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華杉不由得想笑，也決心不再戲弄他，“殿下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聽梧心說你下午去了大營周邊，可看見什么好玩的事了？”

    “好玩的沒見著，倒是濺了一身的雪。”

    “今日青州突降嚴寒暴雪，加之兩軍開戰(zhàn)之際，你日后還是少往外面走動。若是實在憋得慌想要去，我便陪你一起。”

    顧華杉微微一愣，眨巴了眼睛，“殿下還真是禮賢下士，莫非想要用這樣的小恩小惠收買我來替您賣命？”

    燕離似乎笑了，他的笑聲清朗如風輕霽月，“我還記得三個月前在王府中說過，若是此生有緣再見，定要攬了你到我麾下。”

    顧華杉嗤嗤的笑，“您這算盤倒是打得挺響。不過我確實有一事需要殿下幫忙。”

    “且說。”

    “我有一婢女，跟我自幼一起長大，感情深厚。三個月前京城大亂之時，我與她不巧走丟。我已經(jīng)遍尋整個大楚，卻沒有見到她的蹤影。我和她曾有約定，一旦走丟，可沿途留下記號。剛巧前幾日我在明州到青州路上，看見了她留給我的記號。”

    “那記號是什么模樣？”

    “等我沐浴之后，畫出圖紙送到您賬內(nèi)。”顧華杉愣了一下，咬了咬唇，似思考了半晌，方才補道，“此事極有可能與白蓮教有關。你若是不方便插手，我便自己查。”

    “白蓮教？”燕離一頓，“可是擅長使毒和巫蠱之術的白蓮教？”

    “沒錯。”

    “據(jù)說他們已經(jīng)消失在中原好幾十年，若想找到他們，可能要花費一番力氣。還請阿華要多點耐心，多等些時日。”

    華杉點了點頭。

    燕離只站在那里，也不靠近。

    兩個人隔著屏風遙遙相望，薄薄的一層紗帳，近得似乎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燕離只聽見水聲撞擊在木質(zhì)桶上，沉悶得很。

    隱約可見那少年皮膚如凝脂，長發(fā)如墨。

    空氣里浮動著騰騰的水霧，她的發(fā)香四處飄蕩，就這么撲在臉上。

    他聽得她的聲音里的帶著笑，“殿下的腿疾可好些了？”

    “沐蘭學了你的按摩手法，日日給我按，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了很多。”

    顧華杉微微一笑，“那便好。”

    見燕離站在那里不動，顧華杉倒有些緊張了，該寒暄的已經(jīng)寒暄完了，她實在是找不到話題來說了。

    燕離雖是君子，可兩人只有一扇屏風相隔，若是他看出了什么……

    好在燕離低咳一聲，“本來還想聽阿華最近這三個月發(fā)生的事情，但是既然阿華現(xiàn)在不便，那便改日吧。”

    顧華杉點頭如搗蒜，“改日好，改日好。”

    燕離唇角微微勾了勾，終于轉(zhuǎn)身而去。

    顧華杉聽得那沉穩(wěn)的腳步聲，知道他已經(jīng)離開，終于呼出一口氣來。

    而此刻站在賬外的梧心梧盡，見燕離走出來，梧心手里捧著大氅，細心給他披上。

    那男子眸光透著股清冽，猶如這冷月。踏雪有聲，碎落一地。已是夜晚，大營之中燈火通明，四處都是巡邏的士兵和哨位。

    梧心感覺今日的殿下似乎有些不一樣。

    燕離走在銀白的雪地之上，腳印深深淺淺，冷月當空，落在那人的肩頭，似是籠罩著一層銀色的光輝。

    梧心、梧盡兩兄弟一言不發(fā)的跟在他身后，直到快要到大帳之前，燕離轉(zhuǎn)過頭身來，“去叫百奇過來。”

    不多時，百奇將軍便趕了過來。

    他剛從前線回來，身上鎧甲未退，便聽見說離王召喚。早有人掀開風簾，百奇便進了帳房，只看見燕離正在案幾上寫什么，見他來方放下毛筆，遂令人奉了熱茶。

    百奇也不推辭，咕咚一口飲了之后才問道：“殿下急急喚卑職前來，可有什么要緊事？”

    燕離收了卷軸，又將毛筆放入筆簾之中，似漫不經(jīng)心問道：“你可還記得三個月前，突然闖入王府的那個少年？”

    “您說的是華公子？”百奇莞爾一笑，“當然記得。剛才回營的路上便已經(jīng)聽說他來到了軍營之中，早上還狠狠教訓了慕容家的田參謀，現(xiàn)在可是一塊香餑餑呢？”

    燕離微微一笑，“那少年著實有些拳腳功夫，人也機靈。”

    “殿下怎的突然問起他來？”

    燕離往后一仰，神色如常，眸色卻暗了一分，“今日她打馬去大營周邊轉(zhuǎn)了幾圈，說是找人。”

    百奇微微皺了眉，卻瞬間明白了燕離的弦外之音，“殿下是擔心此人是燕丘派來的細作，來探咱們大營的情況？”

    “我現(xiàn)在想起來和他初識之日，正是她被趙高沐追殺之際。百奇不覺得此事有些蹊蹺嗎？更何況這兩軍交戰(zhàn)之時，他卻口口聲聲稱自己是從明州監(jiān)獄大牢中來。但明州的探子來報，他不過只在大牢里呆了一夜，第二天便被拉去了前線。”

    燕離眸眼沉沉，回憶起兩人初見之時。

    那人女扮男裝，被趙高沐追殺，卻好巧不巧的從離王府的房頂上經(jīng)過中了暗器。

    可這些巧合，是有人故意為之呢？

    此等心計和智謀，絕非尋常人等。

    更何況，阿華這個名字，更像是憑空捏造出來的一般。

    他對自己，從來不曾交底。

    百奇拱手道：“卑職會派人去京城打探一下這阿華公子的底細。”

    “不用打探了——”只聽得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人未到聲先行，原來是刁得水走了進來。

    他肩上還有風雪，手里拿著一根黃花梨木杖，頂端刻著虎頭龍紋，走進帳內(nèi)，沖燕離拱拱手道，“老夫認識此人。”

    燕離眉梢為抬，眼底似有詫異，“刁先生如何識得阿華公子？”

    刁得水哈哈一笑，胡須抖動，他見帳內(nèi)只有百奇先生一人，便也直言道：“什么阿華公子，此人雌雄莫辯，其實是女扮男裝之相！”

    百奇驚道：“你是說今日在練武場上狠狠教訓了田參謀的少年竟是個女子？”

    刁得水但笑不語，摸了一把胡須，抬眼看向燕離。

    但見那人眉眼沉沉，眼底無一絲波動，當下笑道：“殿下明察秋毫，只怕早已識破了這女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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