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沐“嗯”了一聲，“我剛才進門之前觀察過了，綠瑤兩側的房間都是空的，一面有三個人，另一面是兩個人。皆是練家子。還有那老鴇，看著像是武功不低的樣子。”
“不止。樓下有幾個人，不喝酒不嫖女人，一雙眼睛亂轉，一看便不是來逛窯子的。”
“我方才也注意到了。那些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顧華杉臉上泛出一絲冷笑，“元清皇后倒是下了血本，她還真是看得起我顧華杉。”
趙高沐見她眉尖輕蹙，似有郁郁之色，當下問道：“剛才綠瑤和你說了些什么？”
“她讓我們去百花樓對面的天香閣里等她。”
“她已是四面楚歌，要如何逃出這重重包圍？”
顧華杉仰頭看了一眼綠瑤的房間，隨后抽回視線來，低低道：“我也不知道，綠瑤向來計劃周全，且膽大心細。她既然有了打算，我也只能先行等著。待會兒見機行事吧。情況若是有什么不對，你我再行出手不遲。”
“也好。”趙高沐微微頷首，“元清皇后要的人是你，只要你不出現，那么綠瑤便沒有性命之憂。”
顧華杉望著一樓那一片歌舞升平，心內突突跳了起來，她眉頭緊鎖成“川”字，低低一聲道：“我只怕這一切沒有那么容易。”
趙高沐瞥她一眼，聲音很淡，卻恍惚間有種意氣風發的自信。
“怕什么。你還有我。只要有我在，便有你顧華杉的一條命在。”
顧華杉愣了一下，心頭一動，故作不懂，只是笑嘻嘻道：“你是讓我狗仗人勢嗎？”
“我趙家的狗誰不想當。怎么，還委屈你了？”
顧華杉微微一笑，“那看來世子爺是百狗之王啊。”
趙高沐眉梢一揚，“我怎么覺得你在諷刺我？”
顧華杉拱了拱手，“小人不敢。”
兩人一路順著樓梯往下，穿過一層擁擠的人潮，那些姑娘們戀戀不舍的拉著顧華杉的手，一個一個似情比金堅，“小少爺，可別忘了奴家呀。”
“公子，說好了改明兒要來玩呀，記得我，我叫明蘭。”
“小少爺，奴家可等著您說剛才的故事呢。”
顧華杉一一跟他們道別，宛若生離死別一般，有兩三個小姑娘還裝腔作勢的抹起淚來。
趙高沐在一旁看著，眉頭幾不可聞的皺著，等了半晌，那人才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趙高沐冷笑道：“看不出來，你倒是男女通吃。”
“是啊。怎么，嫉妒？”
幾個字嗆得趙高沐說不出話來。
這顧華杉渾身上下無半點大家閨秀之氣，說她粗魯低俗，可她琴藝卓絕，說起軍事、人文、謀略來頭頭是道，胸中自有萬千溝壑，絕非池中之物；說她風雅清冷，可她卻又能跟江湖術士青樓女子打作一團。
大楚等級制度森嚴，可偏偏在那人眼中，好像人人平等，并無高低貴賤。
她好像完全不屬于這個世界一般，她的行事作風是如此獨特，這天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那藏在人群角落的李青等人，眼見趙高沐跟顧華杉走了出去，很快尋了個由頭，打發了坐在身邊陪酒的姑娘，趕忙也跟了出去。
大夏宵禁甚嚴，除了幾處花街柳巷通宵達旦歌舞升平，其他地方便是一陣毫無聲響的死寂。
天香閣早已打烊，但是趙高沐等人常年干的都是見不得人的殺人勾當，只見他們雙臂一振，暗夜之中，聽得此起彼伏的“噔噔噔”的聲音，幾秒之內他們便干脆利落的爬上了天香閣的三樓。
顧華杉只爬到了第二層，便覺得手腳無力，身上虛汗陣陣。
這牽機真乃當世奇毒，自從中毒醒來之后，她的體力和反應都遠不及從前。
剛這樣想著，手上的汗水一滑，她險險錯過了最后一根欄桿。
顧華杉臉色一變，手上一痛，抬眼便看見趙高沐探出半個身子，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的手。
男人眼底似乎有壓抑的怒氣，也不知是在氣什么。
顧華杉抓住那只手，只覺得有一道大力襲來，將她往上拉去。
顧華杉借著力，腳下一蹬，瞬間竄上了三樓。
憑欄而望，夜風蕭瑟，顧華杉喘著粗氣靠在墻角，這一系列的動作牽動了腰上的傷口，顧華杉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隨后伸手按住了后腰。
趙高沐余光瞥見那女子略有些蒼白的臉，她額前有汗，將一縷頭發貼在額前。趙高沐抿了抿唇，心底不知哪里來的怒氣。
顧華杉只聽見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抬眼瞧見趙高沐已經脫下了外衣，疊成一塊豆腐狀，墊在了顧華杉的后腰之處。
男人身上有冬日冷冽的寒氣，聲音沉沉，“身子不好，還要逞能。顧華杉，你是不是以為你是鐵打的，刀槍不入？”
顧華杉身子一僵，有那么一瞬間，仿佛被他身上那淡淡的香氣沖昏了頭腦。
她任憑他將自己按在那里，嘴皮子都有些不利索了，“我不是鐵打的，我是水分和蛋白質組成的生命有機體——”
男人陰冷冷的目光嗖嗖的落了過來，“你嘀嘀咕咕在說什么？”
“沒有說什么，就是表達一下對世子大人的感激之情。”
趙高沐唇角牽出一抹淡淡的弧度，語氣卻還是冷的，“難得你知道感恩一回。”
那天香閣是臨安城內數一數二的酒樓，其酒樓修葺得便是輝煌大氣。
這三樓便足以將大半個臨安盡收眼底，放眼望去，天空一彎冷月，月色凄迷，盈盈撒下人間。
屋舍農院，道路縱橫，風搖樹動盡收眼底。
不遠處的百花樓正是燈火通明，耳畔是呼呼的風聲，那一團團嬌笑和禮樂之聲順耳而來，靜中有動，反而生出兩分肅殺之氣來。
趙高沐一行十幾人，分別占據了這三樓的每個方向，這三樓視野寬闊，可以看到此處四面八方的景致。
一旦有所異動，他們便能最快采取行動。
不知等了多久，便聽見趙高沐的一個手下指著百花樓大喊一聲道：“世子殿下，您看那邊……”
顧華杉立刻站了起來，轉過頭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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