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錦瑟瞧楊太后心神不寧的模樣,氣氛凝重的緊,打算試圖開解一下,又無從下手。
正是沉悶時(shí)候,忽見門口有人扶著祖筠進(jìn)來,向楊太后萬福。楊太后放下筆,坐到榻上,并讓錦瑟把椅子搬到邊,加一張厚墊子,命祖筠坐下,關(guān)心的問:“你怎的起了?”
祖筠盡量坐直,恭謹(jǐn)?shù)模骸胺讲判烈哪呛旱脚疚堇锾酵咎傻秒y受,想著娘娘好幾沒工夫見她,便起來瞧瞧,尋思著若娘娘想她,便喚她上前替娘娘逗趣解悶也好。”
“去叫她吧。”楊太后對錦瑟頷首道,“老正巧有幾句話準(zhǔn)備同她念叨念叨。”
過了會兒,錦瑟領(lǐng)辛夷進(jìn)屋,楊太后瞧她盤著頭,肩上打著兩條垂髻,綁了墜子,外衣只了一件石青短襖,底下是一條月白秋長褲,單薄的緊,因笑:“這樣的氣,你當(dāng)真是不怕凍,快就著竹爐烤一烤。”
辛夷萬福謝過,楊太后又:“賈尚服恁的節(jié)省,竟沒給你制新衣裳。”
辛夷解釋道:“干娘做了兩,只是奴婢一練舞便得很,不覺得冷。”
“出汗更怕風(fēng)吹。”祖筠輕輕皺眉,“這是你師父的過錯(cuò),他本該敦促你多穿。”
辛夷煩有人管她穿衣的,偏偏大人最對此嘮叨,這下扯到菊三四,辛夷只好開脫道:“姐姐別怪師父,每次練完,他都命我擦干汗再走,是我一出教坊就脫啦。”
“不管不,都把衣裳穿好。”楊太后用這樣一句結(jié)尾,便跟下旨似的,辛夷惟有悻悻答應(yīng)。太后頷首,吩咐祖筠:“挑一些保暖的物什給她,你拿主意便可。”
祖筠想了想,對錦瑟柔聲:“記得去年冬成州上貢的金線狨①還剩下些,你去找來,讓她帶回去給賈尚服。”
錦瑟應(yīng)承著退下,順手將半敞的門帶上。
辛夷心道:“姐姐,干娘過,先帝有令,狨皮不是奴婢的份地位可以用的東西…”
“無妨,你過來,我告訴你。”祖筠。辛夷聽話的湊到她的坐椅旁,祖筠替她理領(lǐng)口,撣肩膀,輕聲叮嚀:“剩下的都是些碎料罷了,回頭讓賈尚服給你蓄在夾層里,外人便瞧不出來你用的什么。其實(shí)賈尚服是老手,怎么做她看一眼便知,你沒得好擔(dān)心的。倒是金線狨又軟又輕,做衣裳厚實(shí),卻舒坦不累贅,如此,你也就不會討厭穿著它啦。”
“姐姐考慮的真周詳。”辛夷笑著道謝,又心疼的,“姐姐,你快好起來吧,娘娘的左右缺不了人吶。”
楊太后聽見,對辛夷道:“祖筠這幾你常看視她,倒是懂事孩子,不枉她時(shí)時(shí)照拂著你。”停了停,她忽然問:“你還記不記得,當(dāng)年你娘帶你進(jìn)入魏國公主府前,先投靠過你伯父?”
辛夷眼神一動,她對那段不知往哪里可投奔往哪里可去的苦子,記憶尤深。
彼時(shí)父親發(fā)喪,家中遇竊,賊人將所有的銀錢洗劫一空不,還殺了兩個(gè)婢子,惹得婢子的家人攜同一群村夫前來討命索賠。宅子里的丁壯好有些子拿不到糧祿,都躲著不管瞧她們的笑話,她母親曹氏,不過是一介婦人,拖著幾個(gè)孩子,如何面對這種場面?因而不得不把外面的田地賣了,賠了婢子的家人,遣散了家丁。
而那時(shí)她的大伯張堯佐,與辛夷的爹一樣,同為進(jìn)士出,正準(zhǔn)備去筠州上任。早年兩家家境都很清貧,卻也一直互相幫襯,如今一家橫遭大難,她娘將最后一點(diǎn)錢拿給張堯佐,央求這位大伯送她們母女到筠州去。
曹氏的本意只是想找個(gè)有親戚的地方安置住處,一路同行亦安全些,并非一定要給他添多少麻煩。哪知張堯佐拿了錢,卻沒有要帶上這幾個(gè)家親遺孀的意思,還推路途遙遠(yuǎn),不宜帶這么多人,待自己先去安置好再給她們消息。之后連啟程的時(shí)辰都沒告訴她們,便一走了之。
如今一提起張堯佐,辛夷心中除了恨,再無其它,但尚不清楚楊太后的目的,遂稚聲稚氣的:“奴婢那時(shí)年齡尚,有些忘啦。”
“是,那種歲月,忘掉也無礙。”太后慢條斯理的,“不過你進(jìn)宮這些子,你娘就沒向你提過,皇城里還有親人?”
“皇城里,這兒,當(dāng)真嗎?”辛夷的表很是雀躍,“若真有,怎的娘竟沒告訴過奴婢...”
“嗯…不出奇,興許你娘心中憤恨,又入住了公主府,于是懶得再攀你爹家的親戚,才沒讓你知道。”楊太后伸出手,將辛夷的拉到跟前,口氣溫和的,“亦是老之前與公主敘舊,曾想起當(dāng)年先帝那輩的舊人,似有兩位御侍與你父親,你大伯都有些關(guān)聯(lián),遣人去追問一番后,近才算幫你認(rèn)下來。”
“哦...莫非是伯父的本家人嗎?”辛夷眼中含笑。
“來去,都是一家,算一算,你該稱呼她們姑母。”
辛夷眨眨眼,笑意依舊懸掛在嘴角,她用力讓它別掉到地上去,遲了片刻后終于張嘴:“娘娘為奴婢勞神費(fèi)力至此,奴婢實(shí)不知如何感恩才好,以后練舞背書定當(dāng)更為盡心,不負(fù)娘娘厚。”
楊太后讓辛夷坐到旁,摟著她,慈藹的:“你能有這份心已經(jīng)便足矣。老只可憐她們,自大中祥符年至今,十幾年來未曾放宮女出宮過。尤其她們雖曾做過先帝御侍,到底沒有太高的名位,大抵現(xiàn)今生活得也不很舒服。”
“倘是如此,奴婢該去她們跟前盡一份孝才對。”
楊太后道:“等下老讓祖筠再準(zhǔn)備點(diǎn)吃穿用度的東西,找個(gè)子氣好些,你帶上,去與她們見一面。”祖筠聞言,答:“待錦瑟回屋,奴婢便讓她去置備。”
辛夷,趕緊笑:“奴婢替兩位姑母先謝過娘娘了,還有公主,下次公主入宮,奴婢也得記得來道謝才成。”
楊太后低頭撫摸著辛夷秀麗的額發(fā),一陣沉靜不語。半晌后,終于:“孩子,這個(gè)冬,你無事不必再來慈壽。”
此言一出,連祖筠都跟著一愣,辛夷更是吃驚,從楊太后懷中抬起頭,疑惑的聲音漸漸帶起哭腔:“娘娘?娘娘...可...可是奴婢做錯(cuò)了事?”
①狨,一種猴子,因尾巴色澤金黃質(zhì)地極其柔軟而被過度捕殺,真宗出于環(huán)保的目的止隨意使用,只有高階官員許適量拿來制作馬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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