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時,清風漸起,月上高樓。
孟清歌一襲縹色衣裙,披著月白的帔子,倚在二樓的欄前。那張嫵媚絕世的臉在月色的襯托下多出幾分清麗,仿若從月下牡丹,雍容與靈俏并存。
佳人瞧見一襲明黃帝袍自月下走來,嘴角揚起一個嬌柔的笑,轉身提起裙擺下樓迎了上去。
“皇上。”
祁謹見孟清歌笑著走到自己面前,看著眼前那一張仿佛穿越了時光的臉,嘴角也不自覺帶了笑,牽起她的手進屋落座。
“你不必每次都到門外來迎朕。”
孟清歌坐在祁謹身邊,任他握著自己的手,笑著看著眼前的男人,瞳眸里映著的都是祁謹的身影。
“妾身喜歡親自去接皇上。”
祁謹見她這般小女兒的模樣,忍不住伸出手點了點她的鼻尖,卻見被點了之后孟清歌嘟了嘴,嬌嬌地看他一眼。
原先那人也時常這般耍女兒家的小性子,也會像孟清歌一般倚靠在他身旁,只是后來,這些就漸漸地變了,再后來,就消失了。
不過還好,他如今能在別處,窺見當年的影子。
孟清歌看出了祁謹目光中的懷念之色,但卻毫不在意。她伸手替祁謹捏了捏那沾了墨印的手,狀似不經意地道:“皇上今天又是很晚才來呢。這些天應是有什么煩心事吧?”
祁謹舒張著手享受著佳人柔的輕輕按壓,垂著眸淡淡回道:“無他,也就是些朝堂瑣事。”
孟清歌見祁謹沒再多說,也識趣的不再追問。
而祁謹因為孟清歌這一問,想起了在京的魯王,不免眉頭一皺,起了些煩憂之色。
他看了一眼孟清歌道:“給朕彈一曲吧。”
孟清歌聞言,臉色微不可見地一滯,卻是很快用淺笑掩了過去,吩咐碧桃去取了琴來。
指腹輕輕撥弄琴弦,樂聲輕起。孟清歌給祁謹彈了一曲《秦淮柳》。曲調漸漸走高,孟清歌抬眼看了一下祁謹,撫琴的手卻突然停住,只見佳人忙背過身去垂頭以手掩嘴,傳來一陣咳嗽之聲。
“這是怎么了?”祁謹見狀,起身走過來問道。
孟清歌咳紅了臉,啞聲說了幾句沒事。一旁的碧桃卻道:“啟稟皇上,昭儀娘娘這些天受了寒,從昨兒就開始咳了。黃太醫來瞧過,只說是得了寒癥,需要養著。但是吃了藥卻沒見好。”
“碧桃。”孟清歌輕喝了碧桃一聲,看向祁謹柔柔地道:“妾身其實只是有些不舒服罷了。”
祁謹憐惜地看著孟清歌,摸了摸她臉道:“身子不舒服就要好好養著。今日你還站在樓上吹風,還去了屋外迎朕,不是就讓病癥更加嚴重了嗎?”
孟清歌楚楚可憐地道:“可是黃太醫的藥妾身都有好好的吃。妾身以為這寒癥很快就能好了,所以……”
祁謹像安慰小孩一般摸了摸孟清歌的頭,道:“藥要吃,身子也得好好養。既然,黃太醫的藥吃不好,那朕便指派個新的太醫給你。”
祁謹說罷,回頭問江運興:“宮中治療寒癥的最好的太醫是哪一個?”
江運興想了想回道:“是去年剛升任的佟濟佟太醫。”
祁謹點了點頭:“他是鄭太醫的徒弟,是個辦事穩當的。”他看向孟清歌,道:“那朕就將他指給你,讓他這一陣就好好幫著你調理身子。”
孟清歌聞言,忙行禮謝道:“多謝皇上。”
她抬起頭,笑得嬌羞,眸中閃著柔光,道:“妾身不過卑賤之人,能得圣顏眷顧,想必不久病就能好了。”
祁謹拉起她,道:“你乖巧可人,能悅朕心,哪里卑賤?”
