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們來了，便無事了。”祁宋氏回著祁玢的話，眼睛卻是看著趙晴若。她自然能猜出祁玢和江逍風都是趙晴若叫來的。
“吳統帥說皇上在圍場受了傷，要請太后出宮前去探望。我覺得事有蹊蹺，就讓人請了公主過來。”趙晴若開口說道。
祁玢聽罷，哼了一句：“看吳統帥方才的模樣，哪里是要請皇祖母出宮？”祁玢發完了氣，轉念一想，又生出一絲擔憂：“那父皇，會不會真的出了什么事？”
趙晴若安慰道“宋相應該去打聽消息了，想必明日一早就能知曉圍場的情況。”
她這一句話，也是說給太后聽的。趙晴若說完，轉向太后道：“夜還長，太后娘娘請先早些歇息吧。”
祁宋氏輕輕嘆氣，點了點頭，又深深地看了趙晴若一眼。趙晴若對上那滿是贊賞的溫柔眼神，微微彎了嘴角，讓秦嬤嬤把太后扶了進去，便和祁玢一起出了屋子。
“半夜里見你的人來傳信，可是嚇了我一跳。還好，如今沒出事。”祁玢一邊走一邊說道。
“是公主來得及時。”趙晴若道？若是祁玢和江逍風再晚一些。她真地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看住吳統帥。
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情況。雖然方才表現得那般勇敢，但是她早出了一身冷汗。但即便心中害怕，她也不能讓吳統帥在她面前把太后帶出宮去，只好硬著頭皮裝成那一副冷靜無畏的模樣。
祁玢看向此時面有后怕的趙晴若，道：“還是多虧你機敏。”
趙晴若舒出一口氣，笑了笑，問道：“駙馬怎么沒陪著公主來？”
“他和宋相一起去打聽消息了。”祁玢說著，又嘆了口氣。
“不過，我還是擔心父皇。”
趙晴若見狀道：“許將軍還有幾位皇子都在圍場呢。”
祁玢笑笑，唇邊似是有一絲嘲諷道：“就是因為他們都在，我才擔心。”儲君懸而未決，削藩暗潮涌動，這些事情如今嫁為人婦的祁玢也能看懂幾分。
“其實，他們最后是誰坐上那個位子，我都不在意。”祁玢輕輕仰頭，看著夜色中的宮墻道。
“不過，我的私心，還是希望那人會是皇兄。”
趙晴若知道祁玢這是想起了廢太子祁敏，跟著嘆了一聲，問道：“二皇子如今可好？”
祁玢輕輕一笑，卻帶著些許苦澀：“我去看過他。他說如今遠離爭端，和山水為伴，很好。”
“但是晴若，我能看出來，他還是有一絲不甘的。”
趙晴若也看了一眼宮墻。怎么能不甘呢？這宮墻里頭的人，都是不甘的。
“好歹如今遠離這些事，人還是平安的。”趙晴若開口安慰了祁玢一句。
祁玢眉間的愁緒稍稍散去了一些。她看著趙晴若，突然問道：“晴若，你這般聰明，你覺得，最后會是誰？”
趙晴若微微一愣，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她垂下眼眸道：“不論是誰，我只希望安南王府上下平安。”
……
盛寧宮偏殿，趙晴薇透過窗子看見趙晴若和祁玢一起回來，轉身對楚萱道：“母妃，她和長陽公主一起回來了。”
楚萱聽趙晴若回來了，松了口氣道：“既然回來了，應該是無事了。”
“可是長陽公主怎么進宮來了呢？”
楚萱道：“也許是長陽公主聽見什么消息便進宮了。如今看來也無事了，薇兒去歇息吧。”
趙晴薇回身走到楚萱跟前，道：“其實母妃剛才該跟著她一起去的。”
楚萱面上浮現起一起煩厭，眼神有些閃躲，道：“反正如今也無事發生。也許是她自己太過緊張，胡思亂想瞎擔心罷了。”
趙晴薇蹙眉：“可是方才的動靜，母妃也聽見了。”
“她既然自己要來宮里，那她就應該自己去處理那些招惹上身的麻煩。”
趙晴薇見楚萱這么說，眉蹙得更緊了。楚萱不喜趙晴若，她亦然。但是趙晴若有些話還是說對了的。
