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峙根本不再想跟那條蛇有什么交集,口中速速念完了法決,已經展開的幡旗隨著她腳尖輕點,自幡上而下,一幅張天師畫卷在幡上展開。
而她念咒的期間,那條長蛇嘗試著向順幡桿向上攀爬,卻觸電似的被彈開,顯然這種法器不是它這妖物可以觸碰。嘗試失敗并沒讓它放棄向寧峙靠近,它干脆在幡腳下直起身子向上搖擺而上,逐漸升高到了兩米左右。
寧峙看著沖著自己仿佛在空氣中攀爬的蛇腹,惡心和恐懼都在盡頭燃成了憤怒:“去死吧你這鬼東西!”
她大喝一聲,手訣翻覆,幡上的張天師隨著她的手訣舞動了起來,雙手兩把七星劍在幡上一劃,整個人便自幡上脫出,雖然還是一張紙片的厚度和古畫的樣子,卻與真人大小無二,在戈壁的烈風中毫無布制式神應有的漂浮,反似真人現世般周身浮動著奇妙的光暈。
寧峙其實對這種請神的法術并不擅長,她真正擅長的是親自上陣結合道教身法的格斗技法,這也是她使用請神咒只是請神祝禱加強自身能力的原因。但是面對這種她從心底惡寒的動物,她實在不想用自己的拳腳沾上它分毫,只好祭幡請神。
她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符紙,口中反復念著同一段話:“無香無果少五供養,徒孫寧峙歸時有償,有功邀功焚表上清,無功無過五供不息……”眼見著手中符紙燃盡,寧峙知道請神成功,但口中仍然不停念著,不敢停下。
隨著她嘴唇不斷地蠕動,那個張天師畫像舉劍向著長蛇的七寸劈了過去。
寧峙不知道的是,這長蛇一物也是上古妖怪,《山海經》中尚有記載,此物雖然不似猙那般兇暴狠毒、能力超群,也不似猙那般爭強好斗,卻也因為修行已久,掌握了屬于它的活命訣竅——溜。
它的動作迅捷無比,顯然沒把這畫像放在眼里,輕巧地側身,避過了劍鋒。
然而,這張道陵畫像也不簡單。
寧峙所在的寧家世代以修符見長,另外三家難以畫出的靈符均是向寧家以物或金錢交換。雖然這道幡只是張最基礎的符紙化出,卻因為符紙的材質和摻了書符之人血脈精血的朱砂均是寧家獨有,在寧峙的血脈控制之下,威力便不可小覷。
那畫像身上的光華并不僅僅是個看起來炫酷的特效,本質上其實是寧峙具備的靈力。長蛇雖然避開了七星劍本身,卻被那光華掃到了些,這次,它身上看不見的防護罩應聲碎裂。
因為這是寧峙靈力實體化凝成的光華,與之前以符紙為媒介釋放的法術質量顯然不同,不光是長蛇,連寧峙也沒想到,破開它的防護居然如此簡單。
【難怪剛剛用身法一掙就逃開了它的鉗制,原來這家伙弱爆了啊。】寧峙不禁腹誹,口中咒法還是沒停下來。
長蛇見狀扭動著身子,蜷縮回地面,避開張天師畫像,在沙土間飛快地用身體圍繞著畫像畫起了大圈。它的動作著實很快,竟然在地面上卷起了一陣夾著沙土的龍卷,將那張畫像吹到飄搖了起來,同時,插著幡旗的土地也有所松動,幡旗桿向著地下陷落。
寧峙腳下難穩,身子跟著晃了幾晃,對畫像的控制變弱的同時,那張畫像在龍卷中飄搖得更加厲害。
【還怕了你了?】寧峙心中想到,兩手十指交叉,食指相疊,指著張天師畫像念道:“敕!”
張天師畫像依附的幡旗底色瞬間由金黃轉為血紅,它松開了手中兩把七星劍,兩把寶劍順著旋風在畫像周圍飛速旋轉了起來,隨著畫像手掌向腳下的地面上猛力一拍,地面以此為中心猛地裂開,沙土向裂縫中陷落流動,長蛇的身子再沒法那么快速地游動。
因為它速度變慢,身形漸漸可見,兩柄七星劍停止了喪失控制的飛轉,同時在空中懸起,然后向地上長蛇的頭尾插了下去。
“啊!”
