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被風(fēng)吹落,輕擦著宮瓦落在地上化成墻角的塵土,轉(zhuǎn)眼又是冬來。
御花園的菊有幾枝仍迎著初冬的清寒綻放,惹人喜愛。淑妃伸出一只手輕撫著細(xì)細(xì)的花瓣,另一只搭在隆起的小腹上,唇畔的笑容微微恬淡。
雖然有孕之后不常出宮,但是總待在屋子里也有些悶得慌,見一見著花色,聞一聞清風(fēng),感覺身心都舒暢不少。淑妃正欲叫人搬一盆菊回長清宮去,卻聽身后響起一道聲音。
“妾身見過淑妃娘娘。”
來人是安嬪。她今日也是閑著想來御花園走一走,卻不想遇見了淑妃。本想調(diào)頭離開,但是念著規(guī)矩還是上前見了禮。
淑妃回頭,唇畔的笑褪了下去:“起來吧。”
安嬪起身,也懶得再寒暄一句,轉(zhuǎn)身就想走。淑妃看見了她面上的不耐之色,緩緩開口說了一句:“看來皇后最近是忙了些,無暇看顧安嬪,安嬪才有空出來走走。”
這些年安嬪確實是因為佟太醫(yī)的事情可以低調(diào)避著趙晴若,當(dāng)日在場的淑妃事后也覺察到了一些,不過她沒有點明。這個話頭落在她這,對她來說也是一個安嬪的把柄。
安嬪本就看不上淑妃的高傲,咬了咬牙,回首卻是笑道:“皇后忙不忙妾身不得而知。但是妾身今日出來,是因為前日皇上在妾身宮里時曾提過御花園的秋菊,妾身今日才來看看。”
“誰知這么巧,在這遇見了淑妃娘娘。”安嬪看著淑妃,笑得愈發(fā)燦爛:“難道淑妃娘娘也是聽皇上說起了這秋菊?不過……應(yīng)該是一月之前吧。”
淑妃聽了這話,臉色微變。她怎么聽不出安嬪話中的嘲諷?也確實,自她有孕,祁政只是叫人常常過問,卻很少親自來看她了。最近朝中興修水利,安嬪和康昭儀的父兄主事,連帶著這二人也在祁政那得臉了一些。
安嬪說完了話,頓了頓便告退快步走開了。出氣歸出氣,淑妃好歹也是妃位,她可不想跟她斗嘴下去,免得自己被罰。
淑妃見安嬪走了,側(cè)頭看了一眼那菊,突然伸手扯了下來。
安嬪的話還是刺進(jìn)了淑妃的心里,回了長清宮之后,淑妃垂頭看著自己的肚子,心中的委屈和慌亂交織在一起。
祁政應(yīng)該是看重自己和孩子的,但他為什么不來看她?他是她的郎君啊……
“娘娘。安嬪向來牙尖嘴利不饒人,你別和她一般見識。”淑妃的婢女勸道。
“備攆,本宮要去承乾宮。”既然他不來,她就自己去見他。
淑妃才出了宮門,卻又遇見了一人。
惠嬪抄完了經(jīng),知道淑妃是有些忌憚自己,但是又不想失去這個大樹,這段時間便仍舊是時不時上門拜訪。
“娘娘這是要去哪兒?”惠嬪站在轎攆旁問了一句。
淑妃急著去見祁政,并不想理她,隨口道:“本宮去承乾宮,不能招待惠嬪,惠嬪請回吧。”
惠嬪聽淑妃是要去見皇上,起了同去的心思。
“可是皇上傳喚?”