“母妃別忘了，安南王府，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
趙晴薇丟下這句話，就回了自己的屋子。楚萱一人坐在位子上，低著頭看不清神色。
……這一場發生在暗夜里的動亂，也在暗夜里安靜了下來。
邀月樓中，孟清歌抱著貓兒靠在床邊，聽著碧桃的回話。
“吳統帥被那江逍風押走了？”
“是。”碧桃道：“娘娘，我們要不要出手？”
孟清歌摸了摸手中的貓，搖頭道：“不必了。慎王用的人，是不會開口的。冒然出手，反而會暴露了自己。”
“重華宮呢？”
碧桃回道：“那位已經接出去了。”
孟清歌眼眸瞇了瞇。“那這一步，已經走完了。太后那，也不重要了。”
她捧起貓兒的臉，看著那雙蔚藍又冷清的眼眸，問道：“你確定是趙晴若攔下的吳統帥？”
得到了碧桃肯定的回答，孟清歌微微彎了嘴角，道：“那她，會是個麻煩。”
碧桃見狀，多嘴了一句：“娘娘要對付朝云郡主嗎？可是娘娘和朝云郡主，不是……”
孟清歌抬頭看向碧桃，道：“可我，也還是個棋子不是嗎？”
……
第二日過了未時，圍場的消息才傳了回來。
四皇子祁放聯合宣王反叛，幸得在場的其他諸王護駕，圍場的駐軍又迅速鎮壓，才沒出大亂。
宣王被安南王之子趙辰當場砍死。祁放和宣王副將被魯王拿住，慎王祁斂為了保護皇帝祁謹受了一箭，而祁謹只是受了驚嚇。
叛軍被鎮壓，起亂之人也都被關押。據說祁放被扣押時，嘴里不停地喊冤。但過了半日，他就將罪都認了下來。加上宣王副將的證詞和宣王無詔帶兵前來的事情，此罪已定。
突發此，平定之后，圣駕迅速回朝。
祁謹大怒，直接將祁放押進了天牢。
宮中的人聽見了這個消息亦是愕然。祁宋氏本就精神不好，聽見叛亂直接暈了過去。趙晴若和祁玢在床邊看護，待圣駕回宮才出了宮。
“王爺！”楚萱一下馬車就焦急地來到趙崢面前，淚眼盈盈地上下看著趙崢。“王爺可無事，嚇死妾身了！”
“父王！”趙晴薇也迎了上去。趙崢握著楚萱的手，安慰道：“無事。叛亂已經被鎮壓了。”
趙晴若站在外圍，看著趙崢安然無恙，松了口氣，轉眼去看趙辰，見對方對她點了點頭，示意他也一切平安。
楚萱拉著趙崢去了主院，趙辰兄妹就回了清芳苑。
清芳苑中，趙晴若拉著趙辰問道：“哥哥可有受什么傷？”
趙辰搖了搖頭，反問道：“我聽說你帶著晴薇他們進了宮？”
“是。我見永平王妃提前回京，又看宣王北上似是去了圍場，擔心有人會對圍場中的父王和哥哥不利，也擔心府中此時無人不安全，便去了宮中。”
趙晴若對趙辰說了緣由，蹙著眉道：“卻沒想到，出事的，是宮里。”
趙辰也聽說了太后差點被人誆騙出宮的事情，卻還不知曉是趙晴若攔下的。他溫柔地摸了摸趙晴若的鬢發道：“還好你一切平安。”
“可是阿若，我總覺得事情不對。”
趙晴若見趙辰皺著眉頭，問道：“哥哥可是在擔心宣王的死？”趙晴若知道趙辰殺了宣王，以為趙辰是在擔心罪責，便道：“宣王是叛軍之首，哥哥這般是護駕之功，無妨的。”
趙辰道：“我知曉。”他覺得不對的，是當時的情況。
當時他護著趙崢，四周都是刀光劍影，所以他沒有看清撲上來的宣王，只當是叛軍便一刀下去。
“我只是覺得這場叛亂起得太過草率。”趙振微微斟酌，還是沒將這些血腥的事情說給趙晴若。
趙晴若其實也有這樣的感覺。期房雖然心高氣傲，但是依趙晴若對他的了解，祁放不會魯莽成這樣。
此事一出，祁放是死罪無疑，宣王的勢力也隨之傾倒。宣王做了出頭之鳥，處在削藩風口浪尖之上的藩王被這樣徹底釘在了刑架上，這對安南王府，應該是好事吧。
但是往深一想，若是趙崢和趙辰在這場叛亂之中出了事，那尚在京中沒有支援的安南王府就會成為亂流中的浮草，不得不尋附他人。
趙晴若想到這，不禁覺得心驚。這場局，怕是還沒有結束。
……
那邊趙辰在和趙晴若說話，這邊趙崢也在和楚萱提起這幾天的事情。
“是晴若帶了你們進宮，還攔住了吳統帥？”
