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真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慢慢皺起了眉頭。
對鏡中這一段影像的來歷,她其實也有自己的猜測。
福修崖、天膠山,都是戡梧界的地名;戡梧界曾有道魔并存的局面,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畢竟,倘若不曾有道魔并存的局面,何以宗門會有對魔修的記載,又何以對魔修趕盡殺絕呢?
雖然朝微和那宮主的對話里可以得知她們是魔修,但杜蘭真都已經(jīng)拿到一卷魔道傳承了,這似乎沒什么好稀奇的。
以杜蘭真自己的猜測,這面鏡子顯現(xiàn)出來的,極有可能是千萬年前的一段往事的剪影,那宮主和那個生有異相的金丹期女修朝微,很可能是千萬年前的人物,隨著時光流逝,或是飛升了,或是隕落了。她們的宗門,以及那個開天閣,都在時光變遷里樹倒猢猻散,成為戡梧界眾多古老傳承中的一個。
這面鏡子把她們的談話記錄了下來,在千萬年后,一個幸運的修士踏入了這個多年沒有人跡的澤芝宮,拿到了這面昔日輝煌、如今落寞的至寶,看到了千萬年前的崢嶸。
但杜蘭真總覺得不太對勁。
首先,只看房上橫梁,鏡中顯示的與澤芝宮主殿上的橫梁全然不同。且不說既然是宮主,必然在主殿見弟子,就算宮主不是在這個主殿見的朝微,杜蘭真也去過澤芝宮別的偏殿,房上橫梁與鏡中畫面也都不同。
也就是說,鏡中的談話,似乎并不發(fā)生在澤芝宮里。
可是如果不是發(fā)生在澤芝宮里,會發(fā)生在哪呢?又為什么會被她手里的這面鏡子記錄下來,在千萬年后展露出來?
如果這一點還可以用“鏡子曾被人帶到別處”為解釋,那么另一點更讓人不解。
杜蘭真也算是熟悉戡梧界的歷史,但在她所了解的歷史里,從來沒有妖修在戡梧界囂張的時代——哪怕再短暫也沒有。
妖修、精怪之流在戡梧界地位低下,那是因為戡梧界人族修士從來都是強勢的一方,從來都是掌握力量的一方。妖精鬼怪在戡梧界從未有過輝煌。
在戡梧界,人族把異族壓制得死死的——當(dāng)然,還是比不上仙道玄修打壓外道的程度,后者是趕盡殺絕,前者,則是用豢養(yǎng)這種看似溫和、實則殘酷的方式。當(dāng)然,作為一個既得利益者,杜蘭真沒什么好反對的。
以杜蘭真對戡梧界風(fēng)氣的了解,尋常修士也是真的看不上妖精鬼怪之屬,而非什么因歷史矛盾遺留的深仇大恨。
如果真的像是鏡中所說的那樣,歷史上有妖族與人族的大戰(zhàn),杜蘭真沒道理不知道——這沒什么好被隱去的,也不是誰可以隱去的。
如果鏡中這一段對話不是千萬年前發(fā)生過的,那又是什么呢?說實話,這已經(jīng)是杜蘭真能想到的最符合情理的猜測了。
杜蘭真蹙眉想了一會兒,并不能得出什么有用的猜想,只好作罷。她將銅鑒翻了個面,發(fā)現(xiàn)在背面刻了兩個小字:
照日。
杜蘭真敲了敲照日鏡,聽它發(fā)出輕響,試探著輸送了一道靈力,只見這銅鑒忽地亮了起來,發(fā)出瑩瑩的光彩,柔和的照耀著。
杜蘭真本來還擔(dān)心這是魔道至寶,以她一身玄門功法,無法催動,此時見照日鏡響應(yīng),不由挑了挑眉,露出些欣然之色。根據(jù)鏡中那宮主所說的,這面照日鏡是一件極品法寶,那這樣一來,加上她二十歲前筑基的宗門獎勵,她身上竟已有兩件極品法寶了!
須知,靈器不出,極品法寶便是戡梧界最頂尖的法寶,尋常宗門若是擁有一件,便可以拿作鎮(zhèn)派之寶,即使元嬰真君拿著,也絕不掉價。杜蘭真不過一個剛剛筑基的小修士,初出茅廬的修真菜鳥,手上居然有兩件極品法寶,若是傳出去叫人知道了,只怕多的是金丹真人想暴打這個運氣逆天的家伙。
杜蘭真悠然想到,縱是樂正初、寧瀟鶴、辛眉,恐怕也沒有她現(xiàn)在的這個配置吧?
