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圣駕回朝。
在太后祁宋氏壽辰的前幾天,祁謹回到了宮中。他剛回了宮,便頒了旨封了從行宮帶回來的孟清歌為昭儀。
回宮的第二天,新封的孟昭儀就去了盛寧宮給太后祁宋氏請安。
“妾身孟氏,見過太后娘娘。”
祁宋氏之前并未多在意祁謹帶了新人回宮,此時見這位皇帝新寵的人兒這般有禮數,心中增加了幾分好感,點點頭讓孟清歌起身坐到前頭來。
但是當她看清那張臉是,嘴角掛著的和藹笑容卻是僵了僵。
“你……叫什么名字?”
孟清歌仿若未覺祁宋氏神情的變化,仍舊恭敬地回道:“回太后娘娘,妾身孟氏清歌。”
怪不得謹兒把她帶了回來,不過,該只是巧合罷了。祁宋氏又深深地看了孟清歌幾眼,開口道:“才回宮你便來看哀家,是你有心了。”
“不過素日哀家喜清凈,你倒也不必常來。身為嬪妃,用心安分地侍候皇帝才是要緊的。”
這一句話的語氣有些冷肅,似是帶著警告的味道。孟清歌垂下眼,微微瞇了瞇眼眸,面上仍掛著恭謹的淺笑,應下了。
見祁宋氏也不愿和她多說什么話,孟清歌知趣地起身準備告退,卻聽門外來了人。
“德貴妃娘娘到——”
孟清歌聽見通報聲,眼底閃過一道暗色,等來人入了殿來,便上前見了禮。
“太后。妾身知道今天有新的妹妹入宮來,便過來見一見。”德貴妃入了殿來,沒有理垂頭行著禮的孟清歌,而是先上前給太后祁宋氏見了禮。
待落了座,德貴妃才轉頭去看這位新入宮的孟昭儀。
“這位便是孟妹妹吧?別拘著禮了,快起來吧。”
孟清歌雙腿有些發酸,面上卻不顯,乖巧地站起身來。當她抬頭的那一刻,看清她面容的德貴妃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卻仍維持著端莊的笑容。
一早就有探子告訴她這個孟清歌的長相像那個人,但耳聞不如眼見。今次見了,她才知曉這個孟清歌不僅像那個人,更是要比那個人還要美上幾分。
希望這個孟清歌不會是個麻煩才好。
“孟妹妹真是貌若天仙,難怪皇上如此喜歡,特地從行宮帶了回來。”德貴妃親昵地對孟清歌道:“本宮這里有一對玉鐲,成色還不錯,正好送給妹妹。”說罷,德貴妃便讓宮人奉上了一對玉鐲。
祁宋氏知道德貴妃這是專門來借著自己的地方給孟清歌“見面禮”,但她沒有多話,想看看這個孟清歌的反應。
其實德貴妃如今已是實意上的后宮之主,這個孟清歌知道要來給自己請安,該也是個知禮數的,但是卻沒有見她提起要去給這個后宮之主請安,還得德貴妃親自來這一趟。
孟清歌有些拘謹地收下了,謝了幾句,便起身告退。德貴妃見她這一副對自己不咸不淡的模樣,將心底升起的不滿掩了下去。
待孟清歌退下去后,太后開口對德貴妃道:“孟昭儀剛入宮,有不識禮數的地方,你還要多多擔待。”
德貴妃忙回道:“妾身知道。這個孟妹妹看上去還算乖巧,該不是和那個人一樣的。”
祁宋氏輕蹙著眉道:“她的相貌雖然特殊,但她是皇上帶回來的人。那個人已經去了許久,你也別再提起此事了,好好管著后宮才是正事。”
太后祁宋氏心里雖然也因為孟清歌的相貌而對這個新進宮妃嬪有些不滿,但是她現在也只是個昭儀,太后也不必先防著她,倒是眼前這個手越伸越長的德貴妃,才需要好好提點提點。
“聽說最近你罰了尚衣司不少人?”
德貴妃聞言,垂下眸子道:“妾身如今承皇上旨意執掌后宮,心底惶恐希望能快些樹立起威信,而尚衣司出的紕漏之處較多,妾身也就罰得多了些。”
祁宋氏聽著她這左一句承皇上旨意,右一句惶恐需要樹立威信,在心底輕哼了一聲。德貴妃這話倒是說得滴水不漏。
“哀家記得原先紀司衣做事也是周全勤懇,怎么你掌了后宮之權后,尚衣司就出了那么多錯處?”
