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玉揺紅”雖然名氣最大,是醉仙居的一道招牌,但歸根究底,這是一道開胃的涼菜。
險些被放棄的“金鼎捧珠”卻是一道實打實的名貴熱菜,極其考驗廚師對火候、調味的掌握。
“梧桐膾”號稱是以鳳凰血燉魚肉和鳥肉,這里的“鳳凰”顯然不是真正的鳳凰,而是指有極其稀薄的鳳凰血脈的禽類妖獸。真正的鳳凰一出世,這個戡梧界都要化為飛灰。即使這樣,這些帶有鳳凰血脈的妖獸其實也稱得上名貴了。
而“海上生明月”卻是一道蛋羹,沉底的魚肉隨著靈火炙烤一點點破開蛋羹浮上來,這是凡間廚師絕難想象的,卻真真實實的存在于修真界。
被杜蘭真報以最大的期待的“烈火朱霞”不僅號稱的功效惹人眼球,就連賣相也是極為不凡。一開始只是一個白白的拳頭大的魚丸,但只要等待一會,就會發(fā)現(xiàn)白色的外表慢慢透出些極淺淡的紅色。隨著時間推移,那紅色越來越明顯,魚肉也越來越接近透明,乍一眼看去,那魚丸仿佛是一盞燈籠,里面朦朦朧朧燃燒著一團熾熱的火焰。
一刻鐘以后,人已經(jīng)可以完全看清那透明魚丸里微弱卻燦爛的火苗,似乎毫無引燃物,憑空燃燒,正在人好奇時,那魚丸忽的爆裂開來,內中原本極微弱的火苗忽的竄出半尺高,倏忽落下,那魚丸散成了花瓣狀,在火苗落下后齊齊放出光彩,赤朱丹彤,正仿佛黃昏云霞,燦爛奪目。
“杜道友,這就可以吃了。”何慕笙提醒道。這是一份獨享的菜。
杜蘭真聞言便舉箸夾了一塊。這魚片便與蜜玉揺紅不同了,入口辛辣刺激,也非是加了辣椒,也非是加了烈酒,就只是魚肉在特殊處理后本身帶有的味道,吃下后熱辣辣的,化作一股暖流,流轉而下,瑩潤肺腑。
待杜蘭真將這道菜全部入腹,一股舒適輕松的感覺涌上心頭,這是靈氣反饋帶來的舒適感。能做到這個地步,這道烈火朱霞已經(jīng)算得上不錯了。唯一可惜的是,杜蘭真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有什么暗傷被修補來。
何慕靈緊張兮兮的看著她,生怕她開口說這道菜名不符實虛假廣告,倒是何慕笙一臉淡然,仿佛這醉仙居的少東是何慕靈而不是他一般。
“味道奇特,靈氣逼人,是道難得的佳肴。”杜蘭真見他們這副模樣,不由笑道。一分錢一份貨,她吃的出來功效那是運氣爆表,吃不出來才是正常的,更不要說她未必真有暗傷。
何慕靈聽了,又是松了口氣,又是有些暗自失望。
“得杜道友一贊,說明這道菜倒也還不錯。”何慕笙倒是一顆平常心,聞言笑道。
“自然是好的。”杜蘭真點點頭。
一頓飯下來,算得上賓主盡歡,直至月至中天,才算罷休。
杜蘭真本待再在周圍玩上一兩天才回宗門,誰知杯盤狼藉時忽然接到一張傳訊符,靈氣精妙,都不需要思索,她便知道這必是她師尊發(fā)來的,故而絲毫不敢大意,當場開啟,只聽須晨真君淡淡的道:“速回宗門。”
說罷,傳訊符忽的自燃起來,須臾便化為飛灰了。
杜蘭真瞪著那團灰燼,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是她第一次接到須晨真君的傳訊符,以往師尊從不主動找她,都是她自己每逢初一十五去尋師尊答疑,還多半見不著人,她這十年修行的真正引路人其實是溫海藍。
今天她居然接到了須晨真君的傳訊符,里面居然只有四個字?不是她說,她師尊這派頭,也忒足了點吧?
