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悅此前并未見過方珊珊，但在目睹方珊珊的遺容后內心還是頗為觸動，畢竟這是曾經和李原夜朝夕共處過的人。
僅僅是注視著她因冰凍而青白的面龐，都能在內心想象他們過往相處的畫面，那一定是并不怎么和諧，卻又充斥著溫馨的時光。
“速度快點吧，要是被抓到了，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章琳在一旁催促著似乎陷入共情狀態(tài)的秦悅。
“知道啦，你這樣催我我會無法集中注意力的。”秦悅說著，發(fā)覺自己的眼角竟是有一絲濕潤的感覺，她悄悄地將其抹去，拍了拍臉頰振作精神。
她將蓋住方珊珊的白布整個揭開，按下解凍按鈕后先是仔細地繞著放置方珊珊的箱柜來回走了一圈，并沒有發(fā)現體表存在任何致命傷口，除去之前那些法醫(yī)解剖尸體留下的縫合痕跡。
這證明其不是受到物理打擊而死亡的，而這的確很符合擁有超能力的黑夜俠的攻擊手法。
既然體表無傷，那么便只能從大腦層進行分析。
此時方珊珊已經解凍完畢，但她只有半個小時的尸檢時間，半個小時以后，常溫狀態(tài)下的尸身將會開始腐爛。
秦悅知道時間寶貴，也不再像往常那樣開始尸檢前還要做什么心理祈禱。她小心翼翼地拆開已經被縫合的方珊珊大腦上的線，眉頭緊緊地皺著，認真地觀察著其大腦內部。
所有組織均是完好無損，如體表一樣，大腦內部一切正常沒有任何損傷痕跡，所以也排除了腦出血、腦梗或者其他突然受到刺激導致意外死亡的可能。
種種跡象如此懸疑，看來除了超能力，還真沒其他解釋了。
“呼……”秦悅喟嘆了聲，若她和那些未曾跟著李原夜經歷過幾次不尋常事件的法醫(yī)一樣，想必也會即刻斷定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李原夜吧。
秦悅從身旁的工具桌上拿起一根鑷子，十分謹慎地將其推到方珊珊的邊緣系統(tǒng)周圍，而后輕輕地夾住杏仁體，慢慢地把杏仁體撥開到一邊，露出更深處的內容。
秦悅深吸了口氣，逐步緩緩地向前推進，直至丘腦前核群處，她的眼神明顯一亮，只因鑷子的尖端傳來了堅硬的觸感。
越是此刻，情緒越要穩(wěn)定。秦悅是這方面的老手了，她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便對一直在門口把風的章琳說道：“琳琳，拿光束筒幫我往里照一下。”
“我不照！你不知道我向來討厭驗尸嗎！”章琳罕見的露出膽怯的樣子，但表情上仍是不愿示弱的倔強。
“你不照？”
“不照！”
“那我得不到線索，這個案件不可能有進展，沒進展的話，李原夜不會見我，那你怎么抓他？”
“……”
章琳微微一愣，旋即煩躁又糾結地“嘖”了一聲，但想要抓捕黑夜俠的欲望自然更勝過近距離接觸人體器官產生的惡心感。她咽了口唾沫，帶著仿佛極為艱難的思想覺悟走近秦悅。
“麻煩你啦，章大隊長~”秦悅帶著戲謔的口吻笑道。
章琳無奈地伸出略微發(fā)顫的手接過光束筒，按下開關后又猶豫不決地對著方珊珊的大腦緩緩移去。
“別晃呀！看不到啦。”
“我沒晃！我已經很認真了！”
“晃的這么厲害還說沒晃！”
“是你沒仔細看吧！”
秦悅蹙起眉猛地扭過頭，卻見章琳的腦袋卻是扭向另外一邊的，這樣根本就無法對準目標，不晃才是有鬼了。
不過也真佩服她在失去視野的情況下還能保持百分之八十的準確性，應該說這就是身為警察的天賦嗎？可這樣根本一點作用都沒有啊。
“章大隊長，你居然會害怕到連頭都不敢轉過來啊，真是沒想到呢。”秦悅沒忍住內心調侃的欲望，嘴里又冒出來一句。
“閉、閉嘴！我只是剛好打了個哈欠才偏過去的。”章琳強忍著尷尬，面色蒼白得緊。
但她也明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而且時間上本來就不是很充裕，還是忍住一時的惡心，早點解決為好。
見章琳終于將頭扭了回來，秦悅還裝模作樣地“欸”了一聲，說道：“對了呀，這才是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你嘛。”
“少廢話，你、你動作快點。”
秦悅咬著下唇露出俏皮的笑意，遂即也扭過頭去，開始自己下一步的工作。
“往左邊稍微靠一點，嗯，對，就這樣保持別動。”
“原來如此，再往右邊走一點。”
“居然真是這樣……”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秦悅也有了與之相對的新發(fā)現。章琳起初的惡心感稍稍平緩了不少，雖然只是因為她僅僅在用余光進行方向的判斷。