不過她也沒有得意。她在宗門換取的極品法寶是一件飛行法寶,能瞬息千里,于旦暮間遨游四海,縱覽八極,喚作“無足鳥”。行動迅捷無比,只是并非用于斗法。
這面照日鏡一出,算是給她彌補了沒有底牌的缺陷。
杜蘭真正要試試照日鏡的威力,忽見鏡面上顯現(xiàn)出一行小字:蓮華妙法,獨步天下,洗去旁門,成就圣胎。
那小字一閃而過,還不等杜蘭真反應(yīng),鏡中便涌出艷艷朱光,將她包裹在內(nèi),涌入她丹田紫府。
杜蘭真大驚,腦海里只來得及冒出一句“大意了”,便無暇再想其他,那朱光連綿不絕,如海潮般瘋狂涌入她的丹田,攪動她周身靈力瘋狂震蕩,與之漸漸相融,周身經(jīng)絡(luò)竟慢慢的全是朱光,似乎要被鳩占鵲巢了。
杜蘭真竭力控制自身靈力,卻抵不住朱光數(shù)量遠勝過她自身的靈力,本身又精純無比,在她周身經(jīng)絡(luò)里暴動,儼然就是依著照日鏡上那行小字,要洗去她的道法,重新成就魔胎!
以朱光的精純和數(shù)量,莫說是她一個筑基修士,就算是個金丹修士在此,今天也得棄道從魔!
其實換個角度想,這未嘗不能是一件好事。以這朱光的精純程度和數(shù)量,只要杜蘭真敞開胸懷接受,洗去玄門功法,棄道從魔,那轉(zhuǎn)眼就能凝結(jié)金丹,蛻去凡骨,成為一名金丹魔修。
但,杜蘭真根本不想棄道從魔!
莫說她修玄門道法修得好好的,滿可以在戡梧界混的風(fēng)生水起,受到宗門栽培、師長器重,更重要的是,她本身對魔道并無向往!
說是她向道之心堅定也好,說是極塵宗擅長給弟子洗腦也罷,杜蘭真對魔道從無好感!玄門道法博大精深,她滿可以在這條路子上一直走下去,就算是凝成元嬰也并非妄想,她是失心瘋了才會想棄道從魔!
魔道在戡梧界,可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靈光已漸漸被朱光掩蓋,丹田一片赤色,眼看就要被朱光占據(jù)。
杜蘭真咬了咬牙,心中反而不再焦躁,化為一片平靜。
朱光慢慢的往她的丹田涌入,丹田卻忽地化為幽幽火光,反涌入經(jīng)絡(luò),與朱光對峙,一寸寸的把朱光往外逼,卻是杜蘭真催動了自己的本命靈火。
杜蘭真本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態(tài)度,想到這靈火似乎有些玄機,說不定能建功也未可知,便催動靈火,沒想到讓她束手無策的朱光竟然真的慢慢的被逼退了!
這與靈火碾壓諒事宗的那個修士郭宏偉不同——當(dāng)時杜蘭真感覺自己對著他勢如破竹,他的靈力在靈火面前完全不值一提,仿佛天生被靈火克制。
但朱光只是緩緩的、慢慢的被靈火逼退。
杜蘭真可以感覺到,這和靈力精純程度關(guān)系不大,仿佛是這三種力量本身品質(zhì)層次的差別。靈火略高于朱光,而對郭宏偉的靈力碾壓——與后者倒像是同源中上克下的關(guān)系。
當(dāng)然,朱光不是那么好逼退的,靈火的催動也需要她自己的靈力支持,兩種顏色的力量在她經(jīng)絡(luò)里對峙著,慢慢的向外挪動。
但杜蘭真不缺耐心。
她操縱著靈火,一點點的把朱光從自家經(jīng)絡(luò)里逼出去。
不知過了多久,朱光已遠離丹田,卻在她經(jīng)絡(luò)里靈活游走,無論她怎么催動靈火都逼不出去,簡直和她打起了游擊戰(zhàn)。
杜蘭真大感頭疼。
她當(dāng)然不可能放任這朱光在她體內(nèi)游走!眼下朱光對她無害,誰知道以后會不會突然暴動?她體內(nèi)已經(jīng)有靈火這個麻煩了,再來一個朱光,那她干脆做個人形自走炸彈得了!
杜蘭真與那朱光周旋許久無果,卻忽地靈光一現(xiàn),想起自己剛剛得到的那一卷貫珠天音來。那是蓮華七式中的一式,想來與這所謂“蓮華妙法”是同源,這朱光要她成就的圣胎,必然也是能催動這門道法的!
她依照貫珠天音的法訣,試著催動那朱光,果然,朱光順著她的心意運轉(zhuǎn)起來,流轉(zhuǎn)自如,仿佛本就是她的靈力。
杜蘭真忽地張口曼聲道,“畫閣東頭納晚涼,白蓮不似紅蓮香。一輪明月天如水,何處吹簫引鳳凰?”
聲音淙淙如流觴曲水,貫珠扣玉,婉轉(zhuǎn)動人,幾乎讓人忘卻俗世凡塵,忘卻機關(guān)營營,忘卻三千世界,忘卻自我。
貫珠天音,神通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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