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墨搖了幾遍，又提高了聲音叫了幾遍，老爺子就是不醒。

    梓墨頓時慌亂起來，按下護士站的鈴鐺。

    護士趕過來看了看，急忙跑去找醫(yī)生。

    老爺子神態(tài)安詳，眼睛禁閉，看似是睡著了，就是叫不醒。

    醫(yī)生過來用聽診器聽了聽老爺子的心臟，又把眼睛扒開看了看，搖了搖頭說：“老年癡呆末期。節(jié)哀順變吧！”

    “你這是什么意思?不是一直說一切正常的嗎？怎么突然就節(jié)哀順變了?”梓墨沖醫(yī)生大吼。

    季小杰把梓墨拉住，笑著對醫(yī)生說：“我老婆有點激動，不好意思，這種情況有沒有可能出現(xiàn)奇跡?”

    醫(yī)生無奈的搖了搖頭。

    “小杰，我們走，把我爸轉到國內最好的醫(yī)院去治療，實在不行，到國外也行！”梓墨激動的對季小杰說。

    “好好，我們轉院。”季小杰附和著。

    這時強子帶著一個醫(yī)生模樣的人走了進來，對梓墨說：“他就是國內最有權威的專家，我昨天就聯(lián)系了，今天剛剛到，聽聽他怎么說！”

    “我看了病人的各項檢查結果，和住院觀察記錄，種種跡象表明，就是老年癡呆的后期癥狀，目前還沒有什么有效的方法來治療。”專家的話和主治醫(yī)生的話意思差不多。

    梓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撲在父親的病床前，大聲的呼喊：“爸！你醒醒！不要嚇我好不好？”

    看著梓墨撕心裂肺的樣子，季小杰心如刀絞，走過去從后面輕輕的抱住她：“梓墨，冷靜一下，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想開點。”

    “你走開！”

    季小杰依然抱住她不放，他要給她力量和依靠，他知道現(xiàn)在是梓墨最需要自己的時候。

    呼喊了一陣，梓墨終于不再折騰，倒在季小杰的懷里，無聲的哭泣著。

    季小杰拿出紙巾，幫她擦拭臉上的淚水。

    此時已經快下午兩點了，看梓墨的樣子，應該也吃不下東西，季小杰只好把她攬在懷里，給她力量支撐。

    梓墨父親就這么睡著，呼吸還算穩(wěn)定。

    但具體能撐多久，醫(yī)生也不敢確定。

    老爺子昏迷不醒，也不能就這么由著他，醫(yī)生把營養(yǎng)液幫他輸上，導尿管插上，就這么耗著吧。

    天快黑的時候，梓墨母親從家里趕來，見到老頭子的這個狀況，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悲傷，老太太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表現(xiàn)的很平靜，靜靜的幫老伴擦拭著臉龐，眼睛里竟沒有一絲淚光。

    “你們回去休息吧，明天再過來，晚上我在這兒守著。”梓墨母親跟女兒女婿說。

    季小杰拍拍梓墨的肩膀，示意她離開，梓墨戀戀不舍的邊走邊回頭看看躺在病床上的父親，生怕這一走就再也見不到父親的最后一面。

    一路上梓墨都默不作聲，腦海里回映著小時候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畫面。

    這樣的畫面只能在回憶里找尋，以后有可能再也看不到父親。

    季小杰理解梓墨的心情，一路上也沒有說話，讓梓墨自己靜靜的呆著。

    快到家的時候，季小杰在一家餐館門口停了下來，帶梓墨進去吃點東西。

    梓墨傷心過度，根本吃不下東西。

    季小杰使出十二分的耐心，連哄加勸，硬是讓梓墨吃了進去。

    回到家，梓墨換了鞋子就往臥室走去，整個人往床上一躺，一動不動。

    季小杰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最好什么都不做，任由她自己消化情緒。

    外人的干涉，反而會影響她的心理自愈能力。

    季小杰能做的就是幫她把外套脫掉，被子蓋好。

    梓墨不一會兒就睡著了，估計是在醫(yī)院的時候，哭喊累了。

    睡夢中的梓墨突然打了個冷顫，眼睛一下子睜開，驚魂未定的喘著氣。

    看了看環(huán)境，是在自己家里，季小杰也在身邊，又躺下接著睡去。

    梓墨的樣子，季小杰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到了第二天早上，季小杰早早的起來，把早餐做好，等著梓墨起來吃。

    梓墨醒來之后，抓起外套就想往外跑。

    季小杰拉住了她：“把早餐吃了，你再憔悴下去，爸會合不上眼的，你把自己照顧好了，就是爸最大的安慰。”

    梓墨順從的走到餐桌前，把早餐吃了。

    季小杰開車帶著梓墨一起又來到了醫(yī)院，替換老太太回家休息。

    “怎么樣，夜里有沒有什么反應？”梓墨問母親。

    “沒有，一直這么睡著。”老太太無奈的說。

    看來老爺子真的是沒什么希望了，前天的突然清醒應該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季小杰把老太太送回去，梓墨就在病床前和父親聊天，雖然知道他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爸，你還記得，我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和玲玲在家玩，把你辛辛苦苦養(yǎng)的金魚撈了出來，放在桌子上觀察金魚離開水的反應，過了好久，再把金魚放進去，最后金魚被折騰死了。”梓墨語氣平緩，給父親講從前的趣事。

    看了一眼父親禁閉的雙眼，梓墨輕啜了一下，繼續(xù)說：“你下班回來，看到金魚死了，特別的生氣，就問我怎么回事？我當時就撒了個慌，說是它自己蹦出來摔死的。

    然后你就默不作聲的把死了的金魚扔了，并跟我說，相信我說的話。

    現(xiàn)在想想，你以我當時的心智，撒了個那么低級的謊，你肯定知道，只不過你婉轉的表達了你對我的不信任，用言語鼓勵我做一個誠實的孩子。

    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撒過謊，我覺得我必須對得起別人對我的信任。”

    梓墨說著說著，笑了起來：“過去有好多美好的回憶，謝謝你讓我有一個溫暖幸福的家，讓我又一個快樂的童年。”

    說到這里，梓墨的眼淚又悄然滑落。

    她多么希望父親突然睜開眼睛，給她一個意外的驚喜。

    她又多么希望這一切都是在做夢，等夢醒了，父親依然會活蹦亂跳的出現(xiàn)在自己的面前。

    可這些都是她自己的幻想，現(xiàn)實就是那么殘忍。

    自己最親最親的人，就在自己身邊，慢慢的耗盡自己的生命，自己卻無能為力。

    她恨自己怎么那么沒用，無法和病魔抗衡，眼睜睜的看著父親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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