德貴妃見狀還想解釋,卻收到了祁宋氏略帶警告的眼神。
“這下面管事兒的人自有她們一番做事之道。只要品質規矩上不出錯,你也不需要事事都管。”
“妾身知道了。”德貴妃恭敬地低頭應下,心里卻是不滿。
如今她才是掌后宮之權的人,而那個事事都要管的人又是誰呢?
不過她可不像祁李氏那樣懦弱,她一定會將整個尚宮局都握在手里,這樣不論是孟清歌還是真的怡貴妃回來了,都翻不出她的手心。
……
這一邊,出了盛寧宮后,孟清歌就在御花園里閑逛。
“怪不得人人都向往著這個天下最富貴的地兒,果然這一草一木都極為精致,讓人賞心悅目。”
孟清歌一邊逛一邊瞧,看上去倒是一副愜意的模樣。但她身邊的婢女碧桃卻皺著眉頭,開口低聲道:
“娘娘。您今日見了德貴妃,應該多和她說說話才是。畢竟您現在在這宮里還沒站穩。”
孟清歌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道:“她今日又是無視我又是送鐲子的,下馬威和好處一塊兒給,擺明了是有些忌憚我,我又何必和她套近乎。這樣以后作起對來,還有些不方便呢。”
“不過你的擔心是對的。她如今是后宮之主,手肯定要伸到咱們這兒。一會兒回了宮,你先把那些宮人好好清理清理。”
碧桃道:“放心吧娘娘,這件事奴婢會安排好的。”
孟清歌點了點頭,繼續逛著,沒走幾步,便遠遠地看見一行人經過。
“那是誰?”孟清歌問向碧桃。
碧桃順著她的眼神看了一眼,回道:“是朝云郡主和尚宮局的紀司衣。”
孟清歌挑了挑眉。“安南王的嫡女?”
她微微思量一番,邁開步子走上前去。
“那我倒是想見一見。”
趙晴若今日去盛寧宮時半路上碰見了紀司衣,就和她多走了走說說話。
“紀司衣的膝傷如何了?”
紀司衣回道:“勞郡主掛心。微臣尚安。”
趙晴若知曉最近阮素一直盯著尚衣司,便道:“紀司衣受委屈了。若是她們又尋了些無中生有的借口來罰你,你便和我說。我去向太后娘娘說一說情。”
紀司衣面上感激,但還是推脫道:“郡主不用為臣費心。臣畢竟是司衣之位,只要在細心一點兒不讓她們挑出錯處,她們也拿臣沒有辦法。”
趙晴若嘆了口氣,問道:“聽說曾司膳最近身體欠安?”
“是。聽說是著了風寒。尚膳司的郭掌制便主了事。但是柳尚宮仍是親自管著的。”
趙晴若聞言點了點頭。尚膳司管著后宮的膳食,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也是最需要管制的地方。曾司膳家里是五品文官,為人可靠,又有太后親自吩咐柳尚宮幫襯著,所以尚膳司一向太平。但是最近權力旁移,尚膳司便也不太平了。
趙晴若又和紀司衣走了一會兒,便見旁邊來了人。
一個茜色衣裙的女子上前朝她行了禮。
“妾身孟氏,見過朝云郡主。”
乍見這人,趙晴若有一瞬的失神。這個女子的眉眼極美,五官出挑,又有靈韻,是趙晴若見過最美的女子。
趙晴若也聽說祁謹從行宮帶回了一個人,想必就是眼前人了。
“昭儀娘娘不用多禮。”
孟清歌起身,淺笑道:“早有耳聞安南王為國征戰,而安南王府的郡主在宮中陪伴太后,妾身入了宮后便想見一見。誰知這么巧就遇上了。”
趙晴若客氣地說道:“我也早有耳聞昭儀娘娘的美貌,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孟清歌見這個小姑娘說話如此大方又圓滑,笑意深了幾分,又和趙晴若客套了幾句便走了。
趙晴若看著孟清歌走遠,心中還在感嘆世上竟有如此美的人兒,轉頭卻看見了紀司衣臉上不自然的神情。
“紀司衣怎么了?”趙晴若疑惑地問了一句。
紀司衣忙道:“沒有,微臣只是……”紀司衣咬了咬唇,見四下無人,湊近了趙晴若道:“郡主覺得這位昭儀娘娘相貌如何?”
