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個夢。

    陳慕驚醒，她滿頭大汗，緊張地叫何家明和徐嘉敏的名字，痛苦夢囈。

    “婧妍，快醒醒，婧妍………”陳慕忙晃醒了她，“別怕，是噩夢。”她大口喘息，顫抖不止。

    “我在這兒，婧妍，別怕。”陳慕心疼，似乎猜到她不愿意跟他同睡的原因了。今晚還是他堅持說，結婚第一天，必須睡一起，她才答應的。

    他在房間里放了鮮花，還有音樂，他們還跳了會兒舞。睡前心情是愉悅的，沒想到她會做噩夢。

    “阿慕，你救救我，救救我啊！”她害怕地叫他，陳慕開了燈，說：“我在，婧妍，別害怕，只是個夢。”

    “不是夢，不是夢。”她把自己蜷縮起來，十分無助，問他，“可不可以不要關燈？”

    陳慕喉頭緊澀，十分難受。這份精神壓力，就算是正常人也受不了，何況她還是孕婦。他將她抱在懷里，撫著她的背，“沒事了，婧妍，我抱著你，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了。”

    趙婧妍平復下來，無聲落淚。

    后半夜，陳慕一直沒有睡，心里既疼又難過。他把得罪過的人想了個遍，還是沒猜到是誰這么狠心，要對一個女人下手。

    他后悔了。抱著趙婧妍，他明白了那個道理，凡事留有余地，有時候是對自己的寬容。他不該那么直橫，不計后果地樹敵。可她是無辜的，為什么不沖著他來。

    天快亮的時候，懷里的人動了一下，醒了。

    趙婧妍抬頭看了看他，疑惑地問：“你怎么在這里？”

    “我昨晚一直在。”陳慕的胳膊和腿都已經麻了，他松開她，換個姿勢躺躺。

    趙婧妍坐起身來看著他，“你趁我睡著，溜進我房間里的？”她竟然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了。陳慕忙起身，說：“我們結婚了，當然要睡在一起。”

    “結婚？什么時候？”她問。陳慕心中一涼，假裝無事，問她，“天還早，你要不要再睡會兒？”

    她想了想，強調說：“但是，你以后不可以再這樣了，我不喜歡跟人同睡。”

    陳慕看著她，心情復雜苦澀。他以為只要她不再排斥他，肯跟他親近，他們可以幸福生活，失憶就對他們沒多大影響了。沒想到她突然又忘記了甜蜜時刻，再次疏遠他。

    她剛才短短的幾乎話，讓他感受到了絕望。痛苦無法消除，她這樣反復，他快要崩潰了。

    早餐時刻，兩人都不說話，氛圍怪怪的。周姨問：“少爺今天還去公司嗎？”陳慕說：“不去了，爸說讓我放松幾天，結了婚，還沒有拜會婧妍爸媽，太失禮了。”

    趙婧妍聞言，好奇地看著陳慕。周姨問她怎么了，她說：“對啊，我們好像結婚了，我去看看。”勺子一扔，她就跑開了。

    “婧妍這是怎么了？這不是昨天結的婚，今天就記…….”

    陳慕艱難地咽下飯菜，神色隱忍。

    醫生說，這是失憶的反應，她不僅會忘記從前發生的事情，就連近期發生的事情，她也會很快忘記。陳慕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沒關系，她忘了，他還可以再讓她記得。他們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她一定不會永遠忘了他的。

    趙婧妍并不想回家。

    陳慕說：“婧妍，我們結婚了，要當面告訴爸媽的。”

    “不，爸爸會打我的。”趙婧妍說。

    “爸爸不會打你的，我們還要辦婚禮，婚禮上，爸爸還要親自把你交到我的手里。”

    趙婧妍搖頭，“家明說，爸爸知道我懷孕，會很傷心。我們一直沒說。”

    “孩子的事情可以不告訴爸爸，但要把結婚的事情告訴他。”趙婧妍還是搖頭。

    “婧妍，你不想當新娘子嗎？當新娘子很美的，我會給你穿上最美的婚紗。”

    因為昨晚的噩夢，她今天的狀態很差，他如何解釋，她都沒法理解。最后還問他，“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陳慕心累，說：“我喜歡你，喜歡了，就不會討厭。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不強迫你，這總行了吧。”她這才放松下來。

    陳慕心情郁結，獨自開車離開了明之恒。

    劉皓打電話說，程若瑩到公司找他，陳慕說：“讓她滾！”劉皓問怎么了，他索性手機關機，安靜一會兒。

    他覺得自己哭出來，可能會好，但是無淚之痛，很深，他哭不出來，說不出來。他也不能灌醉自己，他怕她有事找他，他得保持清醒。

    他一個人悶了好久，難過到與這個世界分離。

    有人敲車窗，竟是傅笙。

    “陳少，可以跟你說幾句話嗎？”她神色陳懇，讓人無法說不。她說：“你先下來，我來開車，好嗎？”

    陳慕下車才發現，這個地方不能停車。如果傅笙不過來，大概會有交警叫來拖車，把他拖走。

    傅笙把車開進了金粟灣。

    “陳少，你放心，我現在以朋友的身份跟你聊天，我有自知之明。”傅笙一直很大氣，落落大方，但今天的她，更加坦誠。

    陳慕進去看到房子里的裝飾換了，有幾幅畫疊放在桌子上，打算收起來的樣子。

    傅笙拿起一幅蘭花圖，說：“這是我畫的，本來是要想辦法掛到你家里的，但現在，我還沒有潤色，也懶得裱框了。”

