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的病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根深蒂固,是一點一點的累積而成的,病情最嚴重的時候,他就像是一個木頭人一樣,無論任何人說什么他都沒有任何一點反應,餓了不知道,吃渴了不知道喝,就真的和一個植物人沒什么兩樣,若不是他偶爾會瞪起毫無神色的眼睛盯著你看幾秒,你都很難看出來他到底是在睡覺還是在發呆。
他拒絕一切和外部的互動,無論是再正常不過的四處走走或者說是接觸一下外部的陽光,不管是語言還是書信,他通通都拒絕,他只想待在自己的房間里,對外面的一切充耳未聞,把整個世界隔離,這樣,誰也無法傷害他……
直到最近這兩年他才逐漸打開了心扉,慢慢的開始小心翼翼的接觸這個世界,在那之前,他都像是活在異世界一樣,固執的守護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拒絕外界的入侵,也拒絕走向外界,整個世界都令他畏懼,他拒絕和任何人溝通,就像是給自己帶上了枷鎖,別人無法靠近他,他自己卻也被困在了這小小的鐵籠里……
當然了,在歐陽小的時候,他的癥狀遠沒有現在這么嚴重,雖說性格孤僻,但卻依舊只在孤僻的性格之中,并沒有如現在一般與世界隔離,家庭給他帶來的壓力讓他無法從這個愛的避風港里面吸取到任何一點溫暖,或許他是同齡人之中唯一一個每天都在盼望著上學的,那個時候的他,還有過朋友……
但是,他的校園生活也不怎么美好……
……
剛上小學的歐陽總是板著一張臉,很少笑,也很少表達自己的意見,總是一個小受氣包的模樣,木訥訥的,見到人都不敢大聲講話,哪怕有人侵犯了他的利益他也只敢低著頭咬咬牙落兩滴眼淚,攥緊了拳頭又能如何?反正他永遠不會對人揮出他的拳頭。
就是這樣,他看起來一副很好欺負的模樣,或許,有些人會認為這樣的人很值得心疼,但同時往往就是這樣的人,明明沒有任何惡意,卻接受了這個世界最大的惡意……
你以為這個世界最大的惡意是仇恨嗎?
不。
這個世界最大的惡意是無聊……
僅僅因為無聊……
那些活力過剩的小朋友們或許本沒有多大惡意,但就是這無意之間的幾個小小的舉動一次又一次的冒犯歐陽……
有些人欺負別人因為自己心里不舒服,有些人欺負別人因為單純的看不順眼,而有些人欺負別人則是因為“無聊”……
是的,就是這么的“無聊”……
其實仔細說起來都不是什么太大的事,無非就是無端的在走路的時候故意撞他一下,在吃飯的時候隨手把排在隊伍之中的他推出去,在他做的課堂筆記上隨意涂鴉……
就像是你在路邊看到了一只青蛙,它走著它的路,你無緣無故就扔了顆小石子去砸它,沒有任何理由,它也不會礙著你,也不會對你有任何威脅,就只是因為無聊……
或許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仔細說起來的話甚至都算不上這事,可偏偏就這一件一件的小事使得歐陽逐漸被孤立,同時越來越畏懼,不同的就這些人,這些事,也畏懼著這個帶來傷害的世界。
同時,歐陽一次又一次的忍氣吞聲也使得那些冒犯者們一次又一次的變本加厲,或許,只要某一次他稍微態度剛強一點,敢于反抗,他的處境就不會這么的艱難,但是他沒有……
歐陽懦弱的性格讓他受盡了欺負,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揮起拳頭去反抗嗎?就算他可以,欺凌他的人往往都不止一個,雙拳難敵四手,他往往又只能惹得一身傷,這樣的傷口老師就像是看不見一樣,他也不敢跟父母說,別的小孩子受傷了父母都心疼的不得了,而他受傷了,父母卻會責怪他怎么那么不讓人省心,一邊教訓他一邊說他嬌氣,男孩子嘛,受點傷怎么了……
沒有家長撐腰,老師也不喜歡,自己無能為力,他永遠也只能默默的擦去眼角的淚,低聲下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拼命的忍受著這一切……
某一天,吃中飯的大課間是一天的學習中最長的休息時間,對于歐陽來說,這段時間是很煎熬的,那些活力無處發泄的同學們,會把他們過剩的精力全部運用到惡作劇當中去,或許在他們看來這只是好玩,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惡作劇,但是他們不知道。
