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道：“我不希望你一直把這件事情當做自己的負擔，本來就毫無干系，何須說誰的錯？”

    她看見梅疏夢的時候，就感覺她身上背著的負擔，她認為那個人為自己受傷是自己的過錯，可事實是與她并無干系。

    對，她可以傷心，可以難過，但唯獨不該講這樣的負擔抗在自己肩頭，那對她來說本來就不公平。

    或許，梅疏情為了救她做了很多，但是絕不該是她將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的理由。

    她不想看見九華為了自己變成那個束手束腳的樣子，那對說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兒。

    九華微微低頭：“可是，我很難受。”

    他難受的，是她孤軍奮戰的時候身旁無人幫襯，他難受的，是傷害將她變成現今這個樣子，他難受的是，自己，居然什么也不曉得。

    如果他知道，會在第一時間趕來，將她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無人可傷。

    但是，沒有，她受傷到幾乎不能起身，她將天靈子打到重傷，誤入魔道的時候，他不在。

    她獨自一人將所有的傷痛咽下，還要看著那些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將她的心再一次刺穿。那般絕望和痛苦，他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心還是很疼。

    曾經有人說過，沒有人能做到真正感同身受，他從前是不信的，但是現在他信了，自己現在的感覺，比她的少了太多太多。

    他心疼，但是遠遠做不到絕望，因為他沒有經歷過，所以那種感覺很難體會。

    但是她似乎將自己排除在外了，本來，浮屠之變即便沒有她也會發生，但是她想著這件事情是她引起的，這不是再往自己身上攬責嗎，和梅疏夢有什么兩樣？

    果然啊，許多事情，只要放在別人是身上看的都很透徹，但放在自己身上就模糊不清了，這可能就是當局者迷吧！

    但仔細想來，天靈子的目標是浮屠印，如果自己沒有動用浮屠印，也沒有認主，是否意味著他可以有機會得到浮屠印，而往后的一切都不會發生，這樣一想，她就覺得自己身上罪孽深重。

    本來，她沒有守住最后一道防線，叫天靈子殺了浮世就是個錯誤，如果他還在，這么多年過去，以他的天賦已經要超過天靈子了，大仇得報，可是，他死了。

    浮生覺得這一切都和她有關，所以將自己被這樣的仇恨和負擔將自己束縛，還一點都不自覺。

    浮生道：“不要難受，都過去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還變堅強了，不用你一直操心了。”

    她的嗓音帶著些沙啞的冷，但是落在他耳邊就是壓抑的難受，他喟嘆一聲，“叫我護著你，不然我心里放不下。”

    浮生道：“好，那你護著我，我就什么也不怕了。”

    九華看著她通透的眼睛，點頭道：“好。”他聲音有些顫抖，但被他掩了起來。

    浮生道：“這么多年，有什么事情是淡忘不了的？不要為我難受，有時候這些事情也是歷練。”

    他知道，他知道要變成這樣堅不可摧的樣子需要經歷什么，需要失去什么，需要放棄什么，他們這些人已經夠可悲了，為什么還要活在過去將自己折磨呢？

    他知道，浮生只是說說而已，她的記憶仍然留在千年前，所有的絕望，愛恨，無奈，沒有一個是她淡忘的。一個也沒有。

    否則，他看見她的記憶怎會那般清晰，如果她真的淡忘了，那她的記憶會很模糊，可是她的記憶太過清晰，連他看了都覺得身臨其境，那她的心，又該如何？

    她將那些事情記得牢牢的，一刻不忘，講那些仇恨銘記，闖無間，也只是為了報仇。

    可是，他希望浮生活的輕松一些，活在仇恨里的人是沒有辦法再去感受快樂的，她活的這么累，就叫他心疼了。

    九華道：“好，我只是想往后你要過得好一些，這樣，我心里也開心的。”

    浮生用力的點頭：“會的，一定。”

    兩雙眼睛對視，都看見彼此眼中的認真，本來，他們是一類人，同樣孤獨，同樣倔強。

    浮生的世界，很單純，但是很孤獨，或者，那個時候，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孤獨的時候，她就已經嘗遍孤獨了。

    但是九華是經歷過世事之后的孤獨，他看透了世間萬物，世態炎涼和血腥殘忍，所以，他將心門緊閉，不愿再看見這世間的罪孽。

    本來，他們就是一樣的人，不是嗎？

    半餉，浮生才拉著九華的手道：“好了，不要說這么沉重的話題了，我有些悶了。”

    九華道：“好，不說了。”

    他遷就她，忽然想著，如果她能綻放出那般璀璨的笑容，為她做什么都值得。

    浮生嘴角噙著淡淡笑意前傾靠在他肩膀，她笑起來仿若萬物生長，美得不可思議。

    九華拍著她的背，仿佛在哄一個受驚的小孩子。他的手指骨節分明，白玉般的指節修長，指甲的顏色很淡，有些微的粉色，但是是那種健康的粉色，他身上每一處地方都叫人覺得精致的無可挑剔。

    浮生心里那股怪異的感覺又泛了起來，她抬頭看著九華，他的面容每一處都是精雕細琢的完美，可謂風華無雙，魅惑傾城，可是她總覺得缺了些什么。

    九華道：“看嘛這么看我？”

    浮生腦子一抽：“我見你好看。”

    九華臉色一僵，哪有人喜歡別人說他好看的，還是個男人。

    浮生趕忙道：“是英俊無雙。”

    九華臉色好看了些，他道：“好了，別淘氣。”

    浮生不滿：“你真拿我當小孩子啊？”

    九華道：“這么小孩子氣，不是孩子是什么？”

    浮生：“懶得理你。”

    九華無奈：“好了，出去走走吧，悶在屋子里都要發霉了。”他捏了捏浮生的鼻頭，姿態親昵，神色寵溺。

    浮生抬手要拍下他的手，九華趕忙縮手，浮生抓住他的指尖，忽然愣住了，他的眼神那般深沉，寵溺中帶著笑意，明明他沒有笑的，但是眼神溫柔的不可思議，她心中微微一軟。

    九華沒有說話，浮生道：“那就出去走走吧！”

    九華拉了她一把，浮生從床上跳下來，赤著腳就要走。

    卻被他忽然拉住了，九華低頭皺眉看著她的腳，“怎么又不穿鞋子？”

    浮生低頭一看，道：“我習慣了。”

    九華無奈的搖頭，彎下腰去給她找鞋子，小心的給她穿上鞋子，才起身道：“著涼了怎么辦？”

    浮生忽然就紅了眼眶，原來被一個人寵溺著的感覺是這樣的，有些心酸，但是真的很溫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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