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荷帶著審視的目光，看著這里的一切，跟酒樓差不多的布置。
以她眼光的挑剔，自然是看不。
趙琪招呼過一個小廝，低聲說道：“去告知公子，就說有貴客到了。”
那小廝低聲應了一句是，然后飛快的走掉了。
“林姑娘，我帶你去二樓雅間吧。”
說著熱絡的牽著林小荷的手，林小荷也沒有拒絕。
趙琪這姑娘倒是不錯，可惜被那傻子白瞎了。
好好的姑娘當什么護衛？
至于劉玉鳳，則有些尷尬。
以前她是王夫人，到哪別人不得給三分面子，熱情殷勤？
現在倒好，自從進來，她就好像是一個透明人一樣。
“我猜想，你家公子平日里絕對是個極為無趣的人。”
趙琪有些意外：“林姑娘何出此言？”
“瞧瞧，這茶樓，門可羅雀。
瞧瞧這布置，艷俗，毫無情調。
在看看你們這招牌，仙人居？
本末倒置！”
“哦？不知道林姑娘有何高見？何以將我這茶樓貶的一文不值。”
趙瑜得到通報，走了出來，今日這臉倒是帶了笑容。
能被他看在眼里的人不多。
而云出岫卻有兩個女人。
一個柳玉兒，還有就是面前的林小荷。
這兩個女人骨子里透露著一種靈性，不是別的女人能比的。
趙瑜行了個文士禮，林小荷還禮。
這讓趙瑜更加高興了幾分，這就證明林小荷承認了自己是讀書人的身份。
文士禮節不是那么好受的，一般人可不敢隨便應。
傳言林小荷是一隱世文宗的關門弟子，他本是不信的。
可現在他信了。
就沖那些絕對，一般人沒那個文采。
劉玉鳳心中震驚莫名，早知道林小荷今非昔比，更是沒想到這個想不開茶樓的神秘老板，她竟然也認識。
而且看這架勢，似乎還相熟。
“貶低？談不。只是這茶樓卻沒有茶樓的樣子。
這位是我嬸娘，這位是這家茶樓的老板。
哦，對了，你叫啥來著？”
此話一出，劉玉鳳跟趙瑜齊齊黑了臉。
一個原本認定兩人是朋友，而另一個則有些好笑。
你都不知道我是誰，就給人介紹？
倒也有趣。
“在下趙瑜，見過夫人。林姑娘，夫人，請。”
趙瑜親自帶路，引來一陣異樣目光。
都知道這仙人居茶樓的老板，孤傲的很。
能讓他出面接待的，定然不是普通人。
“這不是那云出岫的小東家么？怪不得……”
有人認出了林小荷，詫異一番，又回去各自忙活著各自的事情。
“林姑娘，林夫人，來嘗嘗我從京城帶來的茶。
今日貴客臨門，我親自為二位烹茶。”
趙瑜開口，趙琪更加詫異，不過她跪坐在趙瑜身后，打著下手。
林小荷說劉玉鳳是她的嬸娘，林夫人這個稱呼倒也恰當。
劉玉鳳看林小荷沒反應，也樂得在這面跟林小荷套近乎。
雅間里都有成套的烹茶工具材料，倒不麻煩。
“烹茶就不用了，我自己帶了茶葉，也帶了茶杯。
你們的喝法，我喝不慣。”
林小荷當著趙瑜的面把自己的大葉茶拿了出來，然后把自己的竹子茶杯拿了出來。
趙瑜眉頭微皺。
林小荷看著他，笑著問道：“我想問問趙公子，如何看待這茶？”
她指了指自己帶來的大葉茶，又指了指趙瑜拿出的茶葉。
趙瑜整了整衣冠，頗有些正式的味道。
林小荷絕對不是讓他比較這兩種茶誰的價格貴，誰的品質好。
“在下看來，茶難天賜妙物，妙不可言。”
林小荷嗤笑，果然，又是這種論調。
“姑娘不認可在下的言論？”
林小荷搖了搖頭：“請繼續。”
“茶，采集日月之精華，餐風飲露，不是人間煙火，感悟天地之變，而孕育無窮滋味。
在下認為，這茶是自然之道的精華。
飲之可洗滌身心，感悟天人之道，憫人間疾苦。”
這一番話，說的趙琪跟劉玉鳳都暗暗點頭。
不料林小荷卻笑的花枝亂顫。
趙瑜皺了皺眉：“某的話，可笑？”
林小荷收攏了笑容，認真的點了點頭：“甚為可笑。”
“還請姑娘賜教。”
“以茶感悟天道，可笑之一。
何為天道？日東出湯谷，西落桑榆，何也？
月有陰晴圓缺，何也？
晴空萬里，白云從何而來。
狂風暴雨，雨又從何而來？
風起于青萍之末，發于深山林木，又是為何？
天公高幾許？
夜晚星空，白日去了哪里呢？是否還在天？
這些你從喝茶中悟出了什么？豈不可笑？”
一番話，趙瑜啞口無言，爐中水已經沸了。
林小荷提起，沖泡了自己的茶葉。
繼續說道：“你看你這，蔥姜蒜，就連鹽與糖都在。一杯茶，說是飽含人生五味。酸甜苦辣咸。
這更加扯淡。
我問你，你這衣衫，這玉佩，這折扇，價值幾何？
怕是不下百兩紋銀。
那你可知道，平日人家，一年花費有多少，不過五兩白銀罷了。
一杯茶水，能道盡人生五味？
這都是你們這些富貴人家想當然罷了。
你可知道我在這兒跟你閑扯的時候，有多少人還在擔憂晚飯沒有著落？
有多少人衣不附體，食不果腹？
你若真想體味人生，不在這一杯茶水之間，應該出去走走，看看。
在我看來，茶水，就是茶水。
人渴了，需要喝水，就這么簡單。
什么餐風飲露，日月精華，誰曾見過？
可笑至極。
地五谷，經受農民之手，悉心栽培，為何不見你們夸贊一番？
所謂格調，人定的罷了。
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若是真有天道在，為何那些辛勞的農民勤勤懇懇，卻沒有你這般待遇？
什么感悟天道，感悟人間疾苦。
開什么玩笑？”
林小荷拿過茶壺，把茶葉又沖泡了一些，倒了一杯，放在劉玉鳳的面前。
趙瑜神色異常復雜的看著林小荷。
這番論調，有些大逆不道。
說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怒而拍案。
然而仔細想想，林小荷說的何嘗沒有道理。
“林姑娘認為我們錯了？”
林小荷搖了搖頭：“我可沒說，我只是覺得可笑罷了。你們這些人，懂什么民間疾苦。
你可知道三年前，我爬冰臥雪，只是為了冬天里的一口吃食？
我們這些人，能活著已經是不容易。
我有今日，全靠家人一起努力。
我說這么多，只是想說，茶水這東西，不渴的時候，喝著也沒什么滋味。
你們開茶樓，定的位置太高了，沒有煙火氣，談什么人生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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