孟清歌聽了這話,笑容愈發明媚,輕輕將頭靠在了祁謹的懷里。
祁謹摟著她,腦子里卻不由得浮現出另一個身影。
確實,孟清歌和她很像,但又不是全然相像。那個人愛朝他撒嬌,愛纏著他說話,也總是愛朝他笑。
但是孟清歌的笑和她不一樣。孟清歌會安安靜靜地只彈琴給他聽,會坐在他身邊靜靜看著他,她朝他笑時,雖也是笑意柔柔,嬌俏嫵媚,滿眼都是他,但是那笑容里,有一種他不曾在深宮里見過的清透,是連那個人都沒有的清透。
祁謹不自覺摟緊了孟清歌。
罷了,影子也好,新夢也好,罷了。
……
次日清晨,祁謹走后,孟清歌剛起了身,碧桃便端上了一晚藥湯。
孟清歌也不問是什么,似是習以為常般將碗接過喝了下去,之后拿帕子擦了擦嘴,開口道:“皇上昨兒的旨意已經到太醫院了嗎?”
碧桃道:“奴婢早上問了一句,江總管已經讓人傳話去了。”
“娘娘今日可還要練舞?”
孟清歌松了松有些疲累的身子,道:“不了,今天,該先去給人回個信兒。”
“聽說永安殿邊上的桂樹正是花香四溢時,我便去看一看。你留個人,若是佟太醫到了,就讓他直接去永安殿。”
太后祁宋氏這幾日因為施嬪的事累著了,早上總是愛多睡會兒,趙晴若也就陪得久了些。但是今日趙晴若卻在早上請過安后,尋了個借口,回了永安殿。
等她回來時,便見孟清歌早已等在了殿中。
“這永安殿精美雅致,的確襯得上郡主這樣的人兒。”孟清歌見趙晴若回來,起身向她見了禮,道。
趙晴若回禮落座,道:“昭儀娘娘過譽了。”
趙晴若說罷,向竹容看了一眼,后者便把殿中其他的宮人都遣了下去。孟清歌見狀也不廢話,道:“昨兒皇上已經把佟太醫指給了妾身,讓他看顧著妾身的身子,德貴妃那兒,佟太醫也不用去當差了。”
趙晴若聞言,微微放了心,道:“佟太醫本不是治外傷的人才,在重華宮服侍難免有不當之處,孟昭儀此次出手相助,想必佟太醫會記在心中的。”
孟清歌聽趙晴若言語中并未提起她自己,微微瞇了眼眸。昨日趙晴若到邀月樓,說是入宮許久不曾上門見過,閑談中卻提起了佟太醫被德貴妃杖責之事,也是這樣一番說辭。
求人都求得這樣隱蔽,這個小姑娘,真是有意思。
孟清歌用了一口茶,道:“其實佟太醫以前看顧的是郡主的身子,太后娘娘想必也知道佟太醫技長技短之處,他若是和太后娘娘言明這些,倒也用不上妾身向皇上開口。”
趙晴若聽出了孟清歌話底的詢問之意,道:“太后娘娘坐鎮后宮,又操勞著施妃之事,怕是無法空出閑來為這件事煩心。”
是不想讓太后娘娘煩心,還是不想讓這樣有可能牽扯兒女私情的事讓皇家知道?
答案在孟清歌心里不言而喻,這也是她將佟濟要到了自己身邊的原因。但她沒有說出來,而是又問了一句:“妾身也明白太后和郡主的辛苦。其實妾身剛入宮,這皇城高墻,著實令人惶恐,除了皇上,也不敢擅自往各宮里走動。”
趙晴若聞言笑道:“孟昭儀雖是宮中新人,但深得圣心,太后娘娘想必也會照拂一二。”
孟清歌要的就是趙晴若這句話。而趙晴若說出了這句話,也就是同意與她站成了一線。
看目的達到,孟清歌也不愿說這些累人的話了,但是看天色還早,又不想回宮,她向一旁看去,見到了一副擺在桌上的棋盤。
“郡主可愛下棋?”
趙晴若順著她的目光看見了那副棋盤,道:“我棋藝不佳,只是閑暇是自己玩一玩罷了。”這話說得倒是真的。雖然以前跟著宋太傅日日學習琴棋書畫,但是宋太傅的棋就下得不好,趙晴若自然也就棋藝不佳了。
孟清歌卻是來了興趣,道:“無妨。本來下棋也就是個消遣。郡主不如陪妾身下一盤?”
