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甚濃，窗外紅色的葉子盡數凋零，趙婧妍看著空蕩蕩的四周，和樓下灰白色的路，腦中莫名浮現出一個畫面來。晨曦白茫茫的，幾縷光線穿過，落在層層紅葉上，陳慕踩著紅色的蝴蝶，長身而過，他上車前抬頭看了她一眼。

    她拉了窗簾，心情郁結。洗漱之后，喝了杯水，精神也不是很好。

    昨晚真的沒睡好，因為張若冉昨天下在微博里曬了幾張她和安奕的婚紗照，顏值暴擊，浪漫幸福，轟動不小，就連那些多年不在班群里發言的“失聯”同學都在截圖、轉載祝福。手機不停地閃亮，趙婧妍最后索性把消息都設置成了免打擾，才清靜一下。她冷漠地想著，那么美的媳婦不還是別人的，有些人真是激動得太大公無私。

    安張的婚禮哪怕驚動了整個蘇州城，跟趙婧妍都沒多大的關系，她也沒收到結婚請柬，正好連份子錢都省了。她和往常一樣做飯、吃飯、換衣服出門。她腳上穿著來蘇州之前買的鞋子，一身白裙子，外加一件灰紫色風衣，這是她很平常的打扮。她連頭發都沒有好好梳理，隨意披散著。要什么仙女形象，她怎么舒服怎么來，反正也不會去砸場子了。

    她坐在一家比較安靜的咖啡店里敲字，這是她來蘇州之后養成的習慣，她之前喜歡一個人在房間里寫東西，現在偏愛環境清雅的咖啡店。人的習慣都是會改變的，比如某人明明喜歡黃色，喜歡暖色調，而他的婚禮卻是水藍色的布局，放滿了白色和紫色的鳶尾花，連新娘子手里的花球都不見一點點兒黃色。這些信息都是趙婧妍被迫知道的，異常興奮的無關人員不允許她不知道。

    其實，這也是趙婧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人緣不咋地，男同學就不說了，好多女同學都在有意無意地踩她。安奕結個婚，趙婧妍莫名被緋聞纏身。徐嘉敏說是嫉妒，趙婧妍不以為然，她又沒有安同學了，還有什么值得別人嫉妒的。總之，她知道這場婚禮格外隆重，那些人的快樂跟自己沒有一毛錢的關系。

    宋清歌發來郵件時，趙婧妍點開，云彩之南，人美景美。沒想到宋清歌的攝影技術如此好，趙婧妍第一次后悔沒有去云南，否則，現在驚艷朋友圈的也許是她了。

    趙婧妍一張一張地翻看那些照片，驚羨不已，她注意到一個年輕的服務員站在她身邊有一會兒了，奇怪道：“怎么了？”

    服務員是一個長相靦腆的女孩子，趙婧妍覺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

    “小姐，你是我們店里今天的幸運顧客，這只花送給你，祝你有個好心情。”她將手里的妃色玫瑰放在趙婧妍手邊，神色緊張，偷偷瞄著趙婧妍的反應。

    趙婧妍看了看，微笑道：“謝謝。”

    “小姐，我叫柳西西，東西南北的西，你以后來，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趙婧妍又道謝，柳西西臉色微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才走開。

    趙婧妍雖然不知道柳西西為何對她表達好感，但總歸心情不錯，她也不是那么差勁兒，還是有人喜歡她的。

    劉皓送完禮，從婚禮上出來，有些激動道：“少爺，真不來玩玩嗎？太美了，如夢如幻，一出來跟夢醒了似的，我結婚也要按這個來了。”

    “有點兒出息！”那邊是陳慕不溫不火的聲音。

    劉皓四下看了看，放低了聲音說道：“張老怪沒有來參加婚禮，看來是對女婿不滿意，張太太看起來挺樂的。程家的人還沒來，但是禮送到了，商業上的人來得不多，還是那幾個和張氏長期合作的。”

    陳慕說了知道了，劉皓笑道：“少爺，何必不開心呢！要不，我現在把禮服送去云溪花園？不來真的血虧，少爺，高高興興地玩一天嘛，學學別人結婚的經驗也挺好的。”

    云溪花園是趙婧妍住的地，陳慕早在一個星期前定禮服時給自己訂了一套，還另外定制了三套女士禮服，劉皓知道那是給趙婧妍挑選的，那顏色風格都符合她。

    禮服準備得差不多了，兩人又鬧別扭了。上次在路上碰到趙婧妍，兩人傲嬌又互相舍不得的模樣看得劉皓差點兒笑出聲來。

    “沒你什么事了”，陳慕要掛電話，劉皓突然想到新郎是安奕，趙婧妍前男友，或許陳慕是覺得帶著趙婧妍沒面子呢，他及時提議道：“少爺，其實陳思思小姐會很愿意陪你……”

    那邊已經掛了電話，劉皓嘆道：“越來越難伺候了！”

    陳思思出道不久，清純靈動，陳慕自己說的她清水出芙蓉，這話不知怎的傳到了陳思思耳朵里，搞得陳思思每次跟看天神一樣看著陳慕，然后陳慕卻高冷無比，對人不理不睬，拒之千里。

