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曉曉這兩天格外的開心，除了楚莉允許她靠近佘單，而且佘單清楚的問過她一個問題后，湯曉曉便對佘單的治療越來越有信心起來。

    出來了許久，湯曉曉也想先把這邊暫時告一個段落，從楚莉哪里得來的資料湯曉曉需要好好的整理一番，除去佘單的進步，馬上就可以回去的欣喜也讓湯曉曉從心里按捺不住的興奮。

    “你來了，”小易剛從楚莉的辦公室出來，見到剛拐上樓梯的湯曉曉，舉手問過聲好，頹然的神色倒是比起平日那精神奕奕的模樣格外討人憐愛些。

    “怎么了？和她吵架了？”湯曉曉指了指關(guān)著門的辦公室低聲問詢著。

    小易苦笑一聲沒多言，推脫還有工作便先一步離開了，湯曉曉看著小易帶了點落寞背影慢慢消失，雖然不知道一向相處還不錯的兩人是怎么，可還是敲開了楚莉的房間門。

    楚莉昨天和她說今天可以讓她多和佘單呆一會，佘單的進步她也很滿意，這個有些冒進的選擇也是因為湯曉曉馬上要離開的選擇。

    “如果他的情況穩(wěn)定下來是不是就可以轉(zhuǎn)到普通病房了？”湯曉曉在路上問著楚莉，一直住在重病隔離區(qū)，湯曉曉總覺得安靜的佘單其實和那些沒有認知的病人完全不同的，如果只是擔(dān)心佘單會逃離的話，應(yīng)該還有別的辦法。

    雖然那個房間隔音不錯，但是每次走在那里面，總是讓湯曉曉覺得很不舒服，如果佘單真的還是有著對環(huán)境的感知，那湯曉曉不能想象一個人是如何被當(dāng)做瘋子而囚禁里度過他剩下的一生的。

    一生太長了，而那里的土地枯竭的不會長出任何的生命。

    “除非他不會再因為刺激產(chǎn)生記憶錯亂，不然你知道讓一個記憶不完全的人自由活動對佘單和整個療養(yǎng)院來說都是一件很危險的事，上次他大鬧的那一場你還記得吧，本來以為他受著傷不會出什么亂子，可他當(dāng)真是會給自己找麻煩。”

    湯曉曉想起上次佘單的失控也無奈起來，這到底是個健康的成年男性，如果他不愿意配合確實會做出很多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而這些，普通人是不能用一般的思維去預(yù)想到的，他們是特別的。

    跟著楚莉進到小院里面，只帶了點綠色的土地完全不像外面的繁盛，春天在這里留下的痕跡很少，刻板的樓層里束縛著外面世界所不認可的瘋子，他們或許余生就要在始終如一的環(huán)境里，夢里，或單調(diào)而孤獨，或備受折磨的生活下去。

    楚莉看著又被整個樓給吸引的湯曉曉，這個人感情太多豐富，每次看到這個代表著禁忌的地方總是很容易失神，第一次如此，以后再看到的每一次好像也總是有東西喊她站在那里傾聽，楚莉很羨慕湯曉曉，因為她并不知道佇立在那里的樓房和那個人說了什么，她聽不到，但是她知道湯曉曉可以，所以她想把自己的能力借給她，幫助她去傾聽更多。

    “今天我不陪著你了，我就在旁邊的觀察室里，如果他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你要趕緊離開，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如果來不及的話就找地方躲一下，我會盡快喊人過來幫忙。”

    湯曉曉認真的聽楚莉交代著，原本小易也該是和她們一起過來的，可她從早上見過小易一次竟然再沒見到小易出現(xiàn)在楚莉的身邊，今天還真是古怪。

    看著楚莉進了觀察室，察覺到有人來的佘單已經(jīng)站在門口從小小的窗戶里看著她，湯曉曉笑著和佘單擺了擺手，然后拿著楚莉給她的卡片走了進去。

    “是你，”佘單讓開門口讓湯曉曉進來，越來越清晰的話讓湯曉曉聽著很開心，笑著點點頭，然后拿出了之前去超市時給佘單帶的零食和臨別禮物。

    “今天感覺怎么樣，傷口會痛嗎？”湯曉曉指了指佘單還沒長好的傷處問著。

    佘單一手扶著自己的腹部一邊愣愣的反應(yīng)湯曉曉的話，低頭看著傷口處想了一會才搖了搖頭，“不疼了，有點……癢。”

