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坤招呼肖處長到屋外抽煙談事兒，幾個電視臺的同志眼尖，也立馬跟著出來，屋里只留下幾個人在那閑聊，等趙四夫妻倆回來。
“抽我的，這可是趙副省從京里帶回來的，上次欠了我人情，這才從他那兒詐來一點兒。”
陸坤和肖處長并肩蹲在屋外天井邊上，見肖處長要掏煙，立馬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好煙分他一根。
肖處長也沒客氣，他雖是趙副省的心腹愛將不假，但也極少能從趙副省手里摳出來什么好東西。
“陸總，這村子的問題很大啊！”
肖處長吐了個煙圈，心情頗為沉重地嘆了一句。
這個村子的交通實在是太差了，修路成本又十分高昂，想要說動上邊給這個村子修一條通往山外的道路，幾乎沒有任何希望。
“那沒辦法，這個村子是先天條件不足。”
陸坤蹲了一會兒，腿腳直發麻，牛頭看了看屁股后的石板，發現還算干凈，低頭朝石板吹了幾口氣，而后一屁股坐下，總算是舒服了不少。
“也坐會兒？”
陸坤如法炮制，給肖處長吹了下他身后地上的石板，然后扯了他一把。
給這個村子修路，陸坤估摸著即便是放在現在，怕是也得一千萬打底才有可能。除此之外，施工難度問題也需要考慮，想要一兩年就把路修通到可以通車的程度，怕是不可能，畢竟得繞好幾座山。
另外，工程車怎么進去，也是個大問題。
“修路這事兒就不用想了，這么大的工程量，即便是貴安縣政府同意，封陽市政府與安桂省政府也不會的。”
陸坤搖了搖頭道。
這涉及到投入與產出的問題。
這個年代的一千萬，都足夠一個縣城把基礎工業搞起來了，拿這么大一筆錢去給一個山里的村子修路，那多半是腦子進水了。
有一千萬，還不如直接給村里人辦移民呢，把村里人全移到外邊來，這么做雖然就業安置是個大問題，但的確是一勞永逸的好法子。
“唉，搞不懂，養不起那么多娃兒，怎么生那么多！”
肖處長想了好一會，感覺自己發際線都要往上再移了，也沒想出什么好法子來，內心不禁有些煩躁。
好在他還是注意影響的，知道這是什么地兒，說話間壓低了聲音，連不遠處電視臺的拍攝人員都沒聽到這話。
“這不是病根。”
陸坤眼角跳了跳，雖然知道肖處長是好心，但陸坤還是搖搖頭解釋道。
村子貧窮的癥結并不全在于村民孩子多這方面，而在于村子所處的位置，所具備的資源，實在是太差。
“肖處長，你覺得村民們家家戶戶都只有一個孩子，村民們就能富裕起來，過上好日子嗎？”陸坤突兀地問了一句。
肖處長愣了一下，細細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
村子的物產，即便是每戶村民都只要一個孩子，也未必就能過上好日子。
“可......”
“我知道你想說啥。”
陸坤彈了彈指間香煙的煙灰，搖搖頭道，“如果村里家家戶戶都只有一個孩子，他們的生活的確會好上一些，但這是治標不治本。“
村民未必就不知道孩子越多，眼下生活越艱難的道理。但想改變家庭和村子的命運，多生卻是其中一個最靠譜的辦法。
想要改變命運，異想天開地“等”、“靠”，是沒有前途的。
眼下孩子多，雖然生活艱難，但一個家庭，只要把這最艱難的幾年熬過去，好日子就要來了。
別的不說，單說這趙四一家，栓子明年小學畢業出去闖蕩，就能幫補家里，家庭經濟情況立馬好轉。
用不了兩年，栓子在外邊站穩腳跟，把弟弟柱子也給拉扯出去，這個家庭立馬就脫貧了，說不定還能把兩個妹妹與幺弟給培養成才。
這幾乎算得上是最靠譜的脫貧辦法了，雖然前期生存壓力的確是大了點。
但換個角度想想，如果村里每家每戶都只有一個孩子，他們脫貧的路子在哪里？這種偏僻且自然資源匱乏、交通不便的村子，單靠村子里的物產是不可能脫貧的。
想要通過讀書改命，教育資源與個人資質先不說，就是教育花費，也不是窩在山村里刨食的一對夫妻能夠供得起。
當然，陸坤不會把心里的說法全透露給肖處長，畢竟這是與計劃生育法抵觸的事情，有很多事它合情但不合法。
陸坤笑著勸他道，“孩子都生下來了，咱們在這兒再說這個就沒意思。說不定人家不高興，咱們還枉做惡人了。”
......
趙四夫妻回來了，倆人都背著個籮筐，里邊滿滿都是山筍，他們放下之后陸坤提了一下，加起來怕是得有一百五六十斤左右。
這是對老實巴交的夫妻，漢子硬給把煙袋遞到陸坤面前讓他抽煙，指揮婆娘趕緊洗紫薯做午飯。
陸坤也沒客氣，他好些年沒抽煙絲了，都快忘了那個味兒了。
吧嗒了口這土煙，陸坤把今天的來意跟他說了一遍，怕他不相信，讓人把老村長就來，讓他幫著做保。
陸坤和肖處長他們都沒在這兒吃飯，跟趙四夫妻倆聊了一會兒，了解了些情況，就提出告辭。
“走啊，等什么呢？”，肖處長拍了拍陸坤肩膀。
“你們先出去唄，我找個地方尿一泡！”，陸坤朗笑著在他肩頭捶了一下。
“那你快著點啊，咱們得走訪十戶人家呢。”，肖處長提醒了一句，在陸坤不耐煩的表情中退了出去。
陸坤剛才那是找借口糊弄肖處長呢，這會兒快步往屋里走，找栓子柱子他們倆去了。
“陸叔叔？”，栓子柱子見陸坤折回來，有些意外。
陸坤沖他們笑笑，在這兄弟倆腦袋上拍了兩下，而后伸手從褲兜里掏出錢包，取出兩張一百塊，遞給他們一人一張，“要爭氣！有志氣的人不會窮一輩子！”
兩兄弟有些愣神，隨即歡喜，重重地點了點頭，“多謝陸叔叔，我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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