    劉皓之前覺得趙婧妍掰彎了陳慕的審美，讓陳慕只喜歡她趙婧妍那種小清新款的，但他現在覺得趙婧妍是給陳慕畫了個圈，宣布主權，陳慕走不出來。

    劉皓不管陳慕，他又折回了婚禮。他進來看到一個女人，單獨一桌，神色自若，這不是那個跟趙婧妍一起的嗎？

    “嗨，小姐，一個人不無聊嗎？”沾張大小姐的喜氣，劉皓今天心情有些跳躍。

    徐嘉敏微微一笑，“我坐一會兒就走。”

    劉皓明白了，那邊坐著的同學會議論趙婧妍，徐嘉敏不想聽也不想解釋，所以干脆坐得遠遠的。

    徐嘉敏算不上美人，但長相干凈舒適，給人一種親近溫和的感覺。

    劉皓感慨道：“有些人就是長在別人的嫉妒點上了，想低調都不行啊！”

    徐嘉敏微怔，“先生認識婧妍？”劉皓笑道：“認識，我和盧彬是好哥兒們。”

    “你是律師？”

    “不是，我只是大律師的崇拜者。”

    徐嘉敏笑著點了點頭，她看了看時間，“那先生玩吧，我該走了。”

    劉皓微笑頷首。徐嘉敏離位，給趙婧妍打電話，沒人接。

    徐嘉敏在路邊等車時，看到一輛黑色的車擦過，里面的人有點兒像陳慕。她搖了搖頭。

    上天給了趙婧妍才華和美麗，就是忘了給她朵好桃花。安奕這朵敗了，林思北那朵永遠打著花苞，陳慕這朵開了也不敢摘。

    安奕婚禮上，同學間關于趙婧妍的風言風語都能拍一部女神墮落史了。那些多年在趙婧妍光環下自慚形穢的人，終于逮到機會把心中的惡意都發泄出來。徐嘉敏聽得很不爽，有些遷怒安奕。

    陳慕看到徐嘉敏還在那里，有點兒想倒回去，就差一點兒，他就忍不住了。可是，也不見得趙婧妍是和徐嘉敏在一起的，那個女人走路都是一蹦一跳的，怎么會躲在徐嘉敏后面讓他看不到。況且，他不帶她來，她一定不來了。

    陳慕覺得自己不能失信于人，他承諾帶她來砸場子的，現在不理不問又算什么？有點兒降低信譽。這個想法在陳慕心中蟄伏，時不時攪亂心神。

    他隨手點開了劉皓發來的婚禮現場的視頻，鏡頭對準張若冉時，陳慕心中一熱，突然想到如果是趙婧妍穿上婚紗，那個畫面該有多美。

    陳慕一個人心情不太好，他準備回蘇家一趟，路過銀石橋堵了會兒車，他煩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盤，手背上的傷腫隱隱作痛，像極了某些融化在心里的情緒，縈繞不散，一逮到機會就反復作祟。

    “少爺，程大小姐好像在找你。”小景通風報信，陳慕更煩了，“不是告訴她，我不在蘇州的嗎？”

    “不是，少爺，你可別怪我，是程大小姐逼迫我的，她現在已經認得你的車了，皓哥說程大小姐沒有去參加婚禮，我估計在找你。”

    陳慕一個急剎，他感到了恐怖信息，這輛車太不安全了。他隨便找了個停車地方，給劉皓打電話。

    劉皓電話沒人接，估計玩嗨了。他還沒有出車庫，有人叫道：“陳少！”

    這個聲音，他回頭一看，是陳思思，心中何止是失落。

    陳思思快步跑過來，喜悅之情溢于言表，“陳少，你怎么在這里？”

    她身上有香水味，陳慕不動聲色地退后一步。陳思思的助理韋瑋很快也跑了過來，見到陳慕這位大財主真是意外之喜。

    陳思思笑起來臉頰有小酒窩，眼睛清澈明亮，像星星，不是那種月牙笑。

    “我是來找人的。”陳慕簡潔一句，無奈又回去開車，陳思思追著道：“陳少，你要找誰？我們幫你找。”

    陳慕回了車里，神色冷峻，“陳小姐，我有急事，先走了。”

    陳思思一怔，清麗的面容上浮現一絲凄然，韋瑋拉開了她，“思思，咱們不耽誤陳少的事情。陳少，再見！”

    陳慕毫不留戀地離去，陳思思甩了助理的手，咬著牙道：“你根本不幫我！就這么讓他走了。”

    韋瑋看出了陳慕的刻意疏遠，勸道：“你把他惹煩了，不是更糟糕？”他看得出，陳慕身上沒有狠戾之氣，但大少爺的高冷范兒十足，輕易惹不起。

    陳思思暗惱，她開始懷疑那句清水出芙蓉到底是不是陳慕說的，從不夸贊女人的陳少，既對她如此稱贊，又這么疏遠，太讓人不解。

    陳慕將車子扔下，打電話叫小景來開，已是正午了，雖然沒什么胃口，但他不喜歡慢待自己的胃。他看了看四周，進了一家低調點兒的餐廳。

    進去后，他才覺得格局眼熟，似乎來過。

    服務員一眼認出陳慕來，笑道：“先生，是你啊，你的那些小姐已經在等你了，請跟我來。”

    陳慕一愣，轉身看到那邊的人，趙婧妍抬起頭來，四目相對，豈言不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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