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的新年，他們應陳妍的邀請，去了武漢過年。
陳妍的日子并不好過，離婚后，拿到了前夫給的賠償款，陳妍到處看房，預定了一套兩室一廳的小戶型房子。不過，因為是期房房子沒有交，只能先租房過渡一下。
這么一來，要交房貸、房租，還得工作帶娃，每天都過得磕磕巴巴，忙得分不開身。
雖然跟小姑子相處得不多，但想到陳妍的處境，沈艾心里還是挺同情的。
不過跟陳妍見面時，看到陳妍神情平和，臉色也不錯，沈艾由衷佩服，明白她并不需要人同情。雖然艱難，但她仍舊能將生活打理好，狀態好過離婚之前。
想來再過幾年，等房子交了，孩子大了之后，她的生活會越來越好，越來越有盼頭的。
王梅朵見女兒精神抖擻，也是一臉高興，笑著問了一番近況。
至于寶寶，早湊到徐曦月跟前，姐妹兩個高高興興玩耍起來。
大家說了一回閑話，陳妍打量著隔壁屋兩個小孩，笑著道：“到底是有血緣關系的，雖然幾個月沒見了，還是這么親熱。”
王梅朵笑著點頭，看著陳妍，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道：“你都離一年多了，要是工作不忙，就再找一個，也好有個依靠。再者，孩子終究是在父母雙全的家庭長大更好，要是能多個人疼曦月，我也能放心了。”
陳妍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也不是沒放在心上，目前談了一個。”
王梅朵一臉驚喜，連忙追問道：“談了就好，我就怕你死腦筋，對了，那個男的條件怎么樣？你們有結婚的打算嗎？”
陳鑫榮也道：“要不約個時間，咱們一起吃頓飯。”
陳妍連忙道：“才剛認識的，吃飯就不必了，要是談得合適，以后自然是有機會的。”說著，便將那人的條件介紹了一番。
原來她新認識的男朋友，年紀比她大了將近十歲，有個女兒在念大學。雖然年紀大了些，但對她很好，也舍得為徐曦月花錢。
王梅朵沉默了一會兒，嘆道：“女人離了婚，找個對自己好的不容易，就是他年紀大了些。”
陳鑫榮也有些不樂意，皺眉道：“要是能找個年紀差不多的，那就好了。”
陳妍倒是很淡然，平靜的道：“年紀大些知道體諒人，我覺得跟他相處起來很輕松，挺好的。”
王梅朵向來就不插手女兒的事，何況如今陳妍在武漢落戶，離家好幾百里，即便有心也管不了。
又見陳妍眉眼間透著堅持，王梅朵只得道：“你自己覺得好，那就好，我不多說了。”
陳妍點點頭，將目光投向沈艾，露出一絲笑容道：“我瞧著露露挺活潑的，最近流行生二胎，你們有這個想法嗎？”
二胎，又是二胎。
沈艾嘆了一口氣才道：“目前是沒有這個打算的，至于以后，順其自然吧。”
陳妍微笑道：“順其自然也好。”
雖然是姑嫂關系，但嚴格算起來，兩人的年紀差不多，甚至沈艾要更小一些。不過，陳妍外向活潑，沈艾則是內向拘謹，性格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何況，陳妍又遠離老家，生活環境截然不同。
因了這個緣故，兩人并不親近，卻也沒有什么不可調和的矛盾。
陳妍的事情，沈艾從不多嘴，只是在陳鑫榮、王梅朵議論的時候，聽一耳朵，關心一兩句。
至于陳妍，倒也是差不多的態度。
有些姑嫂能親如姐妹，有些則合不來，仿佛仇敵一般，一見面就要吵鬧不休。
陳妍與自己不可能成為姐妹，就這么淡淡的相處，互不干涉，沈艾覺得倒也挺合適的。
晚上，是陳鑫榮做的飯。
平時在家時，多半是王梅朵做飯，陳鑫榮時不時也動下手。沈艾自然也是會做飯的，但手藝略遜一籌。
等吃完了，陳鑫榮笑向沈艾道：“你把碗洗了吧。”
沈艾頷首答應下來，并不是因為要給陳鑫榮面子，而是她覺得，家務活大家都有責任，你做這個，我做那個，大家各有分工，這樣都不會累，才是最公平的。