長蛇一聲慘叫,雖然它快速游開,避開了身上的要害,但那兩柄劍有跟蹤功能似的,還是都插進了它身體里,把它釘在了地面上。
寧峙從幡旗頂跳了下來,一腳踩在長蛇頭頂,又踩得那家伙一聲悶哼,尾巴卻因為被釘在地上無法卷起來襲擊寧峙。
“饒命啊這位姑娘!”長蛇的聲音悶悶地從寧峙腳底響起。
“惡心!”寧峙并不想理睬它,揚手收了幡旗,讓它在手中化成常人可握的大小,張天師的畫像也自空中消散,然后她拿著幡旗便要向長蛇的七寸插去。
“小心!”長蛇突然這么喊道。
寧峙愣了半秒,忽見一條長只半米的藍色小蛇順著她的褲腿向上盤來,她趕緊周身一震,調動之前請神咒降下的紅色罡氣震開那條小蛇。
四下看去,只見剛剛畫像打裂的地面深處,密密麻麻地藍色小蛇從中爬了出來,頃刻間便要把整個地面鋪滿。
“啊啊啊啊,怎么這么多蛇!”寧峙跳著腳,用手中的幡旗撥著打著向她腳下涌來的小蛇。
長蛇突然說話:“我把你送回同伴那里,你帶我出去吧!”
“說什么呢啊,這么多蛇,啊,惡心死了!”寧峙嚇得幾乎語無倫次,手上的動作根本不敢停下。
“這地方只能有一個老大,我是這里唯一的長蛇,現在我被你打倒不能動彈,它們就都涌出來吞吃我,然后決出下一條長蛇。你們肯定不是憑空出現在這里,定然是外面來的吧,你答應把我也帶出去,我就把你送回同伴那里去。”長蛇無力地甩著僅能運動的一小節尾巴,果然如它所言,許多藍色的小蛇都涌到它身體邊撕咬著它的身體。
它們并不是像尋常的蛇那樣吞咽它的身體,反而是像普通的野獸一樣,用小小的口撕咬它。
“你這話的意思不就是你也出不去嗎?”寧峙再慌亂中反問。
“我確實出不去這整個空間,但是到這個空間的別的區域還是做得到的。只是整個空間有太多上古的猛獸兇獸,我在自己這個地盤從來也不出去。這次是你們剛好停在我附近,我才出手搶了個我以為好欺負的過來。”
寧峙冷笑一聲,回想起來自己確實是被拖過了一道墻面似的黑幕才到了這里。
“好,那你快點把我送過去。”寧峙這才把自己的腳從長蛇頭上拿開。
長蛇長出了一口氣:“你帶著我向前跑就是了,我幫你打破那道空間隔膜!”
寧峙右手一翻,兩柄畫紙上的七星劍驟然消散。
長蛇身上已經纏滿了藍色的小蛇,寧峙強忍著胸口的惡心,又拿出了一張五方火神符,在手掌間搓捻了一下,大喝:“風火雷電,急急如律令!”
以她周身為圓心,一圈烈火向著外側熊熊噴過,藍色的小蛇四散紛飛。
雖然極其不情愿,但又想不出別的辦法也來不及用別的辦法,寧峙抓起她附近的長蛇的尾巴,向著它信子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你也太沉了,拖著麻煩死了!”
“可是我受傷了爬不動啊!我可以縮短一點……”長蛇耍起賴來,然后居然像是折疊吸管一樣把自己的身體收到了兩米左右。
寧峙根本不愿意看它一眼,只是感覺自己拖著它奔跑受到的阻力小了許多。她不敢回頭看向后面翻滾而來的蛇海,一路狂奔,在某個瞬間,她聽到耳邊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聲音,眼前的戈壁景象居然驟然消失,變成了一片山林。
這兩種景象之間毫無過度,像是兩張拼接起來的照片一樣充滿了違和感。接著她看見不遠處的晁、任兩人,便如前所說那般大叫了起來。
“我后面那些東西,快點,擋住它們!”
任道是看見數不清的蛇,仿佛身上每個細胞都在失控地叫道:“你手里怎么還提著一條大的?!快把它扔掉!”
“你以為我想要拿著它啊,惡心死了!”寧峙歇斯底里地大喊,猛地將手中的長蛇向任道是拋了過去。
任道是完全下意識地側身閃躲開來,于是,那條長蛇不偏不倚地砸向了任道是身后不遠處的猙,而且不偏不倚地砸掉了猙獨角上的定身符。
猙灼熱地帶著怒意的鼻息打在任道是后脊上,惹得他忍不住從腳到頭打了個激靈,失控地大喊道:“大姐,還我定身符的錢來!”
晁千神都來不及嘆出那口氣,扯著任道是的胳膊把他拖離猙呼嘯而來的前爪,但那兇獸的前爪攻擊范圍極大,兩個人不得以撲倒在地,而它緊接著撲下來得另一只前爪卻怎么也避不開了。
正在這性命攸關的時刻,地上的長蛇卻前身一卷,撈起了地上的兩人,長尾騰空,掛在了不遠處的一棵樹上,整個身體秋千似的一蕩,把兩人卷離了猙的猛撲。
“被蛇,碰了……”任道是臉色一白到底,加上被在空中蕩秋千,體驗著反重力的感覺,他居然“哇”得一聲在空中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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