淑妃從她的表情中瞧出了這點心思,想起了此人借著她向上爬的事情,眼神微微銳利。
“不論是傳喚還是自行前去,都是本宮的事。而本宮一向不喜與人同行,惠嬪不要多事了。”
“還有,上次惠嬪抄好的佛經(jīng)確實起了些安胎的作用,本該多多謝過惠嬪。不過本宮月份漸大,不喜吵鬧,往后可能要閉門安養(yǎng)一陣子,就不請惠嬪做客了。”
說罷,淑妃抬手,儀仗便向前走去,將惠嬪落在后面。
惠嬪看著轎攆上遠(yuǎn)去的人,緊緊抿著唇,目光暗暗。
……
未央宮內(nèi),趙晴若坐在床邊繡著手中做給祁昭的冬衣,但似乎心神不寧,使得這針頭總是刺歪了。
“皇后娘娘。”木錦看她這幅模樣,出聲道:“可要歇一會兒,針線活兒做久了對眼睛不好。”
趙晴若看了看歪了的針腳,無奈地撇撇嘴放下,接過木錦遞來的茶喝了一口。
“昭兒呢?”
木錦回道:“竹容陪著在院子里玩呢。”祁昭出生后這幾年,竹容幾乎一刻不離地陪在他身邊,簡直把他當(dāng)成了自己的孩子來疼愛。趙晴若看在眼里,心中很是欣慰,也放心讓竹容看護(hù)著祁昭。
如今趙晴若身邊得用的還是木錦、竹容、于慎三人。竹容主內(nèi),照顧著祁昭和未央宮的事務(wù),木錦主外,和紀(jì)尚宮一起幫她管著后宮,而于慎則是兩邊都幫著,也替趙晴若聯(lián)系著宮外前朝。
不知不覺,她已經(jīng)習(xí)慣有他們在身邊了。
趙晴若看著木錦,心中思緒萬千,微微出神。木錦見狀,輕笑道:“娘娘這般看著奴婢做什么?”
趙晴若回過神,拉起木錦的手,柔聲道:“木錦。我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當(dāng)初是因為災(zāi)荒家中落難,才進(jìn)了宮的?”
木錦見趙晴若提起自己的往事,輕嘆道:“是。沒想到娘娘還記著奴婢這些事。”
趙晴若蹙起眉,問道:“災(zāi)荒,是什么樣的?”
她生在王府,幼時入宮,雖然幾經(jīng)波折卻不曾少過衣食。那些災(zāi)荒,那些民間疾苦,她只在史書上見過寥寥幾句。最近陪著祁政擔(dān)心的同時,趙晴若突然覺得其實自己并不知道要面對的是什么。自己對這些可能即將到來的悲慘,一無所知。
“其實奴婢也不知道該如何和娘娘解釋。說得簡單點,就是人沒了吃食,沒了住所,沒了銀錢,便不停地挨餓,不停地找吃的。”
“那時候,都餓得昏厥了,哪管嘴邊的是樹皮草葉還是帶毛的老鼠,都得吞進(jìn)肚子里。其實奴婢家里算是好一些,不至于徹底斷了米糧。記得聽娘說,隔壁村有人甚至吃了……”木錦沒有說下去,但是趙晴若卻猜到了后面的話。
木錦頓了頓,看著趙晴若眼中的不忍道:“皇上和娘娘在這里,看得見整個天下,但是看不清所有的百姓。而普通百姓看不見天下,他們只能看得見眼前的安穩(wěn)。因為足衣足食的安穩(wěn),便已經(jīng)是一生所求了。”就是因此,所以即使一生為奴為婢,她也不想離開這座皇宮。
趙晴若聽完,沉默了許久。
晚上祁政來未央宮時,趙晴若不禁多問了一句水利的事情。祁政說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jìn)行著。
“對了。工部尚書的表侄子。就是前面科舉寫了一篇農(nóng)賦給朕的人,好像在研究能夠適應(yīng)旱季稻種。”
趙晴若眼睛一亮:“可有成效?”
祁政輕輕搖頭:“哪能如此之快。”
趙晴若把頭低了下去,但是心中想起祁昭當(dāng)時說的那句童言,又抬起眼看著祁政道:
“那皇上能不能將他的種子給妾身一些?”
祁政微微詫異,隨即輕輕笑開,頷首應(yīng)下。
她總還是想做些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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