陳妍連忙道：“還是我來洗吧。”
沈艾搖頭道：“沒事兒，你去看孩子吧，咱們都是自己人，不用假客氣。”
陳妍聽了沒再推辭，笑著道：“那就算了，你洗就你洗吧。我特意借了個車，明天我開車帶你們出去玩。”
等忙了一陣，收拾妥當，也就歇下了。
次日陳妍開著車，載著一家人在城里到處逛。
因為是節假日，也沒正經吃飯，隨意買了點面條對付了一餐。
等到了晚上，大家逛得興致勃勃，沈艾卻覺得又累又餓，連聲道：“咱們要不回家做飯，要不找個地方吃點兒，我實在頂不住了。”
王梅朵道：“都這時候了，回去做飯什么時候能吃上？咱們就在街上找點東西，對付一口算了。”
大家都舉手贊成，沈艾也答應了。
一時看到幾個燒烤攤子，陳鑫榮便去買了幾串烤肉，笑著道：“先吃點這個，墊一墊吧。”
沈艾只覺得餓得慌，這時候也顧不得衛生不衛生了，將寶寶放下，接過來吃了一串。
正準備吃第二串時，也不知怎么回事，沈艾只覺得胃里一陣翻騰倒海，直接吐了出來。
吐完了，沈艾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可惜了，白白浪費了一串肉。
“你怎么了？”陳鑫榮湊過來問。
沈艾定了定神，皺眉道：“我也不知道，明明肚子餓得很，吃了東西卻吐了，真是忒可惜了。”
陳鑫榮打量著她，也皺起眉道：“你臉色很差，要不咱們回去算了。”
沈艾這時也覺精力不濟，想了想道：“已經入夜了，兩個小孩不能在外面老待著，回去也好。”
陳鑫榮點頭，將寶寶接了過去自己抱著。
陳妍道：“回去也成，家里還有些面包干糧，將就著吃一點吧。”說著也將徐曦月牽著，帶上王梅朵往停車場走。
路上，沈艾摸了摸額頭和臉，自顧自琢磨著自己突然反胃吐東西的原因。
要說她身體還是不錯的，連年來體檢雖然會有點小毛病，但基本還算健康，連感冒都很少得。
這吐東西的毛病，也不知是因為什么得的，仔細想一下，也只有之前懷寶寶初期，吐過一兩次，之后就沒再發生過……
這念頭一冒出來，沈艾登時愣住了。
今天自己吐，莫非是因為懷上二胎了？
下意識是想否認的，但近來自己時常覺得困倦，更重要的是，算一算，月經竟推遲了一個多星期，實在太不正常了。
再者，前段時間盲目自信，在避孕方面沒怎么留心。
沈艾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心里不由得一片茫然。
如今生二胎，政策上是允許的，關鍵是自己根本沒有做好這個打算，沒有心理準備呀。
懷第一胎也是這樣，根本沒有備孕，孩子就自己跑來了。
如今，又是這樣，這可怎么辦呀？
沈艾越想越覺得心亂如麻，臉色也就更白了。
陳鑫榮自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回頭道：“怎么走這么慢？莫非是太累走不動？”
沈艾看了他兩眼，搖頭道：“累倒不累，是我想到了一件事。”頓了頓，接口道：“算了，當著孩子的面不討論了，回去再說吧。”
聞言陳鑫榮一臉驚奇，卻也清楚沈艾的脾氣，便耐著性子沒有追問。
等回到家，沈艾倒也沒隱瞞，直接將陳鑫榮拉到一旁，將自己的猜測告知。
陳鑫榮瞠目結舌，搓著手道：“也就是這一兩個月大意了，怎么就懷上了呢？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沈艾一臉糾結：“到底怎么樣，我也不能確定。我聽妹妹說，這小區對面有一家藥店，不如明天你去買試紙，我測一測再說吧。”
陳鑫榮想了想道：“算了，我還是現在出去買吧。藥店關門晚，肯定能買到，等測了知道結果，咱們才能安心。”
沈艾挑眉道：“知道結果了又能怎樣？要是真懷上了，你說我們是不是生下來？”
她自己搖擺不定，沒有主意，陳鑫榮心里竟也是差不多的感受，嘆氣道：“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算了，不糾結了，還是先測一下，再想其他的。”說著便抓起錢包跑了出去。
