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華杉只是輕輕看他一眼，見他關切的看著自己，用眼神示意他放心，隨后抬起頭來答應了一聲，“多謝馬將軍肯給小的機會。”

    馬鐘冷哼一聲，打馬而去。

    言又生見身邊的華杉不語，遂轉頭去看她，卻見她盯著背后的樹干一動不動。

    順著她視線看過去，那樹干上像是被人用小刀彎彎曲曲的刻了一朵五瓣花。

    而顧華杉死死盯著那里，像是要將它盯出一個洞來。

    言又生湊近了些，心生好奇道：“這是什么？”

    顧華杉心頭猛跳，那聲音聽起來竟然有一分發顫，“這是綠瑤留下的記號。”

    “綠瑤姑娘？”言又生猛地提高了聲音，隨后見周圍幾個人都瞪著自己，他又壓低了聲音，“就是你之前一直尋找的那個丫頭？”

    顧華杉點點頭，“自我們在京城失散之后，我已經有三個多月沒有見到過她。”

    “可上次咱們在姚平鎮，你不是說綠瑤姑娘被白蓮教的人抓走了嗎？”

    “白蓮教教主神龍見尾不見首，其教派坐落在何處至今是謎。”

    言又生伸出手去撫摸那樹干上的紋路，眉頭一皺，“莫不是在青州？”

    見顧華杉看著自己，言又生解釋道：“此處小路只能通往青州。你既然說綠瑤姑娘被白蓮教的人帶走，也許是去青州的路上刻下了此印記也不無可能。”

    顧華杉這才抬頭認真打量起四下。

    這里是一個低洼之處，四周都是密不透風的叢林，一條溪水順著山道往下。四面環山，地形陡峭，乃絕佳的伏擊之地。

    顧華杉扭頭問向身邊的人，“大王哥，你可知咱們是要去往何處？”

    “剛才聽牢里的小六子說，咱們是負責前方探路的，一直要走到青州的地界，看見青州大軍駐扎的地方之后才能返回。”

    不對。

    若是探路，怎會安排如此之多的囚犯同行。此番不像是探路，倒更像是拖延時間的誘餌。

    見顧華杉少有的鄭重其事，言又生心頭也蒙上了一層陰影，那王廚子湊過來，“你們兩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言又生一臉憂心忡忡，“咱們此行只怕是兇多吉少。”

    “孫兄這話何意？”

    顧華杉隨手撿了一根細細的樹枝兒在地上比劃，一邊說道：“你們看，明州在地圖上呈青龍四爪狀，咱們現在在這里。”

    顧華杉點了點最頂上的龍爪，“這個位置想必已經和青州接壤。此處地形復雜，又都是山林，最適合對青州進行后背伏擊。若我是大楚總君大將，定然會選擇在此處對青州進行包抄。”

    顧華杉將那樹枝兒一扔，神色微凜，“怕只怕青州的人也是這么想的。”

    言又生急忙追問道：“那如果青州的人也這么想，會如何？”

    顧華杉白他一眼，“自然是帶著大軍在這里候著，若是再聰明一點，便早早的截斷這里的路，叫敵人無路可走。”

    大王哥驚道：“小兄弟的意思是咱們會在這里遇上青州的軍隊？”

    “我甚至懷疑這些人帶著我們來，便是做誘餌拖延時間。”

    “不是吧？”

    “你看，這隊伍接近兩百多人，然而編制士兵不足二十，其余全都是各個牢房里提出來的犯人。那馬鐘口口聲聲說帶著我們去前線探路，若是偵查路線，又怎會用你我這等殘兵敗將？”

    大王哥臉色一變，如此大冷的天氣之中，他的額前竟然沁出了冷汗。

    然而身邊那顧華杉卻“嘿嘿”笑了兩聲，手重重拍在王廚子肩上，“大王哥也不要害怕，我就是胡亂分析著玩，能不能遇上還要看你我的造化。若是遇上了，實在打不過就跑吧。”

    王廚子臉色慘白，“小兄弟你說得倒是輕巧，你沒有上過戰場，根本不知道這戰爭有多可怕。我們村里有上了前線的兄弟，大部分都沒有活著回來，即使回來的也是缺胳膊短腿兒的。他們說敵軍殺紅了眼，那腦袋就掉在腳下，血直往臉上噴，還是熱的呢……”

    那王廚子越說越害怕，竟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冰冷的空氣之中，有一絲令人心驚的安靜。

    沉默和絕望猶如密不透風的海水，默默向人壓了過來，叫人喘不過氣來。

    “你們剛才說的可都是真的？”一側有一個大約四十歲左右的黑臉干瘦男子顫巍巍問道，“我們真的會在這里遇上離王的人馬？”

    不待顧華杉回答，那漢子自顧自的喃喃自語，他雙眼變得混沌，模樣瘋癲，“是的，一定是的，咱們今天都必死無疑了——”

    “你嘴里嘀嘀咕咕說些什么呢？！”長鞭一甩，打在那人臉上，一聲慘呼，那人牙齒之間全是血水，他慘呼一聲，捂住嘴巴，一邊跳著躲開那鞭子，一邊大聲喊著：“兄弟們，那小兄弟說咱們是來給敵軍做誘餌的，根本不是什么探路，一會子遇上了青州的軍隊，咱們全都得死在這里！！”

    “放你娘的屁，你要是敢再胡說八道，我現在就砍了你！”馬鐘怒不可遏的抽出腰間佩劍，隨后砍向那中年男子。

    空氣之中，似有什么東西隱隱顫動。

    寒芒一閃，只聽得一聲沉悶的聲響，從對面山谷之中，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穿透了馬鐘的脖子，血“噗嗤”一聲噴落在草叢上，驚得那葉子晃了一下，便聽見一片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天地陡然一暗，只見天空之中密密麻麻猶如捅了馬蜂窩一般，漫天都是凜凜箭矢，像是瞬間下起了磅礴大雨。

    人群尖叫著散開，往四下逃竄而去。

    顧華杉抽出馬鐘手里的劍，“哐哐哐”幾聲，便打下了十幾支箭矢。

    顧華杉手上不停，腳下卻直直往后面密林之中退去，轉眼之間，近兩百人的隊伍死傷便過一半。

    那副將眼見眾人驚慌失措連滾帶爬的四下逃跑，當下令其余士兵將他們圍成一圈，“凡臨陣退縮者，殺無赦！！”

    只聽見一陣哀嚎遍野，身邊似乎不斷有人中箭倒下，滿目都是痛苦呻Yin的人，滿目都是刺紅的鮮血，顧華杉見大王哥杵在那里，一動不動，才發覺他雙腿發顫，竟連一步也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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