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天上的云像極了自己嫁入東宮的那日，顏徽窩在顏伯卿的懷里，貼著冰冷的盔甲，竟然覺得有了一絲溫暖：“大兄，放我下來。”
顏伯卿滿臉愧疚：“可是我弄疼你了？”
“不是。”顏徽掙扎著下了地：“柯兒還在宮里，我要守著他，入秋了，天就涼了，東宮那么大，也那么冷。”
顏伯卿看著顏徽，幾乎還能記得她閨中明媚的笑顏，卻不知，這吃人的皇宮已經(jīng)把她搓磨至此，他以為她還是少女的模樣，皺紋和白發(fā)卻已經(jīng)染上了身，眼睛通紅，肩上流血，狼狽不堪。
“徽兒，隨我去鄯善，我們舉家搬到鄯善去。”
“大兄。”顏徽突然眼神堅(jiān)毅地看向顏伯卿：“十三年前，在丹陽，那人真的是楊洵嗎？”
顏伯卿突然一把捂住顏徽的嘴巴，攬著她的肩膀直接往東宮走去：“你記起來了？”
“嗯。”
“這件事，你就爛在心里，就當(dāng)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
顏徽的眼淚簌簌而落：“怎么能當(dāng)作什么事都沒有呢，懷胎十月，就算我當(dāng)時(shí)神智不清，也不至于連這都會(huì)忘記。”
顏伯卿沉默良久：“這件事情以后再說，等柯兒入土為安之后，你就自請出宮。”
“好。”
從此，顏府與楊洵再無干系。
皇宮如同篩子一般，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就能傳出去，等到入夜時(shí)分，劉培就趁著夜色入了宮。
楊洵今日的確被氣到了，對于顏伯卿，他真是又氣又怕，所以，劉培來的時(shí)候就見他整個(gè)人窩在龍椅上，神情恍惚。
寧寺人在一旁壓低了聲音，就怕嚇到他：“陛下，吳王來了。”
一聽到吳王來了，楊洵就像遇到了救星：“季蘭，救朕，救朕。顏伯卿要反了，要反了。”
見楊洵被嚇的倉皇失措，劉培心里就有些鄙夷，面上卻一臉安慰：“顏將軍已經(jīng)出宮了，陛下且放心。”
楊洵突然推開劉培：“朕如何放心，他顏伯卿回京述職，竟然帶了五千兵馬陳兵郊外，什么意思？是要給朕下馬威嗎？”
“京城有五萬將士，陛下何懼顏伯卿五千兵馬？”
楊洵看著劉培，如看一個(gè)蠢貨：“季蘭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顏伯卿的兵可是西域兵，上過戰(zhàn)場，殺人如麻，京城的這些廢物能和他們比嗎？”
顏伯卿的五千兵馬能夠血洗京城。
“那陛下就先放他回西域。”
“放他回去？那就是魚入大海，難覓蹤跡。”顏伯卿就是壓在楊洵身上的一座大山，娶了顏家的女兒，有顏伯卿兵馬相護(hù)，才坐上這帝位，可是這帝位讓他如坐針氈，顏家壓得他透不過氣，只要沒有了顏家，他才能名正言順。
原來此番楊洵招顏伯卿回京述職是別有深意，劉培抬頭看著這位形銷骨立得皇帝，簡直是坐立不安，那些丹藥還真是壯了慫人膽啊，竟然想卸磨殺驢，真是個(gè)蠢貨。
“那西域怎么辦？”
“朕自有安排。”
劉培皺眉，到底是誰給楊洵的勇氣？
顏伯卿回到府里時(shí)，天已經(jīng)黑了，就見顏昌坤一身素衣，腳步匆匆地往外走，父子兩在門口遇見。
“你去干什么？”
“丹陽曹家的大小姐和小公子進(jìn)了京，我去見一見。”顏昌坤說完就要出門。
顏伯卿卻一把拉住了他：“你說誰來了？”
“丹陽曹家的大小姐和小公子。”
顏伯卿似乎有些緊張，竟然舔了舔嘴唇：“你找他們干什么，還嫌現(xiàn)在不夠亂嗎？”
“我去向曹小姐借一樣?xùn)|西。”
“什么東西？”
“等借回來，爹爹就知道了。”
不知不覺，顏伯卿松開了手：“快去快回。”
“知道了。”
曹青槐他們在定鼎門大街上尋了一家客棧，四方客棧。
因?yàn)樘硬」剩蜅＠镲@得有些寂靜，大家說話都壓著聲音，各個(gè)酒樓客棧也不提供酒水，賓客禁止喧鬧。
曹青槐牽著青駿慢慢地上了樓，終于到了洛陽，卻因?yàn)榛\罩在太子新喪的氣氛之中，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凝重。
特別是青駿，他沒有胃口，連晚膳都未吃，直接回屋睡下了。
曹青槐梳洗一番，然后坐到羅漢床上吃飯，繡眼拿了帕子替她擦頭發(fā)，小聲說：“剛剛在樓下，有賓客偷偷飲酒，直接被御林軍闖進(jìn)來抓走了。”
這是繡眼第一次感覺到洛陽的嚴(yán)厲，丹陽離洛陽遠(yuǎn)，有些政令到了地方，力道已經(jīng)一減再減，只落得一個(gè)形式而已。
曹青槐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是京城，你待會(huì)去跟顧鏢頭說，要約束一下，以免惹禍上身。”
“是。”
“小姐，下面有一位自稱江都黃公子的人找您。”靛頦眉頭微皺：“我似乎在哪里見過，有些熟悉。”
江都黃公子。曹青槐怎么可能忘記，只是，他怎么也在洛陽？
因?yàn)橐娍停孱W就拿來了風(fēng)爐替曹青槐烘頭發(fā)。
一個(gè)人烘，一個(gè)人擦，兩人手腳麻利地把頭發(fā)烘干了，然后束了發(fā)，曹青槐正好吃完了飯，漱口凈手之后就下了樓。
一下樓，就見那位黃公子坐在大廳里，面前放著一個(gè)粗瓷杯子，顧勒陪在一旁，見她下來，就迎了過來：“這位黃公子說是曹府的故交，所以我就讓靛頦去通傳了。”
曹青槐點(diǎn)頭：“嗯，是的。”
顏昌坤站起身，沖曹青槐一拱手：“曹小姐。”
“黃公子。”曹青槐蹲身一禮：“黃公子找我可是有事？”
顏昌坤四下看了看：“可否尋一處可以說話的地方？”
曹青槐點(diǎn)頭，然后看向顧勒：“顧鏢頭去問問掌柜，是否有空著的茶室。”
“是。”
過了一會(huì)，顧鏢頭帶著一個(gè)小二過來了。
“樓上還有空著的茶室，公子小姐隨我來。”
進(jìn)了茶室，繡眼在一旁伺候茶水，顧勒守在門外。
顏昌坤開門見山：“今日過來，主要是向曹小姐借一樣?xùn)|西。”
曹青槐一愣：“什么東西？”
“上次在曹府，聽聞曹小姐有一只會(huì)聽人言的烏鴉，不知可否借我一用。”
曹青槐一陣苦笑：“之前，黃公子如果借，我自然是萬分樂意的，只是現(xiàn)在卻不能借了。”
“為何？”
“繡眼，你讓靛頦把烏啼帶過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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