    湯曉曉笑著拿開佘單想要抓一抓的手，雖然佘單現(xiàn)在看著是個成熟的大人，可楚莉說他現(xiàn)在的記憶也只是停在了九歲的一段里，湯曉曉不知道是不是佘單的九歲便已經(jīng)學(xué)會自己一個人安靜的呆著，上次佘單送給她的一個折紙還被她小心的收著。

    “別抓，會裂開的，”湯曉曉拉著佘單的胳臂一起在僅有的床邊坐下，面對一個張著三十多歲面孔的男人還要像哄孩子一樣的說話，湯曉曉以為她也許需要好一些心理建設(shè)的，可在面對佘單的時候，一切好像都在自然而然的發(fā)生著。

    佘單對每一個來訪的人都充滿好奇，尤其是上湯曉曉第一次和佘單說話時，佘單明顯更對她的聲音感到奇怪，她的樣子，應(yīng)該和他記憶里那個人有很大而不同的。

    不管是年齡，還是模樣，不過湯曉曉看著佘單忽然想起佘雙兒的臉來，兩個人說是兄妹，看起來倒是根本沒有半點相似，而且上次佘單無意和佘雙兒遇上，好像也并沒有發(fā)生什么過激的反應(yīng)。

    他記憶的那個人是什么樣子呢？湯曉曉看著佘單高興地在床上一樣一樣的掏空袋子，里面都是楚莉說過的他喜歡零食，湯曉曉看著眼前這個舉止怎么都帶了幾分幼稚的男人，對于佘單的思索，又更多的涌了上來。

    “明天我就不能來看你了，”湯曉曉伸手想要摸一摸佘單的頭發(fā)，剛伸出的手便被佘單所察覺，澄澈的眼睛看著湯曉曉，那是在這個年紀里湯曉曉從沒見過的樣子，干凈的連她的倒影都好像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停在半空的手湯曉曉還是落了下去，輕輕的在佘單的頭上撫了兩下，湯曉曉愛憐的看著眼前的男人，對這樣的一個人，佘雙兒竟然完全的不認同呢。

    “你，還回來嗎？”佘單拿著一包餅干遞到湯曉曉的手邊問。

    “會啊，等忙完我就會再來看你的，你在這里要聽楚醫(yī)生的話，這樣下次我再來的時候，說不定就可以帶你一起出去玩了。”湯曉曉輕聲哄著佘單，俯身從床下的另一個盒子里拿出了一個拼圖玩具放在佘單的面前。

    “這個給你，等你拼完說不定我就回來了。”

    “拼完？”佘單來回翻看著整個拼圖盒子，“這是什么？”

    湯曉曉幫著佘單把盒子打開，一大包碎片被倒在白色的床上，湯曉曉看著佘單好奇的眼神，這個禮物佘單應(yīng)該會喜歡的，不過售貨員說這個圖并不好拼，可是湯曉曉覺得佘單的手很巧，即使帶了點困難，但是做個挑戰(zhàn)好像也挺不錯。

    佘單試探著的一塊一塊的捏著小圖塊觀察著，湯曉曉教他把每一片都放進拼圖的盒板中，不過也不太熟悉的湯曉曉好久也沒找對第二塊的位置。

    “這個是放哪來著？”湯曉曉看著盒子的封面圖研究著，她平時也不常接觸拼圖，不過這個好像確實有點難度啊，早知道買個簡單的好了。

    “你騙我！”佘單突然地聲音讓湯曉曉奇怪從封圖上移開了視線，看著佘單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失落的模樣，湯曉曉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佘單。

    “你們都騙我！明明就不回來了，為什么要騙我！”佘單大叫著掀翻了床上的拼圖，零散的圖塊被撒了意思，湯曉曉驚訝的看著忽然動手動佘單，這個暴躁的人，根本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了吧。

    湯曉曉聽著隔壁忽然砰砰響起的兩聲悶響，楚莉的提醒讓湯曉曉回了神，湯曉曉跳下床看著暴躁的佘單，恐懼讓湯曉曉微微的發(fā)抖，雖然想要求救，身體卻好像變得不聽使喚。

    她的救命恩人，現(xiàn)在正是她最大的威脅。

    “我沒有騙你，我們都沒有，我只是有事要離開幾天，你先別激動，佘單你醒醒，你看清楚我是誰！”湯曉曉嘗試與佘單說話，佘單卻緊握著拳頭慢慢朝湯曉曉走去。

    “為什么你們都要離開，為什么你要騙我，如果你們能告訴我，那雙兒就不用離開了，為什么你們要瞞著我，為什么要帶走雙兒，你們都是騙子！”