陳妍正將面包、餅干找出來，擺在桌子上，見陳鑫榮跑了出去，好奇的道：“哥不吃東西，出去做什么？”
沈艾沒精打采道：“沒什么，出去給我買點感冒藥。”
事情還沒確定，沈艾不想嚷出來，免得鬧烏龍尷尬。
不過，讓陳鑫榮知道是必須的，這畢竟是他們雙方要一起面對的事兒。
至親至疏者夫妻，原是如此。
王梅朵免不了有些心疼兒子，看了沈艾幾眼，皺眉道：“怎么你感冒了嗎？買藥也不是不行，等吃了東西去也不遲呀。”
沈艾沒爭辯，一面給寶寶喂面包，一面淡淡笑道：“我也是這么說，但他怕藥店關門，說只有幾步路，去一下馬上就回來。”
王梅朵這才沒有別的話，開始吃東西。
沈艾肚子餓，但心里有事兒，只吃了一點東西，就吃不下了。
陳鑫榮動作很快，沒幾分鐘就將東西買了回來，沈艾立刻接過來，進了衛生間。
忐忑了一會兒，檢查結果顯示，真的懷上了。
塵埃落定，沈艾心里卻滿是茫然。
之前第一次測出懷孕時，她心里滿滿都是歡喜，迫不及待想將這個消息告訴陳鑫榮、王梅朵，想讓全世界知道她心底的幸福和喜悅。
可如今懷上二胎，心態截然不同，心里滿是惆悵、擔憂、猶豫、糾結，唯獨缺乏的就是歡喜。
不知不覺中，肚子里有了一個小生命。她并不是不喜歡孩子，但現實社會太復雜，生活壓力大，她與陳鑫榮能力都不出眾，再孕育一個孩子，對于他們來說，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兒。
理智告訴她，最好不要生二胎，但情感上，她并不能狠下心做決斷。
不少人說，經濟條件不好還要二胎，是腦子進了水。
這話自然是有道理的，但女人始終是感性動物，不可能只考慮經濟實力，不管其他。
這個孩子，是意外，但他就這么來了，雖然不是沈艾期待的，但身為母親，心底怎么可能舍得？這是一個小生命呀，當初陳曦露也是這般，在她肚子里慢慢長大，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要放棄這個孩子嗎？沈艾一想到這里，就覺得心痛難當。如果不要這個孩子，以后自然也就不必再要二胎了，那陳曦露就要當個獨生女，雖然能獨占父母的愛，卻也得忍受孤單寂寞，等長大了之后，也沒有人能分擔養老的負擔。
可真將孩子生下來，自己得再次經歷懷孕、生產、帶小奶娃，還得擔憂工作待遇、職業前景。還有，陳曦露小的時候，她跟陳鑫榮、王梅朵的關系惡化，近來才慢慢磨合，相處得比以前輕松了。若是再生個寶寶，也不知噩夢會不會重現。
向左走，向右走，都不輕松。
難怪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要是經濟條件寬裕的家庭，這根本不算事兒吧。
一瞬間，沈艾心中五味雜存，分不清是什么滋味兒。
這時陳鑫榮過來敲門，沈艾只能收拾好情緒，將門打開了。
兩人目光對視，沈艾微微點了頭，立刻陳鑫榮就明白了，微微張大了嘴，也是一臉的茫然糾結。
一時無話，等將孩子安頓好，沈艾、陳鑫榮討論了一番。
沈艾有自己的顧慮，猶豫不決，陳鑫榮也有擔憂，覺得目前沒車沒房，跟母親住在一起，生兩個孩子壓力太大。
夫妻兩人商量了一個多小時，還是沒能作出決定。
陳鑫榮想了想道：“聽說早上測最準，這樣，你明天早晨再測一次，我們再商量吧。”
沈艾無法可想，點頭道：“也好。”
說定了之后，陳鑫榮便開始睡覺。也不知是心寬還是太勞累，他合上眼之后，很快就沉入夢想，時不時發出一陣鼾聲。
沈艾卻了無睡意，給孩子牽好被角后，就躺著發怔發呆，一直折騰到半夜，才終于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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