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真推算這方位,慢慢往前走,很快——其實也不算很快,畢竟她走走停停,主殿已在她眼前。
迷霧在她眼前慢慢的變淡,杜蘭真伸出的手忽地再無阻力,直直的平推了出去。她收回手,打量起眼前的主殿。
富麗堂皇,有勝其他宮殿,碧瓦飛甍,十分氣派。她略看了幾眼,并沒有發現什么特別的地方,便邁步走了進去。
杜蘭真猜測這是上古大能的行宮,不會有太多的陷阱,事實也確實如此。她走過這么多地方,只見過禁制,卻沒怎么遇到什么含著殺機的陣法與陷阱。
一進主殿,躍入視野的是一座蓮臺,青玉雕成,靈氣在蓮花瓣里流動著,青玉品質極佳,雕成這蓮臺的人手藝也十分高妙,這蓮臺仿佛真的是長出來的一般。
杜蘭真四下看了一眼,很快就被宮室四壁上的壁畫吸引了注意。
她走近了,發現壁畫上畫的盡是上古仙人飲宴享樂的場景。
第一幅圖上,錦衣的青年望之如王孫公子,摟著兩個高眉深目、艷麗妖媚的女子,正仰頭大笑著。杜蘭真一眼看到他摟著的兩個女子雖然藏得很好,卻還是露出了身后毛茸茸的尾巴,顯然是兩個妖修。
第二幅圖上,落拓的道士提著酒壇,醉醺醺的與二三好友講道。杜蘭真細細的看了兩遍,發現道士那寬大的道袍里悄悄滑出一條黑蛇。
第三幅圖,容貌清麗的女修手里執著一只琉璃盞,慵懶的半倚在座位上,懶洋洋的偏過頭,對著畫外人,勾起一個透著邪氣的笑容。杜蘭真對上這畫中美人的視線,忽地呼吸一滯。
那是一雙極鋒銳的眼睛。
她很快反應過來,這只是一幅畫,她以為的鋒銳懾人,其實只是畫師匠心獨具、善于捕獲人的特征罷了。
杜蘭真慢慢的繞著主殿轉了一圈,殿內共有六十四副圖,俱是仙人飲樂的圖景,每幅圖的主角各不相同,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人有妖,似乎相互之間毫不相關。
但她認認真真的看了兩圈,卻發現這些畫里都有一個女子的身影。
摟著妖姬的王孫公子身后,她露出一支蓮花步搖;醉醺醺講道的落拓道士對面,她留給畫外人一個混在人群中的背影;偏頭執著琉璃盞、笑得邪氣的女修身旁,她把玩著蓮花步搖,頭也不回,只留給畫外人一雙白皙的柔荑和一頭松松挽著的青絲……
杜蘭真比對了之前在宮殿大門上看到的蓮花紋,確定與這個女子的蓮花步搖是同一種紋樣,不由好奇起了這個女子的身份,是否就是這座澤芝宮的主人呢?她沒有露出正臉,她又到底是什么人呢?
此時距離杜蘭真進入小三山,已過了三天了,畢竟澤芝宮還是很大的,她一邊走一邊回復靈氣,花了很長時間。但她仍是不急不忙的繞著主殿四壁,走了一圈又一圈,企圖從這一幅幅背影里看出些什么。
杜蘭真看了幾遍,忽地在那幅偏頭執杯的女修圖前立住了,她似乎在那女修手中琉璃盞里的酒水中看見了星光閃爍。
杜蘭真猶豫了一下,探出一縷靈氣朝那壁畫試探去。靈氣幽幽的觸及到壁畫,竟慢慢的被那女修手中的琉璃盞吸引了過去,匯成一道,涌入了她的杯中,仿佛石沉大海,沒什么動靜。
杜蘭真蹙著眉,又往里送了兩股靈力,仍是沒什么動靜。
沒什么動靜,便已是最大的動靜。
這不過是一幅壁畫,照理說,杜蘭真的靈氣應該順著畫面散開才對,如今卻被畫上那黃豆大的琉璃盞吸去了,竟仿佛石沉大海,這怎么看都不正常。
杜蘭真耐心的一縷縷往其中輸送靈氣,初時,仿佛什么事也沒發生,一切如常,但隨著她輸送的靈力越來越多,她慢慢發現那杯中的星光點點,越來越璀璨。
星光慢慢璀璨,忽地迸發出極燦爛極耀眼的光芒來,憑空出現了一道女聲:“別再試了!”聲音如鶯啼婉轉,帶著點嗔怪,仿佛天籟。
杜蘭真驚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分辨不出那聲音來歷,便再次朝內輸送了一縷靈力。
那好聽的不像樣的女聲幽幽一嘆。杜蘭真給她一嘆,手都發軟,只覺半邊身子酥酥麻麻,不由倚靠在墻壁上,依偎著那幅圖,臉頰與那笑得邪氣的女修相對,忽的一驚!
