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肚白色的天際逐漸暖黃,朱紅的城門也緩緩開啟。推著獨輪車的貨郎、擔著蔬菜的農人們隨即蜂擁而入。
城門小吏呵欠連天,也顧不得細細查看,遇見個把熟悉的老人兒還會跟他打聲招呼:“陳官兒,您早啊!”
小官擺擺手,點點頭。
還有會遇事兒的帶斤把果子、花生與他,立時瞌睡掃了一半,當值不能多言,都是推脫不要。實在不辭也只好拱手致謝,免不了假意厲聲道:“下不為例”!
要說這陳小官也是個熱心腸的,就算城門戒嚴,他也不擺譜拉臉。但凡有外鄉人問路,擔重無力的老人家,他能幫則幫。
這日,晨間霧氣氤氳,陳小官值夜至辰時交班,早已困頓不已。
忽然自城門外飄來一灰衣道人,似仙人駕臨。陳小官正昏昏如夢,那道人卻說話了:“請問這位官爺,祜樂巷怎么走?”
原來不是神仙,此人旁邊還有一包頭小廝,不過是穿著尋常的飛鶴青衣,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之間也是風采異常。
“在那邊。”陳小官向西首那面細說一番,也不知二人是否知曉。
“多謝。”那道人像是回了一句。
旁邊一同當值的黃小官又喊他:“陳哥,咱們到前面小店用些包子、面食再家去。”
“好咧。”陳小官連聲應允。
再回頭,那主仆二人已經翩然而去。
面食鋪子里坐的滿滿當當。
“老樊頭,老樊頭!趕緊,兩碗牛肉面,再來二兩肉包子!”
“喲,兩位官爺,這邊請。”樊家小兒殷勤麻利地把條凳擦了一遍,把陳小官二人請到靠窗的座下。
“臭小子,有些時候沒瞧見你啦!”陳小官問:“你爹不是幫你謀了哪個富家掌廚的差事?
“陳爺取笑,小的那半瓶囫圇水哪有那掌廚的本事,不過就是去幫忙揉了兩天面疙瘩。”
“作甚又回來了?”
“么甚事先回家來幫忙,過兩天還要去呢。”
陳小官點點頭。
樊小兒突然小心翼翼地問:“聽說,縣東的青龍鎮上都沒有人敢種地了?”
黃小官嘆了一口氣:“種了也沒有收成,青龍江里的水年年決堤,江上行船又多觸礁,漁業也無進益。”
“薛縣丞已經征得數千役民去疏通河道,就是不知何時見好。”陳小官用筷子敲敲茶碗。
“勞民傷財,勞民傷財!”樊小兒突發怨氣。
陳小官驚得四處看來,所幸并無其他人關注他們。
“你這小兒!”忍不住用筷子又敲了一下樊小兒的頭:“利國利民大事,如何胡說!”
樊小兒滿臉委屈:“二位官爺不知,我未過門的媳婦兒就是青龍鎮的,大舅爺不巧被征去疏通河道。從去歲忙里閑下來,修到今春,田里荒了無人伺候不說,巡官個頂個的狠,掙得銅錢還沒田里的谷子賣的多!眼看馬上又要雨季,工期也不知道也拖到何時,如今家里倒要靠媳婦、姑娘幫人家漿洗、縫補過活。”
“你是心疼你家媳婦啦,那就早日叫你爹給你娶過門!”陳小官取笑他。
“我們急是真,這堵了幾十年的河道能治好?趁早讓我們小老百姓避災才是!”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陳小官安慰道。
那里面掌柜喊起來面食好了,小兒也不嘮叨,自去忙活。
“所以說啊,這疏通河道之事已經多有積怨了。”黃小官一邊攪著碗里的面,一邊說道。
冉冉的熱氣對面,陳小官也輕聲提醒:“吃你的面食,不要多嚼蛆。”
黃小官嘿嘿笑了兩聲,改口說起了別的事兒。
祜樂巷內一處客棧,一位中年男子拎著幾個紙包敲著雅字客房的門:“老爺,老爺是您嗎?”
“進來!”一個清朗的聲音喊道。
房門應聲而開。
包頭小廝笑嘻嘻地在門口接過男子手中的紙包。男子一邊拱手致謝,一邊說道:“老奴算算也該到了,剛進客棧們,店小二就告訴我雅字號房牌已經被領走”。
“辛苦你了。”房內軟榻上坐著的正是清晨從城門口進來的灰衣道人。
“人找到了嗎?”
中年男子答道:“聽說已經作古了。”
“哦。”灰衣道人聽了點點頭“那就算了。”
“但是老爺交代的東西買到了。頭天進城的時候,小人把這小半個寧國縣的街巷都走遍了也沒見到,后來在一處茶館歇腳時,偶然聽到一個老農說只有他們后山上有,也不值錢,所以并沒有人采來賣,小人看他口袋里確實有幾顆,他采來帶給孫子玩的。這不今天才硬是托他回去采了兩袋運來,現在堆在小人的客房內,銀錢肯定是給足了,先前還不肯收,說那里值得了這么多。”
“他要不要是他的事,我們取材還銀,天經地義,不可有貪這些蠅頭小利。”
“正是,正是,老爺你吩咐買的那些地也買了,不過……”男子突然欲言又止。“但是好像并不是好地,而且咱們的銀子不多了。”
軟塌上的灰衣道人接過小廝倒來的茶,輕酌一口,青花茶碗與茶蓋輕輕磨搓的脆響之后回道:“本來想送給那老友做見面禮,如今已經不在,那也浪費了,銀子應該還夠應付幾日吧?”
“是。”
“那就行了。”
男子絲毫沒有質疑,繼續問道:“那明日?”
“叫一輛馬車代步吧。珺兒跟我跑了這些路也乏了。”
男子看了一眼包頭小廝,又復低下頭:“老奴明白了。”
隨后掩門而出,不再話下。
那一邊,包頭小廝已經在書案上擺好紙、筆,在包袱里取出竹紋墨盒,就著硯臺里的清水磨合開來。
“珺兒聰慧如此,怎知外公要用筆?”灰衣道人下榻走來。
那小廝抬起頭,黑澄澄的雙眼一彎,甜笑了一下,映得粉臉煞是好看。
“以后可不能對著外人老笑,我珺兒笑得這么好看,待被別人拐走,你外婆要跟我急了。”
包頭小廝立刻板起臉:“不會!”
灰衣道人見逗趣不成,便起身拂袖執筆:“你猜外公要寫什么?”
“寫字。”
道人氣結:“你這小靈精,外公今天要作畫。”
“外公作畫不好看。”
“哪里不好看?”
“世人的畫作皆有色,外公的畫墨色一團”
“哈哈哈哈”道人笑聲又起:“外公的畫實為圖也,無需多彩,反顯累贅也。”
“珺兒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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