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曦差隨從回去如此這般解釋一番，便和唐譽一起，在莊上又多盤桓了幾日。七人談天說地，評古論今，像當年青蔥年少一般，猜拳行令，又大醉了兩回。

    幾人很久都沒有這樣暢快過。

    三日后，程逍、程茂林、燕翔、燕行、暗容五個少年英姿颯爽的騎在馬上，二爺給他們幾人備了不少銀票，都交到沈從曦手上保管。

    程海棠、伊蘭和凌霜，大包小包準備了一堆吃穿，后來干脆讓丁永年趕了一輛馬車同行，以后留在京中照顧幾個小子。

    一行人辭別了呦鳴山莊眾人，一騎絕塵，向著京城，向著他們的新生活奔去。

    幾個大孩子走了，莊子頓時覺得冷清了下來。純熙牽著凌川往回走著，突然四下看看，問凌雪：“絮兒呢？”

    大家一看，是啊，絮兒呢？

    暗香和樓南趕緊屋里屋外找了一圈，都沒看到人。凌雪從絮兒屋里走出來，苦笑道：“不用找了，這個鬼丫頭，應該在丁永年那輛馬車上�！�

    三爺猛的回頭，盯著海棠，皮笑肉不笑的問道：“你當年躲在馬車上是幾歲？”

    海棠有點不好意思的反問道：“請問，三爺問的是哪一回？”

    燕十一看著凌雪說：“趕緊派人給程將軍府、德親王府送信，讓她舅舅看著她�！�

    他看了看三爺和二爺，接著又說：“這里已經住不得了。就算從曦不說，宮里也要打探這些孩子的來歷。太上皇的存在，總是一個不確定的政治因素。恐怕有人會拿這事做文章。”

    三爺點點頭道：“我這兩天都在考慮這個問題。我們這就走，新地方可以邊走邊找。暗青趕緊去安排幾輛大馬車，走了六個孩子，我們人已經不多，帶的東西盡量精簡�！�

    “好在礦山主脈也已經開采得差不多了，除了銀票，我們金銀還有不少。說走就走，對我們也不是難事，只可惜了這呦鳴湖。住了十年，也有感情了�！�

    二爺說著，將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又不必變賣，本地的莊戶也都留下，呦鳴湖還是我們的，幾時想回來了，我們再回來。”凌雪笑到。女兒不翼而飛，現在看來，也只能由她去了。

    他們猜的不錯，三爺的車隊前腳走了十天不到，后腳就有要迎太上皇回宮，和殺太上皇的兩撥人，光顧了人去樓空的呦鳴山莊。是什么人派來的，就不得而知了。

    徳親王府里，謝景云又驚又喜的見到了他的外甥女，十一歲的凌絮兒鎮定自若，一點都沒有離家出走的狼狽。

    “舅父最后一次見你，你才一歲，還抱在你娘懷里呢！絮兒快給舅父說說，你外祖父、外祖母怎么樣？你爹你娘好不好？”謝景云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

    “他們都很好啊，我們家里有礦，什么都不缺……可是那里太悶了，程逍哥哥他們能夠回京，為什么我不能回？”凌絮兒撅著嘴說到。

    “程逍他們幾個可不是你哥哥，”徳親王妃說道：“你是丹陽郡主的女兒，請封了，大小也是個郡主。他們不過是些武將的兒子，怎么配做你的哥哥！”

    在呦鳴山莊，大家都是平等的。回了京，就不同了。絮兒似懂非懂。

    徳親王妃這話雖難聽，但也提醒了謝景云。不錯，請封郡主，這是他可以為姐姐做到的事。若是絮兒有了郡主的身份，也算是多了一重保障。

    凌絮兒的到來，比那幾個小子顯眼多了。皇帝、皇后也召她進宮去問話。

    “太上皇和太后他們怎么樣？”皇上問。

    絮兒搖搖頭，她從沒聽說過這兩個人。

    皇后試著換個角度問：“你外祖父的堂弟，你叫他什么？”

    絮兒笑著說：“您說的那是三爺和夫人。三爺射箭最厲害，夫人會給人治病。他們很好�。∷麄冞�有個兒子叫樓南�！�

    “兒子？”皇帝大驚！皺著眉小心的問：“他們那個兒子......樓南，今年幾歲？”

    “他今年十三歲了�！�

    皇帝放心了，展眉一笑，不用問，樓南一定是他母后撿回來的孩子。他們離宮才十年，不可能生個十三歲的孩子。

    皇帝不僅準了徳親王請封郡主的折子，還賜凌絮兒封號為古闌郡主，將她留在宮中由皇后撫養。

    皇帝并不像自己的父皇一樣堅持不納嬪妾，雖然與皇后相敬如賓，但他的后宮妃嬪齊全。

    皇后沈徽音第一次懷孕時太年輕，孩子沒懷好流掉了，后來一直未育子女，古闌郡主是她的手帕交謝純熙的女兒，自然覺得分外親切。絮兒的到來，讓她宮里也增加了些活力。

    皇上派去古闌鎮的人接太上皇的人很快回來了，說呦鳴山莊人去樓空，太上皇、太后他們不知所蹤。

    皇帝的心中，對父皇母后多少有些怨懟，他怪他們當初舍下他一走了之；怪他們十年后仍不肯與他相見；更怪他們在位時過于自律，如今只要他有些出格，那些大臣就拿過去的法令制度來壓他……

    皇帝在御書房里徘徊了一夜，第二天上朝前，他親筆擬好圣旨，昭告天下，太上皇病重薨逝，太后殉情陪葬。不日，太上皇、太后的衣冠入了皇家陵墓。

    在一隊向著朝陽緩緩而行的馬車上，程海棠靠在謝睿樘的胸前，謝睿樘握著她的一只手，拇指在她手背上輕輕摩挲著。他想事情的時候，總喜歡做這個動作。

    “你好好的皇帝不當，為了我一個小小的愿望，到處東躲西藏，值得嗎？……現在還被自己兒子昭告故去，連衣冠冢都有了……”海棠靠在謝睿樘的胸前，得知兒子給他們衣冠下葬，她心里總有些不是滋味。

    “注意你的用詞，什么叫‘東躲西藏’？明明是‘斗智斗勇’！允珵這樣做，其實也是為了保護了我們，世上沒有了太上皇，就不會有黨派利用我的身份，來挑起黨爭，這是好事。孩子很聰明�！敝x睿樘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不管海棠懂不懂，他吻了吻她的額頭，認真說到：

    “為天朝，那是我的職責所在，為你，才是我的今生所愿。”

    有句話他沒有說：

    因為，我的今生，是為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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