    “為什么？”半天不開口，陳慕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暗啞。趙婧妍能一天不說話，也算個本事。

    傅笙笑，“當然是知道你媽媽喜歡蘭花，我就種了些，又畫了些，讓你覺得親切些，對我特別些。”

    很少有女孩子如此坦誠地公布自己的心機，當著他的面，她竟然什么都說了。

    “我每次見你，都是計劃好的，你喜歡的顏色、喜歡的酒、喜歡的交談方式，我都知道。”傅笙倒了水，請他坐下，“喝吧，沒有毒，我已經這么坦白了。”

    “我曾經非常想接近你，親近你。但是，從我見到趙小姐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永遠不能擁有你了。”

    陳慕聽得有些懵，竟然還會有人花這么多心思在他身上，現在放手得又這么干脆。

    “你看她的眼神，讓我知難而退。我知道，你很喜歡她，我沒有辦法讓你也那么喜歡我。但我還是有私心，所以，那天我知道她也去了清水泉之后，就故意親了你。那是我們的結束，以趙小姐情敵的身份結束。”

    傅笙的眼睛有那么悲傷的時刻，但說完之后，她又恢復了自信，優雅的神韻。

    陳慕聽得有些動容，問：“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

    傅笙笑道：“我想跟你說說話，只有我說了心里話，你才會考慮要不要跟我說兩句。”

    所有的色彩都復元，世界又有了聲音。陳慕喝了水，說：“謝謝。”

    “其實，我早知道趙小姐受傷了，傷得很重，那晚，她差點兒沒命了。”

    陳慕驚然，傅笙說：“因為那天我也在醫院，我看到你爸爸在，我當時還在想，是不是你出什么事了。我跟過去看，聽到他們的談話。但當時偷聽他們說話的，不止我一個。”

    傅笙打開手機，給陳慕看，“我拍到了另一個偷聽者，或許你可以查查這個人是誰，說不定是一條很重要的線索。看他行跡，我想，他不是跟我一樣，單純地偷聽。”

    傅笙聰明，她事事留心。陳慕說：“可能是記者，或者是跟蹤我爸的。”

    “那我就不知道了，發給你吧，希望對你有所幫助。”

    陳慕道謝。

    傅笙又說：“你爸爸之前封鎖了消息，知道內幕的不多。但是你前幾天那么興師動眾，現在知道趙小姐受傷的人可不少。”

    “我們已經結婚了。”陳慕說。

    傅笙指尖一滯，來不及定義自己的情緒，忙說：“恭喜。”她抬頭看了看陳慕，好多話突然都失去了活力。他竟然結婚了。她變成那個樣子了，他還是喜歡她，還是要和她結婚。

    “我在國外時，認識幾個很好的心理醫生，他們有的擅長幫人找回記憶，我試試能不能請他們幫忙。”傅笙盡量不停地說話，試圖壓下真實情感。

    “謝謝你，傅小姐。你今天的話，我很感激，希望我們今后能做朋友。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去了。”陳慕終結話題，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會被傅笙感動。他已經左右搖擺過一次了，不能再犯同樣的錯誤。他現在也真的沒有心情應付別的女人，心力交瘁，因為趙婧妍。

    傅笙送了他出門，“陳少，保重。”

    陳慕擺了擺手，開車離去。他永遠離她好遠，現在又親口告訴她，他已經和那個女人結婚了。他們是夫妻了。傅笙的心，再也愉悅不起來。

    陳慕回去，帶了玩偶、零食、還有鮮花，趙婧妍看到他回來，沒有打招呼。

    “婧妍，過來，這些都是給你的。”他叫著她，向她走去。

    “你怎么又送花給我？”趙婧妍先要了他手里的小雛菊花束，陳慕撫著她的頭發，“只要你喜歡，我每天都送花給你，好不好？”

    他不經意一看，電腦屏幕上竟然有兩個人，嚇了他一跳。

    趙婧妍說：“爸爸，你看，阿慕對我很好。”陳慕打招呼，叫叔叔阿姨好。趙星河問：“你和婧妍結婚了？”

    陳慕點頭，挨著趙婧妍坐下，表明心意，“我真的很喜歡她。”

    趙婧妍抱著玩偶，舒服地枕在桌邊。趙星河對陳慕說：“我希望你不是一時沖動。否則，我們全家都不會放過你。”

    “爸爸，你好兇啊。”趙婧妍做了個鬼臉。

    岳父大人不太喜歡自己，陳慕說：“我一定好好愛護婧妍，請叔……請爸放心。”他又叫了李美惠一聲媽，李美惠答應了。

    合上電腦，陳慕覺得自己下了考場。幸好他調整狀態回來的，不然，他真的沒有當趙家女婿的命。

    “怎么突然又告訴爸媽了？”陳慕問。她現在頭腦清醒，剛才還跟她爸媽說笑，很正常。

    “爸爸問我，我就說了。爸爸說過，我做什么，他都相信我。”

    陳慕說：“我也是，你做什么只要開心，我就開心。”

    趙婧妍反而白了他一眼，抱著他買回來的東西就走。陳慕有些卑微地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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