做慈善,是否也和您的弟弟有關?”
溫無聞并不否認,點頭,“沒完成的事情,便由我幫他完成就是了,何況這些年,做著做著下來,發現這件事,確實很有意義,一開始是為了幫他完成遺愿,但現在,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您和您弟弟一樣,都很令人敬佩。”郁知意說。
溫無聞只是笑了笑,看了看郁知意,而后才緩緩說道,“最近溫家發生了一些事情,我無意之中發現了阿揚在世的事情,感到很震驚。”
對方忽然和自己說起自己家的事情,郁知意心里咯噔一聲,直覺和自己有關。
果然,下一刻,溫無聞便對郁知意道,“知意,我記得,曾經網上有過關于你的身世的一些傳言。”
郁知意立刻變得警惕,但并不意外。
溫無聞看得出來,所以也確定,她知道自己的身世之事。
溫無聞問:“你現在的父親,是你的養父是么?”
郁知意心里一緊,“溫先生,您什么意思?”
溫無聞道,“你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今天找你來,跟你說這么多,是因為我覺得,你可能是阿揚的孩子。”
郁知意下意識的反應便是否認,“怎么可能?”
她只是詫異的反駁,是人面對意外的認知時下意識的反駁,而不是詫異于自己并不是現在的父親的孩子。
溫無聞也更加確定了郁知意的那個被壓下去的身世傳言,是真的——她不是郁常安的孩子。
而郁知意此刻心里立刻想到的是郁常安曾跟她說過的蘇清當年的那場意外,怎么可能跟一個國際慈善機構里,幾乎總是在各地奔波的人有什么關系。
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
“你先不要著急,這件事,慢慢說好么?”
郁知意抿唇不語,溫無聞道,“你可能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畢竟可能阿揚和你母親的關系太過遙遠了,我不知道你是否具體知道關于自己身世的所有事情,但我看你的反應,應該知道一些,我沒有要問你的意思,只是想跟你說一些近期我知道的阿揚當年的事情,你可以查證或者對比自己知道的,以看看我說的對不對。”
郁知意沉默下來。
溫無聞見她臉上雖有警惕之色,卻并不反駁,便緩緩將溫無揚當年在云城發生的事情,告知了郁知意。
帶事情講完,一壺茶已經涼了。
而郁知意卻久久說不出話來。
醉酒,意外,她爸爸曾經告知她的,和此刻溫無聞所言的一些細節,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所不同的是。
他的爸爸所知的,是一場意外。
而溫無聞口中所言,是一場陰謀。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溫無聞說著,拿出兩分DNA檢測報告,“還有這個東西,你的DNA檢測和我,以及小可的樣本,檢測出來我們屬于親屬關系。”
郁知意從事件中回過神來,臉色不虞,“溫先生,你的行為,有些過分了。”
溫無聞這才反應過來,郁知意誤會自己,以為是他偷偷去做了檢測,解釋道,“這是近期送到了我妻子的手上的東西,檢測并不是我去做的,也正是因為這兩分東西,我才抽絲剝繭,得知了阿揚當年的事情,今天,和你說的另一件事,便是這份來路不明的報告。”
郁知意瞬間就懂了。
一個牽涉了她,也就是霍家和溫家的東西,一分來路不明的東西,一個比她和溫家都更早知道她和溫家之間的關系的人,將這個東西送到了溫家的手上。
溫無聞說,“具體是誰送來的,不得而知,但是對方將你當成了我的女兒,這份報告,鑒定我們是父女關系,但其實,應該是你和阿揚,因為阿揚和是我同卵雙胎。”
太多的事情忽然沖擊而來,郁知意看著表面沉靜,實則心里已經一團亂麻。
溫無聞看著她,說,“或許是一場針對溫霍兩家的事情,暫時不能查探全貌,我會將事情告知霍紀寒,但是……知意,我希望你能和我再做一次DNA檢測,我想確認,你是否是阿揚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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