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誠的家鄉位于W市的江陸區永豐村，離市中心他們所在的位置大概有三十多公里，依山傍水郁郁蔥蔥，是真正的鄉村田園地帶，是最能貼近大自然懷抱的樂土。
他們這次一行四人，乘坐大巴過去。
這趟車的終點就是永豐村，車上的人并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中途到站的，即將到達永豐鎮的時候，車上便只剩下他們四人了。
王正梁聳了聳肩，果然和張誠先前說的一樣，就算是十一長假也沒人回來，看來真是翅膀硬了。
拋開不愉快的事情，進入永豐村的范圍后，這一路的沿途的風景倒是果然令人心曠神怡，就和張誠描繪的相差無幾。
王正梁不住地點頭感慨著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李原夜和商青瑤也同樣覺得賞心悅目，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
張誠很滿意他們的反應，同時也在心里松了口氣，畢竟是他提議前來，要是反應不好的話他責任就大了。
“馬上就到了啊，各位可以提前收拾下東西千萬別落下啥，來回這里的車一天只有一趟，東西要落了的話就很麻煩�！睆堈\善意地提醒著。
商青瑤聞言連忙翻看了下周圍，李原夜見狀不禁無奈地笑道：“你緊張什么，你這路上有拿什么東西出來嗎？”
“�。苦浮桥�，嘿嘿~”商青瑤撓了撓后腦勺。
王正梁和張誠也為這滑稽又不失溫馨的場面相視一笑。
“本車終點站——永豐村，到了，請乘客帶好隨身物品，依次排隊下車，出門請注意，下車請走好�！�
代表到站的女播報聲響起，張誠一行四人接連下車。
“哇！這里太漂亮了！”商青瑤一下車就被眼前一片比之沿途風景更加生機勃勃綠意盎然的自然景象給震撼到，無比歡喜地喊道。
“哈啊~~~沒錯，果然還是農村的空氣好啊！”王正梁跟在后面正了正背包，一邊打著哈欠一邊撐了個大大的懶腰說道。
張誠看著兩人的反應臉上的笑意越發藏不住，不由對李原夜說道：“怎么樣李哥，我的建議還不錯吧~”
相比那兩人，李原夜的反應就稍顯平淡一些，畢竟他見多識廣，比這里更加美妙的地方也去過不少，但既然張誠問了，他還是點了點頭給予肯定。
而得到李原夜的肯定其實才是張誠心中最期望的事情，眼睛一下變得更加明亮，連忙跑到眾人前面大手一招，中氣十足地道：“大家跟好我，往這邊走！”
永豐村的村口有兩條路，一條是通往村子，另一條則通往獨立建設在村邊的村委會。
雖然并不是走錯了就會迷路的分岔口，但誰要張誠現在興致高漲，大家也都配合著他的心情大聲應著“好！”。
“誠哥，你這次回來有跟你外婆提前講一聲嗎？”漫步在鄉間小路上，王正梁問道。
張誠搖搖頭，神秘地一笑：“我想給她一個驚喜~”
“喔~我明白，我明白�！�
“你明白個錘子，哈哈哈！待會再帶你去看看我小時候找到的秘密基地，特別有意思�！�
“秘密基地？在房子里面搞的？”王正梁眉眼一挑，顯然他對此類話題也頗有興趣。
張誠也不藏話，直接笑著把頭一點：“我小時候犯錯害怕被批評的時候就躲在秘密基地里面，特隱蔽，每次我家家還有我爸媽都找不到我�！�
“臥槽，這么酷？可你家家總該知道吧，畢竟是她那個年代修建的。”王正梁在后半句的時候又皺眉懷疑道。
張誠努了努嘴：“也許吧，反正她從來沒有找到過我，但……嗯，也不好說……”
“哇！”
突然又是一聲驚訝的呼喊從前方傳來。
兩人循聲望去，只見是商青瑤又在拉著李原夜往不知道哪里跑了去，一邊跑還一邊興奮地嚷：“原夜你快看！那邊有蝴蝶！那是蝴蝶�。 �
李原夜雖然無奈，但也由她去了。
張誠與王正梁已然見怪不怪了，但還是會為此溫馨又甜蜜的一幕相視一笑，旋即眉毛一挑，彼此的眼神中寫著相同的意思——一定要找個機會驗證他們的關系！
但隨著四人漸漸的深入，這種輕松歡愉的氣氛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壓抑凝重起來。
這并不是他們的錯覺。
一切都來源于涂在過路的那些磚墻上的字——
紅色的、非常醒目的“拆”字。
四人看得清清楚楚，張誠更是把眼眶都差點瞪裂了。
“怎么可能……”所以直到他的外婆家見到他的外婆以前，他的嘴里都在重復著這句話。
張誠的外婆是一個特別慈祥的人，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無數痕跡令她變得蒼老，但卻沒有抹掉她內心的純良。
她的一顰一笑都讓人倍感溫暖，身上有著令人心安的味道。
在得知張誠回來的時候，她渾濁的雙眼里一下洋溢起驚喜與感動的光輝，而張誠在聽到她呼喊自己名字的時候，也是瞬間濕了眼眶。