趙晴若誠實地道:“是難得的美人。”
紀司衣又道,面上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微臣覺得這位孟昭儀長得像極了當初的怡貴妃。”
“怡貴妃?”趙晴若驚疑一聲,復而轉頭看了看于慎和木錦,見他們二人也點了點頭。
這位怡貴妃趙晴若剛進宮那天倒是見過一次,不過已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自然記不清她的模樣,也就看不出現在這位孟昭儀和怡貴妃的相像。
但是當年怡貴妃的盛寵,趙晴若是知曉的。
怪不得這幾年不怎么來后宮的祁謹突然從行宮帶回了一位孟昭儀。
趙晴若沉思一番,抬眸望向遠去的伊人背影。
這位孟昭儀進宮來,該不會是巧合吧。
“娘娘。”孟清歌這邊,剛走出御花園,碧桃就問向了自己的主子。
“娘娘為何要故意去和朝云郡主說幾句話呢?”方才她可是連第一次見面的德貴妃都懶得奉承的。
孟清歌嘴角掛著笑,道:“朝云郡主是太后娘娘跟前的人,我自然要親近。”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道:“太后可不一定喜歡我這張臉。但是我不能讓太后厭惡了,否則還沒有把那人拽下來自己就沒站穩摔倒了。”
“而且我覺得這個朝云郡主,是個有趣的人。”
……
隨著祁謹回宮,宮里人就漸漸見識到了這個行宮來的孟昭儀有多受寵。
一連三天,祁謹都宿在孟昭儀的邀月樓里。雖然她仍是昭儀的位分,但是祁謹吩咐賞賜的東西和份例都是按著嬪位給的。
趙晴若的永安殿與邀月樓只隔了一條窄巷,兩道宮墻。她每晚都能聽見邀月樓傳來琴聲。
不過趙晴若倒也沒在意這位盛寵的孟昭儀,而是在準備著給太后祁宋氏的賀禮。
祁宋氏壽辰那一天,只在盛寧宮簡單擺了個家宴。除卻宮中妃嬪和皇子,再無旁人。
宴上,趙晴若自是又見到了祁政。
靖王祁放和慎王祁斂都在陪著祁謹說話,一片談笑和絲竹聲之中,趙晴若也不知為何就獨獨注意到了在一旁喝酒的祁政。
祁謹去行宮的那段時間,靖王忙著科舉改革,慎王忙著修筑水壩,監國之任則落在沒有偏袒任何一派的右相肩上。
帝王的平衡之術,趙晴若也能看懂幾分。
趙晴若看著祁政,思緒漸深。如今朝堂勢力平衡,而軍功在身,名聲漸好,又曾一把拉下太子的秦王就甘心在兩個皇兄的光芒之下如此默默無聞嗎?
趙晴若想著想著,眼神就定在了那人身上。祁政似有所覺,側頭一看,正好看見小姑娘回過神來躲閃的目光。
祁政還來不及深思,便聽宴上德貴妃道:“今歲太后娘娘的壽辰,放兒特地為他皇祖母備了幾只上好的千年人參和靈芝。希望太后娘娘能夠延年益壽,也是兒孫的福氣。”
太后祁宋氏笑著對靖王說了一句有心,剛想讓秦嬤嬤接下,坐在祁謹身邊的孟清歌便道:
“早就聽說德貴妃娘娘母家是揚州首屈一指的富貴人家。這幾只人參和靈芝價值不菲,連宮中都難見這么好的品質。娘娘和靖王真是有心。”
德貴妃聽見那一句‘連宮中都難有這么好的品質’,微微變了臉色,看了祁謹一眼,道:“太后尊貴之軀,放兒自然是不惜重金也要尋最好的來獻給太后。”
靖王祁放哼了一聲,道:“孟昭儀家世不好,沒見過這些也是自然。”
孟清歌聽見祁放這一句,立刻紅了眼眶,看向祁謹,委屈地說道:“皇上。妾身只是看這人參和靈芝極好,便稱贊幾句。妾身知道自己身世卑微,能近天顏已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妾身不敢再亂說話了。”
見佳人落淚,祁謹有些心疼地道:“無妨,不過是些吃食,也沒有什么。”
德貴妃見孟清歌這一哭就讓祁謹將她兒子精心備的禮說成了不算什么,緊緊攥著手心。
太后祁宋氏見狀,開口道:“放兒有心哀家自是歡心的,在座都是皇家人,也沒有什么卑微不卑微的。好好欣賞歌舞吧。”
趙晴若倒是頭一次見到德貴妃被人堵了話,看了還仍梨花帶雨的孟清歌幾眼,低頭喝了一口清甜的果子酒。
歌舞仍舊那般熱鬧,那般無聊。趙晴若有些乏了,和木錦說了一聲便帶著竹容出去了。
一旁的孟清歌知道自己方才的話雖然堵了德貴妃和祁放,但是難免會讓太后對她心生不滿,此時見趙晴若離席了,就和祁謹說自己有些醉了想去吹吹風,便也出去了。
趙晴若到了宴外,聽耳邊清風吹過,看著天上皎潔的月,方覺得疲憊散去幾分,便聽有人喚她。
“朝云郡主。”
趙晴若回頭,見是慎王祁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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