    湯曉曉看著頃刻間充滿壓迫感的佘單剛才那乖順的樣子就如虛幻一樣盡數(shù)散去，湯曉曉靠在墻角不知所措，門口終于沖進來了幾人攔在了她和佘單的中間。

    楚莉給佘單打了針安定，湯曉曉站在一邊看著慢慢陷入沉睡的佘單百感交集，剛才的戰(zhàn)栗還未完全褪去，帶了些顫抖的手意外的有些不聽使喚，湯曉曉回憶著剛才陌生的感覺，對于佘單的認識，好像一下又豐富了不少。

    “沒事吧，”楚莉看著還有些恍惚湯曉曉，面對一個情緒不穩(wěn)的人她作為醫(yī)生已經(jīng)見怪不怪，可湯曉曉卻只是從她的話里了解的佘單，那個易變的，暴躁的，每一個都不同于湯曉曉認識那一個人，可那也確實是屬于佘單的一部分。

    湯曉曉扶著楚莉穩(wěn)了穩(wěn)慌亂的心神，勉強擠出的笑，慘白的面容讓楚莉有些擔(dān)心。

    “先去我辦公室休息會吧，他……他其實并不想嚇到你的，只是他有時候自己也控制不了。”楚莉看著安然睡去的佘單，那個重新成為天使的男人，再次醒來也許都不會記得他做過什么。

    這是誰的錯？湯曉曉不知道佘單的過去，只是那些時間里，可能也不全是美好的記憶。

    “佘單的事，估計也只有佘雙兒知道答案了，”湯曉曉雙手抱著一杯熱茶，氤氳著的茶香讓湯曉曉慢慢忘卻那被恐懼支配的悚然，混亂的佘單正如楚莉所言，雖然他有著一定的清醒，他們不得不防的，更多的是那不確定的攻擊。

    下一次會因為什么而被觸動，那緊緊束縛著所有人的，不只是點溫情而已，湯曉曉第一開始思考佘單到底是個什么樣的負擔(dān)，他每次控制不住自己時，又給佘雙兒惹下過多少的麻煩。

    “她應(yīng)該不會再見你了吧，上次感覺你們之間好像……”楚莉不知道湯曉曉繼續(xù)走下的理由是什么，但是可想而知這條路并不容易，佘單的不穩(wěn)定讓湯曉曉的所有關(guān)注點只能是在她和佘雙兒兩個人身上，但是她知道的還是太少了，而佘雙兒，估計并不會想再次見到湯曉曉。

    “她的秘密肯定和佘單有關(guān)，她小小年紀哪來的錢每年不停的支付佘單的治療費，過去的事竟然誰都講不清楚，那也只有她一個人還知道那過去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處理沒有再阻攔湯曉曉的決定，這次的結(jié)局楚莉其實也曾想到，不管是湯曉曉因為佘單被嚇走還是繼續(xù)調(diào)查，她想要的只是治療好她的病人，而湯曉曉是佘雙兒最好的替代品。

    離開的票是早就定好了的，雖然突生變故湯曉曉還是照計劃回去了，她需要整理下自己的思緒，那些這些日子來無差別吸取的信息，她需要準備更多才能為更多的消息來騰出位子。

    晚上七點半，有時間嗎？

    在車上湯曉曉給姜鳳林發(fā)了個消息，最近姜鳳林很忙湯曉曉也多少心里有數(shù)，那天在他們家里的人應(yīng)該是林振威，這一點湯曉曉倒不會懷疑，只是奇怪馬上要結(jié)婚的人在他們家里做什么？

    有，我去接你。

    姜鳳林回了消息，知道有人在等她的未來讓湯曉曉一點點的期待著，離開的這些日子無數(shù)的思念在悄悄的生根發(fā)芽，必然的阻隔讓所有的情感都深深的壓抑在心里的最深處，看著車廂里報站的屏幕，每次離家的地方近一點，湯曉曉的心便隱隱的顫動幾下。

    快了，快了，到了蘇揚，到了家，她就可以盡情的擁抱那個許久未見的人，沉溺在那個懷抱里的感覺是那么美好，她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好好和他吃一次飯，也已經(jīng)受夠了和他只能隔著屏幕說話的現(xiàn)實，很快姜鳳林會戴上她帶回來的禮物。

    這一切馬上就會成為最美的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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