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而出的是杜康適和席援,杜蘭真雖有些好奇,但并沒開口,聽了二人發問,不免暗自好笑,都說女人愛八卦,其實男人也不遑多讓。
“他對真人說自己對解師妹是真心實意,愛逾性命,是輾轉反側寤寐思服,是欲斬情絲而不忍斬斷,世上唯此一人是他愿意豁出性命去守護的。”鄧周說著忍不住笑著搖搖頭,“其他零零碎碎,不多贅述,總之對著金丹真人滔滔不絕大訴衷腸的可不多見!
杜蘭真三人聽了,不由駭笑,仔細想想,又覺得實在有趣。沒想到燕如行平日里作風如不拘小節的任俠,細膩起來直教人一身雞皮疙瘩。
杜康適更是拍案大笑,“沒想到老燕平日里自詡豪杰、丈夫、偉男子,為了道侶能做出這般酸掉牙的事,說出這般肉麻的話來。待會見了他我得羞他一回!
“若只是這般,真人能輕易被打動?”席援笑過,問道。
“當然不能。”鄧周點頭,“真人當時讓人把他帶下去客房清醒一下,待到三日后再問他所說的愛逾性命可是真的!
“燕道友當即答是真的,真人見他斬釘截鐵無半分猶疑,便故意說自己可以理解他的心意,然后又嘆了一口氣,推心置腹道,雖則此時信誓旦旦全出自真心,但幾十年、上百年后便全然改了心意,都是人之常情。”
“燕道友先是默然,旋即道,倘若愛意消減一分,則敬意便增加一分。若真有情愛做空的一日,便是互親互信互敬相互扶持的一日!
“真人便問,我也不問你天長地久,只問你倘若有朝一日你們眼前有一份登天機緣,成就元嬰,那這機緣你是留與自己,還是讓與解柔錦?”
聽到這,杜蘭真終不免覺這真人苛刻過甚,以元嬰機緣做考驗,這天下鴛侶萬千,能有幾對經得起這拷問?
況且,雖結鴛侶,難道就不愛己身了嗎?尋道、成道是修士一生所求,若因鴛侶情深就放棄,還修什么仙,問什么道!
“燕道友思忖片刻,答,愿意讓與解柔錦。真人追問他可是真心實意,絕不后悔?他答,不悔。真人并不十分相信,道,倘若燕道友敢發下心魔誓,那他便作主應下兩人的婚事!编囍苷f到這里,端起茶盅喝了一口。
燕如行的選擇已經很明顯了。
三人默默無語。杜蘭真聽罷,既是難以置信,又是折服。
難以置信是因為,這世上居然有人不惜以元嬰機緣換心儀之人同心白首,杜蘭真自問此生絕無可能作此承諾,倘若誰與她說許此諾言便能與心儀之人結為道侶,那這道侶不要也罷。
折服卻是因為,做到燕如行這一步,杜蘭真方信此為愛情。
這么一看,燕如行為了抱得美人歸,實在是立下了堪稱喪權辱國的條約,起碼大多數人都會和杜蘭真一樣,佩服是一回事,敬謝不敏難以理解是另一回事。但這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杜蘭真并不置喙,也不容她置喙。
“所謂情深似海,恐怕不過如此罷了!倍盘m真見一時沒人說話,便輕輕嘆了一聲,“做到如此地步,實在難得!
“是啊,我原便道他二人情深意重,卻全不知還有這些事!倍趴颠m頗為感慨的搖搖頭,“燕兄這一生能遇見這樣一個讓他做到如此地步的道侶,也算值得。”
這世界何其大,世間人總是各有所求。有人只愿平順度日,做一個幸福的普通人,有的人希望傲世凌云,做威勢赫赫的強者,有人卻追求長生久視,與道合真。
杜蘭真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但她自幼順遂,不愿意、也不能甘心做一個普通人,為此,她不會許下任何妨礙她尋道的承諾。
“燕道友委實沖動了些!毕幻鉃樗锵,“心魔誓,豈是能輕易許下的?再是情深意重,這也太過了,實在不惜身啊。不過這也是你們落星派的幸事!
