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后的第三天，是回門的日子。這一天，祁政和趙晴若一起回了安南王府。
京中有許多雙眼睛都在盯著這一樁婚事，所以當趙晴若和祁政著盛裝一同出現在安南王府門前時，圍觀的人站了一圈。
秦王府這邊禮數周全，安南王府也是恭敬以待。趙崢和楚萱特地到了門口相迎。
但相比王府門前的熱鬧，眾人入府落座后卻是沒有那么多熱情的話語了。
因為大業未成，還有許多事要商談，祁政入府之后，便和趙崢去了書房議事。
本該一起去的趙辰卻是留下多問了趙晴若幾句。
“這些天你在王府可好？”
趙晴若對趙辰淺淺笑著：“很好。王爺待我很好。”
趙辰并不滿意這個回答，皺眉又問道：“當真都好嗎？你們一起相處時，他待你如何？”
趙辰是因為心中關切才問得這般直白，但卻叫趙晴若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她微微紅了臉，面露羞意，垂眸道：“王爺真的很好。”
趙辰聽出了趙晴若語氣中的些許歡悅和嬌羞。他看了看自己妹妹已經梳起的婦人髻，心中既是欣慰又是憂慮。
他也算知曉祁政的為人，而如今趙家又是輔佐于他，看趙晴若和祁政相處得不錯，趙辰自是欣慰。但剩下的憂慮，半因擔心，半因憐惜。
“你覺得他好，便好。”
趙辰道：“不過我聽說他府中還有侍妾，你……”
“哥哥。”趙晴若打斷了趙辰的話，露出一個讓他安心的笑容。
“我會照顧好自己的。王爺和父王還在等著，你快些去吧。”
趙辰聽罷，也不再多話。他伸出手按了按趙晴若的肩，便轉身去了書房。
男人們在議事，趙晴若便和楚萱趙晴薇坐在偏殿。
回門之時，母親姊妹本該和出嫁之女好好說一說貼心話，但是她們三人之間卻沒有什么話可說。
“王妃。”竹容替趙晴若端上了茶。上座的楚萱聽著這一聲王妃，心中生出幾分不愉。
趙晴若如今是秦王妃，算來身份倒是要比她還高些。楚萱看著趙晴若身上那比她還要華貴幾分的衣裙飾物，越發覺得心氣不順，雖然一直記著之前趙崢的叮囑，但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看如今，秦王待你還不錯。你可要記著，這些都是因為咱們安南王府。”
趙晴若知道今日楚萱定會說幾句，心中有了準備，便沒在意她那陰陽怪氣的語氣，恭敬地回道：“女兒知道。”
楚萱卻沒打算就此打住，而是繼續說道：“聽說秦王府中已經有了兩個侍妾。你雖然之前身份卑微，但如今到底是正妻了，可要坐穩這個位子，不要丟了趙家的臉面。”
竹容聞言，暗暗撇了撇嘴。趙晴薇卻是抬眸看了一眼趙晴若。
趙晴若仍面色淡然地回著：“王爺已經將管家之權都交于我，兩個侍妾也算安分。母妃過慮了。”
“我也是擔心你撐不起秦王妃這個身份，才多說幾句……”
“母妃。”楚萱的話沒說話，卻見趙晴若打斷了她。
“王爺和父王應該過一會兒就說完話，要用膳了。母妃何不先去看一看宴席？萬一宴席沒備好，王爺就來了，不僅不合禮數，還讓王爺看了笑話。”
祁政才剛到安南王府，怎么可能這么快就和趙崢說完了事？趙晴若這一番話，不過是提醒楚萱如今祁政也在府內，讓她注意言辭。
“哼。”楚萱聽出了趙晴若的意思，卻是諷刺道：“看來我是真的多慮了，你這般玲瓏多竅的心思，哪里會坐不穩王妃的位子。”
趙晴若見她還沒住嘴，心中嘆了口氣，起身道：“母妃言重了。”
“雖然才走不久，但女兒卻是有些想念清芳苑中的花木，便趁著宴席未開，先去看一看。”
說罷，趙晴若也不等楚萱回答，便屈膝告退，帶著竹容木錦徑自出了屋。
既然她不罷休，她便躲著，也算是兩廂清凈。
楚萱看趙晴若走了，方才的怨氣還未發泄干凈，怒氣又升上了眉頭。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你看看！如今才嫁了人，就這般目中無人了。這王妃的架子，端得真是不錯！”
“母妃別說了。秦王還在呢。萬一讓他聽去了怎么辦？”趙晴薇知道楚萱心中對于趙晴若的婚事不忿，但她覺得都到了此刻，楚萱也不應該仍這般給趙晴若臉色，便開口勸了一句。
“我這是為你不平啊薇兒。”楚萱見趙晴薇說她，心中委屈。
“我明白。”趙晴薇起身道：“但是母妃，我已經不怨了。”
說罷，趙晴薇也出了門。