你為了好玩而做的惡作劇,是有些人一輩子的噩夢……
中午休息的時間,歐陽吃完飯之后就回到了座位上,就在這個時候,幾個同學又三三兩兩的圍了上來,壞笑著看著他,歐陽咬著嘴唇,一言不發的盯著桌面。
“求你們了千萬別做什么……什么都別做今天放過我好嗎……”
歐陽在心底默念著,死死的咬緊牙關,但是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
那群小小的霸凌者們壞笑著打量著歐陽,看著他有什么地方可以提供娛樂的,最終他們把目光盯在了歐陽整齊的課桌上……
比起別人雜亂的課桌,歐陽的課桌永遠都是井井有條,這是他自己的習慣,他總是覺習慣保護好自己的一方土地,無論外面有多么臟亂混雜,他的一方小世界永遠都是整齊劃一的……
或許……也不能說永遠……
比如現在,一個同學就隨手拿起了他課本上的書,歐陽臉色巨變,對方挑釁的笑了笑:“借我看看啊……”
歐陽下意識的去奪:“還給我!”同時就已經撲了上去,他當然知道,這些人怎么可能只需要看一看,到他們手里的東西不損壞才有鬼……
“你自己來拿呀!”那個同學要的就是歐陽這個反應,往后退了一步,同時把那本書舉得高高的,就等著歐陽來拿,歐陽想拿又拿不到,拼命的伸長自己的手。
“丟給我丟給我!”一群人算是徹底鬧開了,有說有笑的看著出盡洋相的歐陽,他們給這個游戲取了一個名字,叫做逗猴子……
那個同學又笑著丟給另一個同學那本書就這樣傳遞著,歐陽就像一只猴子一樣被他們耍來耍去……
這是他們慣用的老把戲,無論多少,歐陽總會急切的想去把他們手中的書給拿下來,他們覺得這很好玩,他們一直想不明白,不就是一本書嗎?壞了再找爸媽,讓他們買一份就好了,有什么好值得心急的?
他們不知道,在歐陽家里,他從來不敢提出任何要求,他們更不知道,歐陽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當成了朋友,他會細聲細語的和他們講話,在別人看來,這堆東西無足輕重,但在歐陽看來,這些東西卻重要無比……
很奇怪,怎么會有一個人把這些東西當做朋友呢?但事實就是如此,歐陽就是這樣……
此時他的眼含著淚水,無能為力的感覺帶來的恐懼深深的侵蝕著他,這種感覺很難表達,就像是把你的雙手綁起來,然后把你最愛的人在你面前殺掉,一塊一塊的肢解,甚至是做更不好的事情……但你卻無能為力,只能無助地咆哮,拼命的掙扎,鎖鏈會鑲進你的肉里,咆哮會讓你的嗓子變得嘶啞,但這又能改變什么呢?你只能看著,無助的看著,什么都改變不了……
就在這,樺博出現了……
樺博一進教室就看到了這樣一幕,一群人圍成了一個群把一本書扔來扔去,歐陽哭著喊著在整個教室里穿梭……
樺博瞇起了眼睛,一把沖了上去拽起其中一個小男孩,兩拳就照著他腦袋上打了過去,打得他眼冒金星,樺博提著那個小孩的衣領子環顧了一圈:“你們都想死嗎?”
小學的孩子哪經得住這樣,完全被樺博嚇住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樺博扭過頭盯著現在還拿著書的人,眼神一狠,大聲又說了一遍:“你們都想死嗎?!”
眾人一愣,都被樺博的氣勢給嚇住了,樺博盯著拿書的人,大吼:“還給他!”
那個人立馬就僵住了,渾身顫抖著,歐陽趕緊跑上前去從他的懷里抽出自己的書,抱在懷里,用含著眼淚的雙眼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個人,同時聲音微微顫抖的對樺博說道“謝謝……”
……
在他為數不多的童年美好記憶之中,樺博可以說是占據了很大的地位,他們可以說是最好的朋友,他們形影不離,無話不說,相比于歐陽的內涵懦弱,樺博可是校園一霸,仗著比別同齡人高半個腦袋,樺博在學校里可算是無人敢惹,這兩個人無論是性格還是處事方式都是完全相反,可能是異性相吸的緣故,偏偏這兩個人就成了最好的朋友,也算是托了樺博的福,歐陽的日子總算沒有那么難過了,歐陽很珍惜這個朋友,在他看來,有這樣一個朋友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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