后來李原夜等人才知道，原來這位老人的視力已經退化得很厲害了，不僅如此，耳朵也不好使了，但聲音大一點的話還是能聽清一些。
也可以說，她完全是憑借著感覺辨認出來了自己的外孫。
如此深厚的情感，李原夜不禁都為之動容。
所以當張誠得知外婆家即將要被拆遷的時候，他一下就憤怒無比，當下起身要去找村委會的人問個清楚，但很快被他的外婆給喊住了。
“家家！難道您不想把老房子保住嗎？！”張誠忍住怒意，發出不解的嘶吼，眼淚頓時也涌了上來。
面對張誠的質問，外婆低著頭沉默不語。
也不知道她究竟聽沒聽見，又或者是沒聽清楚，也可能是聽清楚了，但出于一些原因她無法表態。
李原夜等人自覺是外人，即便關系再好，這種程度的家務事還是不便多嘴，只能在一邊面面相覷。
終于，在過了幾分鐘后，外婆緩緩地搖頭擺手，不知為什么嘴角又露出一絲淺淺的笑意，輕聲道：“算啰……算啰……這事啊，你媽、你爸，他們都同意了�！�
“他們早就知道了？！”張誠眉眼一挑。
“虎啊，你別難過啊，政府答應給我們好多補償呢，還會換一套房子給我，家家啊，以后要住又大又新的房子了喲�！�
外婆似乎沒聽清楚張誠的話，自顧自地繼續說道，一邊說一邊笑得更燦爛，可無論她再怎么掩飾，那顫抖的聲音沒法騙人。
明眼人也都能看出這笑容背后潛藏的無奈與苦楚。
一個古稀之年的老人，給她換再大的房子，補償再多的金錢又如何？大部分這個年紀的人，他們最想要的東西是最簡單也最困難的，就是承載了他們一生歲月的老宅子。
外婆所剩的年月還有多少無人知曉，但無論是十年還是二十年甚至三十年，她都應該在快樂與幸福中度過，而不是操勞一生，最后也沒落得個安詳。
飽含年代感的房間內，氣氛變得異常沉重。
張誠緊緊地攥著拳頭，整條手臂都在顫動不止。王正梁實在很想說些勸慰的話，但手剛搭到對方的肩膀上卻是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一聲輕輕的嘆氣。
商青瑤很不喜歡這種壓抑感，所以希望他們之中的主心骨能做點什么改變，但當她將寄予希望的目光投向李原夜時，卻發現李原夜似乎也無能為力，表情十分無奈。
不過這種事仔細一想便也能理解，其實就是公大于私的體現。畢竟拆遷并不是為了某一個人的便利，而是為了社會整體得到更好的發展。
所以盡管這事兒不一定合情，但必定合理。
想來這就是外婆即便再不情愿，但還是會妥協的原因吧。
“……我，不同意……”
在仿佛靜了一個世紀后，張誠突然呢喃出聲。
“張誠……”王正梁目光酸楚地看著他。
外婆卻是聽不見張誠剛剛那句話的，但好像也有感應般緊接著出聲了，卻是在喃喃自語著諸如“以后能住大房子了”之類的話。
可，她這無非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讓張誠別做傻事罷了……
所有人都明白。
她不過是一個行動不便，眼睛耳朵都不好使了的干癟老人……
同時也深受感動。
“我出去一下，待會回來�！�
張誠的整張臉似乎都被埋在了陰影之中，他用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說著，旋即一個扭頭沖出門外。
“張誠！”王正梁反應最快，大喊一聲后連忙跟了出去。
“原夜我們怎么辦��？！”商青瑤抓著李原夜的手臂問道。
“你留下來照顧外婆吧，我跟過去看看�！崩钤拐f著也不給商青瑤反應的時間幾個箭步就不見蹤影。
商青瑤倒是覺得留下來也無所謂，對于李原夜不容拒絕的舉動并無介意，便搬了個板凳給自己，在外婆的邊上坐下。
她靜靜地看著外婆，目光平淡，帶著一絲淺淺的動容。
“那個傻孩子……還是去了嗎？”
外婆嘴角強裝的笑意終于消去，苦楚地搖了搖頭。
商青瑤挑了下眉從衣服里拿出一顆方形狀的小金屬石，平放在手心里后，又將外婆的手拿起來與自己的手握在一起。
外婆的手雖然蒼老，但十分溫暖，仿若十一二月的陽光，更是比李原夜的手要熱上許多。
“外婆，現在我這樣說話，您能聽見了嗎？”商青瑤眨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外婆，用正常說話的音量詢問道。
外婆一直沒能聚焦的眼睛陡然睜大了些，雖然還是看不太清人，但商青瑤的聲音竟是變得清晰無比。
她將視線移到商青瑤的方向，驚訝地打量著視野內模糊的影子，握住商青瑤的手又緊了緊，緩緩地開口道：“小姑娘你……是醫生嗎？”
“嗯，我是從事高科技醫學研究的工作者，同時也是張誠的好朋友，所以外婆您別緊張。”
商青瑤勾唇一笑。
“我只是想問您幾個問題，希望您能如實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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