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宗察覺到天人會的靠近遠比西宗參賽者想象得要快。
這倒不是西宗參賽者太烏合之眾,也不是南宗參賽者真的超凡脫俗,這一切只因為天人會的儀式地點就在南宗旁邊。
自從神道入侵以來,南宗還從沒有見過這么大規(guī)模的神道信徒活動。
尋常上百的信徒成群出動,就足以讓一個勢力警惕起來,而今天,來到南宗旁邊的足有幾千人!
“讓開!我要見掌教!我有急事!給我讓開!”廳堂外,有人喧鬧著,朝廳堂內(nèi)而來。南宗弟子阻攔的聲音混雜著來人的怒喝,攪亂了廳堂內(nèi)的肅穆,讓人忍不住微微蹙起眉頭。
幾乎是伴著噪音而來,廳堂的門忽然被人猛地一把推開。來人幾乎是沖進了屋內(nèi),步履生風(fēng),朝著主座上的人大聲說道,“掌教!趕緊帶人去阻止對面那些邪道信徒!否則一旦邪神降臨,那戡梧界就完了!”
直到他嚷完,他才有功夫打量一下坐在廳堂里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多半都是生面孔,當(dāng)然也有幾個熟悉的,但在他印象中都是些不起眼的修士。
“大長老勿憂,我們正是在討論這件事。”何平書坐在主位上,平靜地望著他,“出戰(zhàn)是必然會出戰(zhàn)的。”
南宗大長老聽了這話,再對上何平書無比冷靜的目光,忽的竟覺無話可說。
大長老一直覺得自己很明白物是人非的道理,他以為這么多年來的背叛、別離已經(jīng)讓他能夠無比坦然地接受了。他甚至以為自己隨時都可以把自己肩上的重擔(dān)卸下,給年輕有為的后輩傳承。
然而,此刻,他不得不悲哀地承認,他錯了。
他確乎是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卸下重擔(dān),有人會替代自己成為南宗的核心、抗擊神道信徒的旗幟,然而他沒想到這一天來得竟然這么快,快得讓他不敢相信、難以接受。
大長老當(dāng)然想過讓何平書接過他的重擔(dān)、傳承南宗的意志,但不是現(xiàn)在。
在他的設(shè)想中,這一切應(yīng)該發(fā)生在幾年、甚至十幾年之后。那是他也許還活著,但也壽元將近,可以不無遺憾、但問心無愧地卸下重擔(dān),自認對得起自己的責(zé)任也許他已經(jīng)戰(zhàn)死,光榮得像所有曾經(jīng)犧牲的同伴一樣,不負玄門傳承。
但不是現(xiàn)在。不是這樣突兀地、猝不及防地失去權(quán)力和地位,失意地、像個失敗者一樣地做一個吉祥物。
大長老神情復(fù)雜地望著何平書和這個廳堂里的每個人。他們是那么年輕,又是那么自信,仿佛這個時代真的應(yīng)該換換旗幟,老人就該退場,不配再走下去了。
“大長老請坐。”何平書似乎絲毫不明白他復(fù)雜的心緒,一如最初那樣恭敬有禮地對待他,“我們的計劃是這樣的”
“把東西放在明欒谷就走,如果遇見真知會的信徒也盡量不要跟他們起沖突,明白嗎?”杜蘭真嚴(yán)肅地望著眼前的參賽者。
“這是干什么啊?”有人忍不住問道。
“天人會已經(jīng)開始神降儀式了,你們知道嗎?”杜蘭真反問道。
“前兩天不是說了嗎?魏玉成他們不是都已經(jīng)去了西宗了嗎?”這人迷茫地問道。杜蘭真可是召集了全體說過這件事的,為什么還要問他哦!他恍然大悟,“這是破壞神降儀式的!”
杜蘭真笑了笑,拍了拍這人的肩膀,“交給你了,能撈到多少分,就看你們的了。”
魏玉成和祝青雪都已經(jīng)動身去了西宗,目前槐城里杜蘭真幾乎是說一不二的地位。這段時間她的行為也證明了她的判斷確實值得信賴,因此這幾人沒多問,按照杜蘭真交代的材料清單去收集東西了。
杜蘭真望著他們遠去,這才拿起手邊一直亮著的相知符。
魏玉成來消息說結(jié)界沒法通過,他們只能在結(jié)界外干看著徐恩池來消息說他們都被天人會耍了,其實真正的儀式地點不在西宗也不在福修崖,他們現(xiàn)在趕往南宗
杜蘭真沉吟了很久,慢慢對著相知符說道:“如果勢不可擋,就往北走,會有人接應(yīng)你們的。”
南宗門外,無數(shù)人整裝待發(fā),神情或肅穆或堅毅,望著遠處的山巒。
“咱們今日,不為了功名利祿,不為了勾心斗角,此行是為了衛(wèi)我道統(tǒng),守我家園!神降儀式就在門口,咱們身后便是親朋好友、父母兒女、恩師愛徒,是咱們的根!咱們沒有退路了!”何平書在隊伍前,向所有人強調(diào),“走沒法走,結(jié)界把咱們牢牢地關(guān)住了。難道你們真的愿意放棄自己的思想,放棄自己的道統(tǒng),放棄自己的文化和傳承,去朝神道搖尾乞憐嗎?”
“我們今天要走的路,百年前先輩們也都走過,我們走的每一步都浸滿了玄門先輩的鮮血,是他們托著我們走到了今天!而今天,是時候輪到我們托著后輩們走下去了!”
何平書伸出手,握拳高舉,振臂高呼,“入我門中,蹈清光,宗萬殊,唯一以興玄,其九死而無悔!”
幾乎像是和他商量好了一樣,參賽者們同時舉起手來,高呼道,“蹈清光,宗萬殊,唯一以興玄,其九死而無悔!”
“蹈清光,宗萬殊,唯一以興玄,其九死而無悔!”
他們的神情是那么的平靜,可他們的眼神和聲音卻又是那么的堅定有力。
他們在做戲嗎?
他們是在表演嗎?
他們是全然虛情假意嗎?
也許他們自己也說不清。這個世界和戡梧界是這么的相似,又是這樣的不同。
他們當(dāng)然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玄門當(dāng)然強大而興旺。
然而這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他們是真的,那他們在這個世界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算真算假呢?
虛實之間,也許只有他們對玄門的感情是真的吧。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想守衛(wèi)玄門,無論在哪里,無論現(xiàn)實還是虛妄。
“蹈清光,宗萬殊,唯一以興玄,其九死而無悔!”
此刻,無論是土著還是過客,都相信至少在這一刻,自己是真心實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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