楚萱呆坐在位子上。一旁的何媽開口勸道：“王妃也當聽小姐的。她如今嫁了人，就算了吧。”
“算了？不怨了？”楚萱眼角微紅，卻是笑了起來。
“那我這么多年的怨，也要這么算了嗎？”
……
這一邊，趙晴若出了門慢慢走在后院中，身后趙晴薇卻追了上來。
“你等等！”
趙晴若聽見喊聲，回頭見是趙晴薇，心中微微驚訝。
“你有話對我說？”
趙晴薇走到她身前，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趙晴若身邊的人。
趙晴若會意，偏頭讓竹容木錦退了下去。
竹容看了看一向嬌蠻的趙晴薇，有些不愿，但還是被木錦拉了下去。
趙晴薇見她們都退下去了，便看著趙晴若開口問道：“你……嫁去秦王府，一切都好嗎？”
趙晴若沒想到趙晴薇會問她這句話，微微一愣，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為什么想要知道？”
“我想只是問問，你如今還愿意留在秦王府嗎？”
趙晴若聞言卻是一笑：“你如果真地在意我的想法，又為何現在才來問我這些？”
趙晴薇不知該如何回答，垂下頭道：“你說過的，你畢竟是趙家女兒……”
“那如果我說不，你當如何？”
趙晴薇語氣有些急切：“可當初是你自己選的。”
“是。”趙晴若輕輕彎著嘴角：“所以如今我還是一樣的想法。”
“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趙晴薇沒有作聲。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問她這些。也許是因為聽趙崢說過幾句朝堂之事后，讓趙晴薇明白趙晴若嫁去秦王府得到的不單單只有成為秦王妃的榮耀，也許是她從心底里覺得，趙晴若是不愿嫁給秦王的。
但是不論怎樣，她已經是秦王妃了。
“那么，我們和你，從此兩不相欠了。”趙晴薇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
趙晴若知道她這句話的意思，是放下了從前的恩怨，但心中卻莫名覺得有些可笑。
因為她替安南王府做了賭注，從前種種就算兩清了嗎？也好。
趙晴若深深地看了一眼趙晴薇，這個她從小就覺得高高在上的嫡姐。從前她替她入宮，如今她成了朝云郡主，成了秦王妃，而她還是安南王府嬌養著的小姐，守在深閨。
命運似乎是公平的。
“之后若一切平安，你便多替自己考慮考慮吧。不論怎樣，你還是趙家的小姐。”
趙晴若輕輕地對趙晴薇說話，語罷，便轉身離去。
身后的趙晴薇看著趙晴若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
“從此，兩不相欠了……”
趙晴若一邊走著，一邊想著趙晴薇的話。
身邊的草木已經呈現出冬日里衰敗的模樣，缺了生氣。是啊，時入葭月，京中便該是這副模樣。
恍然想起在南域時，十一月不是這般的寒風瑟瑟。那些草木，也沒落盡成這樣。
同為安南王府，兩處府邸卻是風景不同。
不過趙晴若已經記不清南域的安南王府是什么模樣了。這里的景色，倒讓她更為熟悉些，和宮中一樣。
她已經，離家太遠了。
趙晴若走到清芳苑門前，看了看卻還是沒進去，而是又揀了一天路，漫無目的地走著。
走了這么多年，她可能，已經回不去那個家了。
“朝云。”
趙晴若垂著眸不知走了多遠，突然聽見有人喚她，抬眸一看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祁政。
“王爺。”趙晴若這才發現自己走到了趙崢的書房前。她收起思緒，淺淺笑開，走上前去。
“王爺可和父王說完事情了？”
祁政點了點頭。其實一切從大婚前就開始做鋪墊，只是對于明天之事他還是有些緊張，便再和趙崢確認了一番。
“入宴吧。”祁政沒有將思慮表現出來。他低聲道，側身在路上給趙晴若讓出了些地方。
“嗯。”趙晴若順勢和他一起并肩走著。
二人身旁，有一株梅枝尖上，可人的花苞正在寒風中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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