楚萱低頭道：“是她讓我們進宮去陪太后娘娘。吳統帥之事，是后來長陽公主和江統帥來了才護住了太后。”
楚萱雖然將話說成這樣，但趙崢也能猜出幾分事實。夜里突然事發，長陽公主和江逍風怎么能這么快得知不對，定是宮里有人遞出了消息。現在看來，這人應該就是晴若。
這個女兒……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楚萱沒看出趙崢心中的感嘆，而是又起了話頭道：“今次王爺平亂立了功，想必往后朝中不會再有人針對安南王府了。”
趙崢沒有符合，眉又輕輕蹙了起來，道：“也許吧。”
……
秦王府內，祁政剛剛回府，柳宣幾人便上了門來。
“沒想到，四皇子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先感慨的是柳宣。
祁政沒有接話，而是轉頭問向江逍風。
“你可有從吳統帥那問出什么？”
江逍風道：“那張信報一看就是假的。臣審了一夜，他倒是嘴巴緊得很。但是臣還是探出了點口風。此事怕是和慎王有點關系。”
祁政聽見慎王，心中的猜測明了了幾分。
“吳統帥人呢？”
“已經移交去御察府了。”江逍風回道。不過送去的路上不小心摔了幾下，現下的吳統帥已經傷痕累累面目全非了。
柳宣道：“還好這次王爺沒有出事。”
范云聞言，擔憂地看了一眼祁政。祁政則是蹙著眉在深思。
如今宣王已死，祁放押入天牢，魯王和安南王立了功，削藩之論怕是要再變一變了。
如果真是那人，那這場局布得太大，也走得太險了。
“張遠呢？”
見祁政問起，柳宣回道：“張大夫還在御察府忙著。”
祁政道：“讓他去一趟天牢，替我去看看四哥。”
柳宣應下，派人去通知張遠。但是此時天牢中，已有人去看了祁放。
陰暗的牢室里，四皇子祁放垂頭散發地坐在地上，手中捏著一直簪子。
突然牢門前響起了腳步聲。祁放微微抬眸看了一眼走到牢門口的人，問道：“你是誰的人？”
那人低著頭，沒有露出容貌，從袖中拿出一條白色布條扔進牢中，啞聲道：“慎王在四皇子府中找到了被接出宮的德妃娘娘，此時正要送回宮中。”
祁放聞言，磨搓著那簪子，眼眸中流出一絲不忍和擔憂。這簪子，是他之前獻給德妃的壽禮。
他突然一笑，笑聲在昏暗的牢室內響起，聽著讓人不禁心中發怵。
“本王以為，自己已算不擇手段，卻沒想到那只總躲在旁人背后的老鼠，才是真正的嗜血怪物。”
祁放抬起頭，笑著，眼睛里閃著狠厲決絕的光。
“但老鼠，終究是只老鼠，永遠是弱小的，一腳就能被別人踩死的東西。”
“沒了我一個，還有其他的人。本王就在地下看著，看看同樣是雙手沾滿鮮血的人，他又能比我多活幾日？”
說罷，祁放拿起那布條。牢門前的那人見狀，轉身離開。
……
皇宮內，祁謹坐在祁宋氏床邊，而祁宋氏看著祁謹道：“皇帝受苦了。”
祁謹此時余怒未消，道：“朕當真沒有想到他們既然有如此的熊心豹膽。”
祁宋氏道：“他把德妃接出宮，又想將哀家誆騙出去。怕是早就謀劃周全。好在皇上身邊有人護著，晴若也及時把玢兒和江統帥叫來了。”
祁謹剛回宮就有人來報德妃失蹤。后來祁斂帶人清查四皇子府時便找到了德妃，這樣一下，祁放謀反之罪更加板上釘釘。
“他自是罪無可恕，那宣王更是罪該萬死！”祁謹心中自然是對祁放生氣又失望的，但更讓他氣憤的，是一個手中無權的皇子，僅僅聯合了一個藩王就差點兒至他于死地，這讓皇家威嚴何在？
祁宋氏看著祁謹陰沉著的臉色，問道：“皇帝，還想……”
祁謹還沒來得及回話，便聽江運興上前來報。
“皇上，太后，四皇子在天牢中，自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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