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一天和趙晴薇說了些那話之后,趙晴若在見到趙晴薇時,趙晴薇沒再對著她冷嘲熱諷了。只是那雙眼眸中,仍帶著厭煩。楚萱則還是對她不理不睬,偶爾挑刺。
但是趙晴若卻覺得無妨。她很清楚,楚萱和她不是真正的母女,而趙晴薇,也和她永遠做不了真正的姐妹。
出宮之后的日子似乎比在宮里時更加漫長了。以前趙晴若總想著要出那座宮城,但是如今困在宅中,她仍舊是對著一面高墻。
南域一戰的戰后事宜都處理完畢,但是皇帝祁謹還是沒有放話讓趙崢回南域。看他的意思,是要等著過完今歲的上元,才讓安南王回去。
京里朝中都說這是圣上對安南王的愛重榮寵,但是趙晴若卻隱隱覺得不安。
但是如今一切安好,她只能勸著自己,不去多想。
因為皇帝對安南王府的這般看重,上門來拜見的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大臣們和趙崢趙辰攀談,而夫人們則是上門來和楚萱說話。楚萱在面見那些世家夫人時,總會讓趙晴薇在一邊跟著見見人,除了禮數上必要面見的貴人,她不會叫上趙晴若。
不過趙晴若倒是樂得清閑。
這一日,趙晴若坐在后院的涼亭里看書,是那本翻了好多遍的《戰時紀》。竹容在一旁陪著。
這時,木錦送了茶過來。竹容看了一眼正看書看得入神的趙晴若,輕步走下了涼亭。木錦遞上茶盤,順口問了一句:“方才郡主去正院見了誰?這次是哪位貴人來了?”
竹容接過茶盤,回道:“是秦王殿下。王爺和少爺和秦王說話呢。”
竹容看了看亭子中低頭看書的趙晴若,湊近了木錦低聲道:“還是王爺顧著禮數把郡主叫了過去。王妃帶著二小姐可是早就到了。”
木錦蹙了蹙眉,回道:“沒事,反正我們郡主也見過好幾次秦王殿下了。”
兩人說得小聲,但此時風靜,趙晴若還是聽見了。她拿著書,低著頭眸中閃過一絲無奈,輕輕開口道:“竹容,把茶端上來吧。”
竹容應聲回到亭中,奉上茶。趙晴若接過,喝了一口道:“我看今日咱們院子里也沒什么事做,不如你們倆帶著于慎去街市上走一走吧。王府不如宮內進出森嚴,而出宮后你們忙上忙下,也沒有閑下來的時間留給自己。這次就好好去逛一逛看一看。”
竹容聞言忙搖頭道:“奴婢要陪著郡主。”木錦也附和了一句。
趙晴若看著兩人淺淺笑道:“我在府中,不會出什么事的。”
“況且,今日我只想安安靜靜地看書。你們在這我也安靜不下來。”
竹容和木錦互相看了一眼。兩人知道趙晴若這只是嘴上趕她們走,實際上是替她們著想,想放她們一個假。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但是趙晴若如此說了,她們也只好從了,便退下了。
趙晴若看著兩人的背影,輕輕皺了眉。
趙晴若知道竹容和木錦一直對自己在府中的境況憤憤不平。對于此,趙晴若既是欣慰又是無奈。
但最令她最無奈的,是自己如今明明回了家,卻依舊如個外人一般,才連帶著自己的身邊人也開始謹小慎微,滿心防備。
可這最是無奈,也最是無解。趙晴若低低嘆了一口氣,放下這些愁思,繼續讀她的書。
翻開著的這一節說的正是當年她第一次向宋髙問起的烏洛之戰。
當年,那人的策論將其與南域一戰相比。但是趙晴若總覺得,這兩場戰役已經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烏洛之戰替當時的烏洛和大慶定下了十年的和平,也替即將傾倒的烏洛王朝又續上了百年的命數。
而南域一戰則是定下了如今大慶四國之首的地位,但是帶來的,可能會是一場內部變革……
愁才下眉間,思慮又上心頭。趙晴若一邊看一邊沉思,想得專注,便沒看見亭外小路上,駐足看過來的那人。
——正是今日入府來拜見趙崢的祁政。
雖然早有耳聞趙崢是個軍中鐵將,沙場虎狼,但之前的幾次片刻會面祁政卻對趙崢并沒有什么感覺。直到今日真正面對面座談之后,祁政才真切感受到了戰功赫赫的安南王趙崢身上的煞氣與威嚴。
倒是十分親切。
不過第一次會面,兩人沒有深談,只是依著禮數說了一些話。
后來趙崢的幕僚常非來了,似是要和趙崢說一些事,趙崢便讓便差了管家陪祁政逛逛院子。
正巧在書房前的涼亭,祁政看見了趙晴若。
自她出宮,也是許久沒見了。
祁政停了步子,看著姑娘手中的書,在管家要出聲提醒前又收回了眼神,邁開步子離開了。
……
晚些時候,趙辰照常來了清芳苑用晚膳。
“父王夸了秦王?”
