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靜知道小林春樹在看她，不管她走到哪，站在哪，時刻感覺到他的目光，或深沉，或熱切，如芒刺在背。
她故意裝作不知道，工作上不可避免地要接觸，她盡量眼觀鼻鼻觀心，刻意地躲避著。
晚宴的時間定在七點半，張董和小林春樹一行人到達酒店的時候，接近八點了。
四位專家中有兩位是素食主義者，艾靜在點餐時著重選了相對清淡一些的食物，又上了兩瓶茅臺和幾瓶清酒。
四位專家很滿意，頻頻地對艾靜豎起大拇指。
張董對艾靜也是贊賞有加，秦恒又是他的得力助手，他早就有意，想要撮合兩人。于是拍了拍秦恒的手，沖他會心地一笑，“培養了一位優秀的部下！好好發展！”
山口香子從張董的表情里看出了些端倪，一陣欣喜，極力恭維著，“艾總助可是秦總的心腹愛將啊！”
一句話聽似無意，卻驚動了各懷心事的人！
小林俊彥乜斜著眼睛，挨個掃過在場的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艾靜面上先是一紅，她怎會聽不出山口香子的話里有話，隨即莞爾一笑，“感謝秦總栽培！”
秦恒溫和地笑了，“這都是艾總助自己努力的結果。香子小姐也很優秀，你不也是小林總的心腹愛將嗎？”
秦恒的話一語雙關，沒有點明是現場的哪個小林總。
山口香子本想趁機讓艾靜難堪，卻被秦恒回懟了一個大紅臉。她尷尬地笑了笑，端起面前的飲料，抿了一小口。
小林春樹心里不痛快，眼睛盯著坐在斜對面的艾靜。從進到包間開始，艾靜就當他不存在，沒拿正眼看過他。
他自嘲地一笑，舉起酒杯，“那就為心腹愛將干一杯！”說完，一飲而盡，向在座的人亮了亮空著的杯底。
張董爽快地大笑，“小林總好酒量！”
一陣地推杯換盞，酒勁正酣。
山口香子伸手擋住小林春樹的酒杯，“春樹，不能再喝了！”
小林春樹撥開山口香子的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能喝多少，你不知道嗎？”
“我……”山口香子紅了臉，小林春樹的表情，讓她有些看不透，他是在惱，還是在笑？
“要不，你替我喝了這杯？”小林春樹愈發地痞了起來，不依不饒。
“我酒量不好……”山口香子訥訥著。
“不肯啊！算了，不勉強了！”小林春樹重新又端起了酒杯。
山口香子咬了咬牙，站起來，奪過酒杯，喝了一大口，又嗆又辣，她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慢點喝，讓張董見笑了！”小林春樹抽了幾張面巾紙，遞給她，“香子小姐的酒量你們見識過嗎？”他看向秦恒。
“愿一睹風采！”
小林俊彥冷眼看著一唱一和的兩個男人，擺明了在整山口香子。也怪這個蠢女人，竟敢招惹艾靜，給小林春樹添堵。
“我……不能再喝了！”山口香子推拒著，可小林春樹已把酒杯送到她的嘴邊。無奈，她接過剩下的半杯酒，仰頭喝了下去。
“香子小姐好酒量！”秦恒帶頭鼓掌，張董和幾位專家也隨聲附和。
艾靜有些看不下去，欺負一個女人，算什么能耐！
山口香子本就不會喝酒，這一杯下肚，嬌俏的小臉霎時變成了火燒云，眼神也變得迷離。
她顫顫巍巍的手又伸過去，想要抓清酒的瓶子。
小林俊彥一把搶過，火大地瞪著她。
“給我……給我！”山口香子語無倫次，拍打著小林俊彥。
張董感覺氣氛有些不對，及時收場，“香子小姐有些醉了，今天就先到這里！幾位專家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小林春樹幫著小林俊彥把山口香子扶到包間外面的走廊，他停住了腳步。
“我和張董還要說幾句話，香子就交給你了！”
小林俊彥點了點頭，他攙扶著走路歪歪斜斜的山口香子，向酒店外面走去。
看著他們的背影，小林春樹冷笑了一下。
他拿出電話，撥出一個號碼，用日語跟對方說了幾句。
艾靜和秦恒送走張董，又把四位專家送到預定的房間。
走出酒店，艾靜呼出一口氣。
“很悶嗎？”秦恒扭頭看了看她。
“有點累了，打車走吧！”
“還是我先走吧！”秦恒看著不遠處，站在路燈下的小林春樹。
艾靜也看見了他，穿著羊毛大衣，雙手插在口袋里。