趙晴若原以為孟清歌說完了話便要走的,卻不曾想她還要同她下棋。但是趙晴若不知怎的也沒有拒絕,拿了棋盤來與孟清歌下了起來。
其實孟清歌也只比趙晴若大了不過三四歲,趙晴若在宮中多年,也是難得有人主動陪她消遣時光。
兩人正下著,卻見佟濟來了。
“臣見過孟昭儀,見過……朝云郡主。”
趙晴若見到面色有些發白的佟濟,微微一愣,道:“佟太醫怎么來了?”
佟濟回道:“臣本是去邀月樓給孟昭儀診脈,但是那兒的宮人說孟昭儀在永安殿,臣便過來了。”他說著,眼睛時不時地看一看趙晴若。
趙晴若聞言,看了一眼孟清歌,面色淡淡地道:“那邊在我這兒診脈吧。”
佟濟依言上前,孟清歌也配合著讓他診脈。待佟濟瞧完了病,給孟清歌寫了方子,道:“昭儀娘娘的寒癥不重,用了此方后休養幾日便好。”他頓了一頓,飛快地看了一眼邊上自剛才后就沒有再和他說過話的趙晴若,道:“天氣轉涼,還是要注意保暖,不要吹過了風。這道驅寒的方子,也要常常用著。”
趙晴若知道佟濟這是暗暗叮囑著自己微微垂下眼,在心里嘆了口氣。
一旁的的孟清歌將兩人的神情瞧在眼里,謝過了佟濟便讓他下去了。
她讓佟濟來這一趟,就是想要試一試趙晴若的態度。但是今日看來,這倒是一出郎有意,妾無心的戲碼。
待佟濟走后,趙晴若往棋盤上落下一子,道:“昭儀娘娘往后到了診脈時,還是好好待在自己屋子里好。如今在我這而診完了脈,回去又吹了風,可是得不償失啊。”
孟清歌知道趙晴若看出來自己的這些小動作了,也不愿編話圓過去,反而大大方方地道:“妾身一時起興來了郡主這兒看看,反而誤了正事,是妾身的不對。便再沒有下回了。”
趙晴若輕輕一笑算是過去了。
孟清歌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在心底嘆道:這個朝云郡主,還是小小年紀便不僅能講話說得滴水不漏,又心思縝密,做事周全,真是難得。而且趙晴若雖是外臣之女,但就是因為這個身份才不會和她有利益之爭。還好這樣的人,如今,是盟友。這一步棋,她算是走對了。
但是,某人的棋倒是沒走對。孟清歌看了一眼這個棋盤,在心底暗道。
“我原以為郡主說自己棋藝不佳是謙虛之詞,沒想到是實話。我這一子落下,便可成定局了。”
聽孟清歌這樣說道,趙晴若忙低頭一看,待看出來了有些懊悔地咬了咬唇。
孟清歌見方才還冷靜自持的趙晴若露出這般女兒家的嬌態,不由得一笑,道:“郡主說,我這一子,落是不落?”
趙晴若見她笑自己,忍住想嗔她的沖動,道:“這全憑昭儀娘娘自己。”
孟清歌見趙晴若還強裝著鎮靜,笑得更歡了,穩穩地落下那一子,然后歪了歪頭對趙晴若道:“棋局是棋局,既然郡主說了,我便落了。”
趙晴若知曉敗局已定,但還是硬著頭皮走完了。然后便開口送客:“我棋藝不佳,怕是掃了昭儀娘娘的興,改日有機會再下吧。”
孟清歌剛起了興,這會兒可不想走,忙按住棋盤道:“沒有。郡主的棋下得還是不錯的。”
“今日尚早,我也不急著回去。郡主可否賞臉再陪妾身下幾局?下一局,我讓郡主兩子可好?”
趙晴若本想拒絕,但看見孟清歌的笑,不知怎么答應了下來。那一日,趙晴若一盤未贏,但是永安殿卻隱隱傳出了笑聲。
……
宮外,秦王府里。
祁政看著棋盤對面的江逍風道:“你這幾日倒是閑得很,日日來找本王下棋。”
江逍風舉著棋子笑道:“這不是因為暖煙閣失火一事,微臣被皇上恩賜休沐半月嘛。柳宣忙著科舉之事,范云陪著待產的媳婦,我便只能來煩殿下了。”
祁政端坐著,輕輕一笑,道:“煩本王,還是躲婚事?”
江逍風聞言,哭喪著臉道:“什么事都瞞不過殿下。”
祁政落子道:“你舅舅的女兒,是門好親事。”
江逍風跟了一子,道:“微臣知道。微臣只是,有些惶恐。而且,殿下還未成親,微臣想繼續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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