她更多的目光集中在秦悅身上，集中在這個與她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閨蜜身上。如此安靜的環(huán)境非常容易讓人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人生的過往，她也無法避免。
換做是以前也許不會這樣，但自從上次因為黑夜俠的事情兩人起了爭執(zhí)，章琳就再也沒有與秦悅像現在這樣安安靜靜地，共同地為某一個事情努力的時候了。
此情此景令她情不自禁地想到與秦悅這么多年來經歷過的風風雨雨，從幼兒園開始直到參加工作，每一幕值得記錄的畫面，至今仍是歷歷在目。
“喂。”
“干嘛？”
“你還記不記得咱倆剛認識那會兒，我被隔壁上小學的哥哥搶了玩具，你上去就把那家伙一頓揍，打得他哭天喊地，最后回去找他媽哭訴了。”
“記得啊，就因為他去找他媽哭訴，還害得我被我媽打了一頓，說我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
“我媽和你是反著來的，雖然她也教訓我了，但卻是說我只知道哭，玩具被搶了都不知道去搶回來。”
“哈哈哈哈！是啊，我那時還說如果能跟你換個媽媽就好了，那我一定天天都能被表揚，你也是一樣。”
“后來上了高中，我倒真變成你小時候的樣子了，你卻變得淑女了不少，這是為什么？”
“你不是都知道嗎？還問。”
“哦我想起來了，是因為隔壁班那個男的吧。”
“哼，那個混蛋，現在想起來還是讓人不爽啊。”
“可惜咱們秦大小姐第一次對男生動情，結果三年下來人好像連你名字都沒記住吧，哈哈哈。”
“打住！別逼我揭你黑歷史啊！”
“我有什么黑歷史可揭的，反正高中以后我就成了小時候的你，從不拐彎抹角，有讓老娘不爽的直接辦他！是這樣吧，小小秦悅~”
“哼。我可記得某人大學的時候因為自己喜歡的男生是個基佬而哭了兩天啊，最后還說什么對男人失望透頂，以后再也不會談戀愛了之類的，是不是啊章大隊長~”
“閉嘴啊！你非要這樣說的話那……”
“等下！”
“怎么了？”
“東西取出來了。”秦悅說完，小心翼翼地將鑷子從方珊珊的大腦里面移動出來，為了避免那個小東西的掉落，她全程都在直接移動手臂。
這也意味著章琳可以不用再舉著光束筒了。
秦悅將這塊看似普通的金屬片放到透明的托盤上，章琳連忙湊過去看，秦悅也在替方珊珊將腦部割口重新縫合起來后走了過來。
“如果我的推論沒有錯的話，方珊珊生前的狀態(tài)，應是木偶人。”秦悅說著微微彎腰，使自己離那僅有大拇指指甲蓋一半大小通體灰白的金屬片更近一些。
“不會吧？怎么可能呢？”章琳訝異道。
“我也認為不太可能，但是……”秦悅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神色愈發(fā)凝重：“就我剛才的觀察，方珊珊的邊緣系統(tǒng)的確全部被破壞了。”
“那她怎么可能繼續(xù)活動？我這幾天也去她生前就職的公司調查過，方珊珊來公司以后的表現和尋常人無異啊。”
“這就是最大的不解之處，但目前能斷定的一件事是……”秦悅說到這里，扭頭看向仍處在驚訝下的章琳，眼神復雜：“李原夜沒有殺方珊珊，或者說，方珊珊的死并不是他直接造成的。”
“……說下去。”章琳的雙手已經握成了拳。
“這座城市的陰影之中，滲透了一個恐怖組織。”
“這個我知道，之前那個小吳就是那組織里的人。”章琳想到了不好的回憶，聲音有些冷。
“我想那個恐怖組織，就是一切的主謀。”秦悅抹了一把額頭上已然密布的汗珠說道。
“在木花天池的時候我和李原夜曾為了尋找胡林毒素的解毒配方一起進到了木花山里，可在找尋的過程中遇到了襲擊。”
“后來我了解到那場襲擊其實早有預謀，就是從碧貴園木偶人事件開始謀劃的。那個爆炸的地下車庫是一個實驗室，它連接著一個可怕的地方。”
“因為李原夜，那個實驗室被迫炸毀，但李原夜在其炸毀之前將那些木偶人帶了出來，由我們送往風藍路研究所。而后不知道李原夜又與那個組織起了什么沖突，南杉路十六號沒過多久發(fā)生了爆炸。”
“因為你的緣故，我們差點失去李原夜的信任，當然，一次說不定可以成功的合作機會也喪失了。但他還是給我們留下了線索，也就是G-24型號的試用藥劑。”
“世界科學研究局倒是給了我們這種藥劑部分的信息，但盡管我們知道它是用來制造新型毒品的原料，卻還是無法得知木偶人形成的具體原因。”
“目前只能將其定性為是‘具有破壞大腦邊緣系統(tǒng)功能’的毒藥。再后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李原夜在研究所得到新的線索，借此找到并擊敗了小吳，將其送交到神衛(wèi)局的手上確認了那個叫‘黑陀螺’的組織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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