秦恒揮手叫了一輛計程車，向著艾靜和小林春樹點點頭。
車子急駛而去，一會兒就消失在夜色中。
小林春樹轉過頭，他緊了緊身上的大衣，大步朝著艾靜走過來。
或許在外面呆的時間長，他的臉和耳朵凍得有點發紅，可一雙眼睛卻很清亮，在路燈的光圈下，像黑曜石一般。
“有話對我說嗎？”艾靜聲音平和得，像是夏日無風的湖面。在這凜冽的冬夜聽起來，冷冰冰的，一絲溫度都沒有。
“我們去咖啡館坐坐，外面太冷，別凍感冒了！”小林春樹指著不遠處的咖啡館。
“對不起，我有點累，想早點休息。”
“你討厭我，是嗎？”小林春樹苦笑了一下。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煙，拿出一根叼在嘴上，又從口袋里掏出打火機，可手指顫抖著，摁了幾下，也沒有點著。
他氣得把煙扔到了地上，低聲地詛咒了一句。
“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他兩手握住艾靜的肩膀，“一回到日本，我就被軟禁，保鏢天天看著我，手機也被監控。爺爺的心臟病復發了，我媽媽也差點服藥自殺，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答應訂婚，我不可能完成我要做的事，包括回中國！包括見到你！”
他一股腦兒地說完這些話，氣喘吁吁。
“別人不懂，我不在乎！無所謂！只要你懂我！”
艾靜低下頭，有淚水滑過臉龐。
小林春樹伸出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眼睛深深地凝望著她，“你這樣對我，我很難受，你知不知道？”
艾靜偏過頭，躲開了他的手，也躲開了他的眼睛。
小林春樹的心被揪起，擰成一團。
他兩手捧住艾靜的臉，微俯下身子。
“這次傷你有多重，我知道！可我必須這樣做！你恨我，我也要做！”
“如果不這樣，他們會無休止地加害你。五年前是，現在也一樣。我無法忍受，可又兼顧不了！你不知道，我看到小林俊彥傳給我的照片，我幾乎發了瘋！”小林春樹用一只手顫抖地點開微信，搜索到他和小林俊彥的聊天記錄，點開照片。
艾靜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什么時候拍的？我竟然不知道！”
小林春樹眼神痛楚，“我想盡一切辦法，一定要回到你身邊，保護你！”
“所以你就答應訂婚！”艾靜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這就是你說的不齒手段！你是不是早就有此打算，只是我不知情而已。”
“你應該知道，訂婚意味著什么！你既然選擇了山口香子，就不能再要求我懂你。你用訂婚當跳板來保護我，這種愛情太沉重，我承受不起！”
“你在說什么？什么意思？”小林春樹漲紅了臉，他感覺嗓子發干，太陽穴也在突突地跳著。
“好了好了！我們今天不說了！”他求饒地看著艾靜，“我給你叫車，你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有什么事，我們以后再說！”
艾靜無話，她也不想再說下去了。
曾經以為，自己拿得起，放的下。
事實證明，真正能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
看著艾靜坐車離去，小林春樹的手不自覺地緊攥成拳，又放開，又攥，又放。
反復幾次，他笑了。
來日方長，徐徐圖之。
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撥通了林一凡的電話。
“死回來了？我以為你蒸發了！”林一凡沒有好氣，張嘴就罵。
小林春樹氣得對著電話吼，“林一凡，我的苦衷，你也不明白嗎？為什么不幫我？”
“小林春樹，想要別人幫你，也要自己不作死才成！你這次，鬧得有點大了！我都接受不了，何況艾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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