這不是她應有的反應!這女聲再好聽、再動人,她也不可能因此酥倒,最多是感慨一下罷了。
杜蘭真欲支起身,離開那壁畫,卻覺渾身酥麻,提不起力氣,只能癱軟著倚靠那墻壁,不由大駭。這是極高明的魔道法術,能在言語間讓人酥倒,有時甚至失去神志!
杜蘭真自詡不是個意志薄弱的,能讓她這樣輕輕松松著道的,起碼也得是高出一個大境界的魔道修士出手,才能讓她無知無覺。
但她面前的是一幅畫!
小三山的歷史起碼也有幾萬年了,能隔著幾萬年從中遞出一聲嘆息,嘆息的魔音能讓她酥倒,那這聲嘆息的主人,起碼也得是凝嬰的大能!
說不定……是過了天劫的大能也未可知。
杜蘭真駭然,卻提不起勁,略一思索,再次朝那畫里輸送了靈氣。她早便知道,遇到不能掌控的局面,慌張也沒用,唯有冷靜辦事,才有可能把主動權找回來。因此即使她此時酥倒在墻壁上依偎著,仍滿是耐心的一縷一縷的往里輸送靈力,不疾不徐,算著自己輸送的靈氣究竟有幾何。
琉璃盞中的酒水慢慢變得暗沉,忽的從中竄出一道泉水,直流出壁畫,往畫外而來。
杜蘭真錯愕,卻見那泉水汨汨的流出,繞著她轉了一圈,匯聚在一起,凝成了一面光彩奪目的鏡子,在她面前飄浮著。
她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握住了鏡子,那鏡子順從的落在了她掌中。杜蘭真做好了一照鏡子就遇到各種各樣機關算計的準備——比如說,有上古仙人附在里面要趁著她的影子落在鏡中時奪舍;比如說,里面有個鬼怪,一照鏡子就會被噬魂;比如說,這里早就布置好機關,她一照鏡子,鏡子就會發出信號,讓機關把她弄死。
這一切,杜蘭真都可以用符箓解決——如果這些機關規格不算太高的話。
她舉起鏡子,對著鏡面照了一照,對上她自己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明珠生暈,美玉瑩光。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倒影,還沒進一步動作,鏡中景象忽的閃爍了起來,仿佛一盆水被攪動了一樣,泛起波瀾。
很快,鏡面上便凝出一排小字,字跡與澤芝宮牌匾一般無二:還算美貌,配得上我蓮華宮溪客七式。
杜蘭真呆了一下,還沒做出反應,那行小字又消失了,化作密密麻麻滿鏡的金色小字。她情不自禁看去,看一個字便消失一個字,她急匆匆的把這三千多個字記下。
隨著最后一個金子消失,鏡面又模糊了起來,最后恢復平靜,照出她欺寒賽雪的臉。
杜蘭真放下鏡子,神情十分古怪。
她剛剛記下的三千多字是一部術法,準確來說,甚至可能是一門道術。
這部道術換作貫珠天音,是一門以人的聲音為手段的道術。正如那鏡中字所說的,是所謂“溪客七式”中的一式——準確的講,是七式中一式蓮華天音的一門法訣。
蓮華天音有兩門法訣,一門貫珠天音,一門扣玉天音。前者能惑人心神,強行扭轉人的意志于無形無覺,后者則懾人心神,強行摧毀人的意志于難防難擋。
其實按照杜蘭真的脾氣,若是拿到扣玉天音,似乎更適合。
但其實,都不適合她。
因為蓮華宮溪客七式,是魔修道法!
道魔不同路,這是戡梧界的常識。一個人的根基既定,就不會再變,除非放棄自身修為,徹底遁入他道,否則一輩子也不會變。
道修學不了魔道術法,魔修也學不了道修術法,因為兩者從本質上便不同。
杜蘭真有些失望,不由拿起那面鏡子打量了起來,鏡中圖景卻微微顫抖,顯出一副與她所在完全不同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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