趙晴若一邊給趙辰夾菜,一邊問道。
趙辰沒管自己的飯碗,也把菜夾去給趙晴若,道:“是。父王說,秦王看著沉穩聰明,雖然心思深,但是有一股子正氣。”
趙辰倒是沒看出祁政的正氣,不過同為將帥,他也欣賞祁政身上的凜肅。
趙晴若聞言停了筷子,略略沉思了一番,道:“但是現在,父王不該……”“父王也只是私下里和我說了一句。”趙辰看著趙晴若又開始擔心這些,又夾去了一筷子菜,順便把飯碗往前推了推,對趙晴若道:“快些吃飯。”
趙晴若看著自己碗里堆起來的菜,低低笑了一聲,開始用飯,沒再說話。
用完了飯后,趙晴若陪著趙辰在院子里走,說起了自己過幾日準備去國華寺的事情。
“你去那兒做什么?”
趙晴若垂了眸道:“二公主在那兒。我如今既然出宮了,行動自由了些,便想去看看。”
趙晴若和趙辰說起過祁琬,但是對沈嬪和祁琬生病的緣由,卻沒有提起半句。趙辰只知道趙晴若曾和這位二公主相處得不錯。
“過幾日我應該也沒有什么事,陪你去一趟吧。”趙辰道。
趙晴若點頭應下。
但是那一天,趙辰卻沒能陪著她去。
祁謹傳了趙崢入宮,趙辰也被叫了跟去。趙晴若只好帶著府中的侍衛自己去了一趟國華寺。
自己走腳程倒是快了許多。仍舊是那座山那座寺廟,山林依舊,鐘聲依舊。
“琬兒。”入了寺后,趙晴若和主持見過,便急忙去了那個小院子。
院中,長高了不少的祁琬正抬頭看著檐下歸家的燕子。
聽見趙晴若喚她,祁琬呆呆地回頭,盯著來人看了一會兒,才開口喊了一聲姐姐。
每每看到祁琬這副模樣,趙晴若的腦海里便會浮現出當初那個活潑話多的小女孩。她忍了忍淚意,脆脆地應了一聲,上前摸了摸祁琬的頭。
這一次不必沒有旁人在一旁督著,趙晴若便陪祁琬玩了一天。
祁琬如今雖然說話應答都是慢慢吞吞的,但是追起鳥兒來的腳步可是一點兒都不慢。平日里看著她的姑子總是鎖著院門不讓她出去,而今日趙晴若縱著她,她便撒了歡似地在山林間奔跑。
趙晴若只好陪著她。待月出夜深后,祁琬才算是累了,乖乖地回了屋子睡覺。
趙晴若在床前輕輕拍著她,和她說話哄著她睡。
“你大姐姐的孩子應該過不了兩月便要出生了。”
祁琬看著趙晴若一拍一拍的手,問道:“誰是大姐姐?”
趙晴若的手微微頓了頓。祁玢是祁琬的大姐,但是和祁琬說大姐姐時,祁琬卻不認得她。
“就是大公主。”
祁琬聽了,像是才想起來似地點了點頭,一字一頓地道:“大公主有了孩子,那、琬兒能去看看嗎?”
“小孩子愛哭鬧,琬兒怕吵,肯定是不喜歡的。到時候孩子出生了,姐姐去看了再來告訴婉兒,順便給琬兒帶喜糕來好不好?”
祁琬聽見有東西吃,笑了起來,乖乖地點了點頭。
許是玩累了,她不久就睡了過去。
燭光下,趙晴若看著她如孩童一般安然恬靜的睡顏,輕輕嘆了口氣。
今天陪著祁琬瘋玩了一下午,是趙晴若出宮以來最開心的時光。
雖然琬兒仍舊癡傻,但是趙晴若看得出來,她是想要出去的,出這個小院子,出這個山。
但是,她能去哪呢?
趙晴若也是想出去的,以前想出宮,現在想出府。
但是和琬兒一樣,她,能去哪兒呢?
琬兒再過幾年也要及笄了,而她早已到了嫁人的年紀。
但是嫁了人,也一樣是從一個囚牢去了另一個吧?
趙晴若吹滅了燭燈,悄悄退出了屋子。
她走在小院外的石徑上,突然想起了從前祁宋氏在這條路上和她說的話。
“天下哪一個世家王族,不是庭院深深……”
是啊,她,又能逃到哪兒去呢?
趙晴若抬頭看著樹梢上清冷的月,突然想起了自己住了許久的永安殿,想起了在那廊下看月的日子,想起了每天盛寧宮陪太后說話的日子,想起了和孟清歌下棋的日子。
月色被云遮去,趙晴若垂眸搖了搖頭,收起心中莫名的想念。
她,是想要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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