無論如何,能收到須晨真君親自發(fā)出的傳訊符,就說明杜蘭真如今在她師尊心里的地位已經(jīng)不同往日了,勉強能算得上得意弟子了……應該吧。
師尊頭回主動要她去見面,以須晨真君的脾氣,一共四個字里還帶了個“速”字,杜蘭真哪敢推三阻四的磨蹭,都恨不得手里有張傳送符,“嗖”的一下就回到極塵宗了。
然而傳送符這種極其稀罕的玩意不是杜蘭真能擁有的,她唯一一次接觸到還是在夢里——一場關于紫陽古城的故夢。
她片刻也不想耽擱,正逢杯盤狼藉,便借勢道,“今日承蒙貴兄妹的款待,本待再逗留些時日,不巧在下師尊出關相召,不敢耽誤,只能慚愧告辭了。”言下之意就是趕緊結賬走人。
在座都知道她師尊的元嬰真人,豈有不答應的,何家兄妹都連聲道“應該的”,唯姬承弼聽了拍案道,“正巧,在下要去極塵宗訪友,這月黑風高的,杜道友如此絕世佳人怎能獨自出行?正好讓在下相伴,也不至于路上寂寞!”
杜蘭真敢拿頭打賭,姬承弼絕對是臨時起意,之前從來沒有這個訪友的念頭的,若是杜蘭真說要繼續(xù)玩耍,他也會留下。那所謂的朋友跟他到底有幾分交情都不一定!
“姬道友是覺得我太弱了嗎?”杜蘭真似笑非笑道。
“這怎么會!”對于修士來說,怎么能被說弱!打死姬承弼也不會犯這種錯誤,“但這一路倘若遇見宵小,與他們無論歪扯還是打斗都叫人厭煩,沒得打擾了杜道友的興致,還是讓姬某這個粗人來吧!”
杜蘭真差點笑出聲來。鬼扯的宵小!這一路上雖然不算短,但基本都在繁華治下,以杜蘭真筑基的修為,足以震懾大多數(shù)別有用心之人了,更別說這路上很多城市都是嚴禁打斗的。而且對于修士來說,哪有什么白晝黑夜哪個適宜趕路的區(qū)別,倘若會因為日照清晰度而影響趕路,那趁早回家種田、從修真界退出去吧。
杜蘭真已經(jīng)定下了對待姬承弼這種磨人精的方針,不主動,不拒絕,絕對不占便宜。
姬承弼是請了她兩道菜,但她也請了姬承弼六道菜,怎么說都是姬承弼占了便宜。杜蘭真并不愿意成為那種依靠別人的好感大占便宜的人,并不想欠人情。
如果能熬到姬承弼放棄自然最好,如果他一直堅持,杜蘭真除了被煩一點,也沒什么損失,就算當磨礪心性了。
故而杜蘭真只是笑了笑,“道友既然去訪友,不知道是去拜訪我們極塵宗哪一位師兄師姐?不知道我認不認識。”
姬承弼道,“是一位叫做師闌的道友,我依稀記得他是貴宗云石真君的弟子吧。”
杜蘭真挑了挑眉,這位師闌師兄她并不認識,但云石真君卻是衛(wèi)銜的師尊。
想到衛(wèi)銜,她思維不由發(fā)散開去,之前筑基回去,本來要找衛(wèi)銜炫耀一下,順便嘲笑他終有一日被師妹追上了進度,卻得知衛(wèi)銜正在閉關筑基,不由好大失望。除非衛(wèi)銜實在運氣太差筑基失敗,否則杜蘭真恐怕沒機會聽他憋屈的叫一句師姐了。
杜蘭真很快收回這散亂的思緒,“原來是云石真君門下的師兄,我卻是不曾見過。”說罷,便不再問了,轉而對何慕笙道,“勞煩何道友再為我準備兩份,不,三份金鼎捧珠,我想帶回去。”
她原先扣扣索索不肯點金鼎捧珠與海上生明月,主要是因為她出自理性考慮覺得自己不該花那么多錢,此時又要打包帶走,則是想起要孝敬一下師尊,哪怕師尊不需要,一個姿態(tài)還是要做的,更別提溫師姐那里如師如姊,她無以為報,是一定得想辦法盡盡心意的。
最后一份則是想起要見親人,雖然宗門自有瓊玉膾等珍饈佳肴,但醉仙居離得太遠,也算稀奇,對于身為凡人的親人不容易吃到,算是她一點孝心。
何慕笙沒想到杯盤狼藉后還有一筆不菲的生意可做,當下欣然命后廚再做,為杜蘭真下了靈氣封禁,親自遞給她。何慕靈卻是依依不舍的拉著杜蘭真的手,還說要送她幾壇蜜酒。
杜蘭真一一收進儲物戒指,取出幾瓶丹藥來算作飯錢,帶著一個小尾巴乘著月色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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