杜蘭真低著頭啜了口茶,掩去自己的不喜。她并不認識席援,不知道席援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但只看他今日的表現,委實刻薄過甚,簡直稱得上不懂得看人眼色,不知道什么場合該說什么話。
他幾次三番的抬杠,卻一直是針對鄧周和落星派的,并不見他嘲諷杜蘭真兩人,可見也不是真的不懂眉高眼低,只是看人下菜碟罷了。
也不知道鄧周到底是怎么得罪他了,讓他不依不饒,簡直沒有名門大派弟子的氣度——其實這也是杜蘭真太過苛刻了,即使的高門如六大宗門,謙遜克制、風姿折人的也是少數。
這回杜康適也沒有說話救場——有個一兩次便夠禮貌的了,他沒義務一直協調氣氛。
“無論如何,我們是只有盼著解師妹伉儷好的。”鄧周平淡一笑,似乎聽不出席援話里話外的意思,“解師妹能遇上待她一心一意、情深意重的道侶,那是她的運氣!
席援長長的“哦”了一聲,“解道友溫柔可親,確是難得,為貴派鐘愛也不奇怪。”
他自己可能不覺得這話顯得有些陰陽怪氣,所幸并無狹昵,還不至于讓人對他的印象跌到谷底。
“小門小戶,自然對自家師妹珍重些,倘若放之四海,解師妹恐怕也排不上號了,論容貌、論天賦、論出身,何如杜道友?何如貴派的郗昭仙子?”出人意料的,鄧周把話題引到杜蘭真身上了。
“我如何能與郗昭道友相提并論?”杜蘭真謙道,“鄧道友過譽也。”
“杜道友無需妄自菲薄,以道友這般人物,揚名四海不過早晚的事罷了!编囍芄ЬS道。
席援倒聽出不同來,問道,“杜道友莫非見過郗師姐?”
“僥幸有過一面之緣!倍盘m真輕輕點頭。
“那真是巧了!毕Φ,“說來也巧,我初一見道友便覺有些似曾相識,提到郗師姐,便一下反應過來,杜道友與郗師姐有幾分相像呢!
杜蘭真伸手拂過額角碎發,借此掩住聽到這話的一絲不悅——即使之前也聽扶以瀾說過這話,甚至她自己也對郗昭頗為欣賞、欽佩,但一碼歸一碼,老是被人說和另一個人像就是不爽。
“是嗎?”杜蘭真神色如常,帶著三分笑意,“之前倒也有人這么說,直至我見過郗昭道友,才覺此言不盡不實。別的如氣質超絕不提,郗昭道友可謂心無旁騖,這便是我拍馬難及的!
這話半真半假,但話里的感慨卻是發自內心。杜蘭真見了郗昭便知道她們并不相同,只是相似罷了。郗昭那種純粹的想要探尋天地、追求大道的心為她由內而外的提供力量,她就是喜歡修煉。
可對于杜蘭真來說,她割舍不下那些因修煉帶來的名、利,割舍不下修煉有成帶來的種種好處,她也愛尋道,但遠不如郗昭那么純粹。
然而杜蘭真起點太高、眼光太高,尋常的她并不入眼,因此看似無欲無求,這便與郗昭看上去有些相似了。
但假的就是假的,不夠純粹就是不夠純粹——不是不好,只是沒那么打動人心。
“杜道友年紀不大吧?”席援問道,“是否剛筑基?恐怕沒有三十歲?”
“正是!倍盘m真不解其意。
“這就是了。”席援撫掌而笑,“郗師姐筑基已有三十余載,論年紀是你兩倍有余,筑基后常年在外游歷,道友則剛剛筑基,顯然之前不會有太多機會增加閱歷,自然見識上比不上郗師姐,因此見了師姐生了自慚形穢之心。然實際上在人眼中,你們一如精致玉器,一如未雕琢的璞玉,一如芝蘭芬芳,一如佳木初芽,并無高下之別,不必妄自菲薄!
這話聽來十分動人,且席援此時顯得十分真誠,最難得的是這話完全迎合了杜蘭真內心的好勝心以及努力成長與郗昭他日一教高下的心。杜蘭真之前對他的惡感消減了些,難得嫣然而笑,“借席道友吉言。”
不過,一笑之后,杜蘭真卻更覺其口蜜腹劍,迎高踩低,不宜深交。
四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氣氛漸趨和諧,杜蘭真忽覺有人走近,回過頭來,正對上一張熱切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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