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玉蹲下身子，小心地摟著韓小暖斜斜靠在沙發上。
汪瑞宣看著秦月的眼睛，慢慢解釋道，“秦姨，我和小暖不可能在一起的。小暖喜歡的是許家默，他是若頎的親生父親，他們三個人才是一家人……”
秦月的眼里慢慢失去了光彩，陷入一片死寂。
她顯然是失望到了極點，“阿瑞，你說我這個女兒為什么就是不聽話呢？未婚先孕，還生下一個野種，氣死了她爸，還把我害得成了個沒用的殘廢……”
汪瑞宣輕聲安慰著，“秦姨，現在一切都好了……”
“不會好了，不會好了……”秦月的眼神顯得很是呆滯，“阿瑞，你韓叔死了，以后我只能靠小暖了，可是她鬧著不愿意去上大學，真是太不聽話了……“
看著秦月表現愈發明顯的異常，汪瑞宣越發肯定自己心中所想。
他仔細觀察著秦月的表情，順著她的話說道，“秦姨，你不要著急，我勸勸小暖，讓她把孩子打掉，然后去上大學，出人頭地，給你和韓叔爭面子。好不好？”
“真的？”秦月一瞬間又高興了起來，”阿瑞，那你好好勸勸小暖，你的話，她還是愿意聽的……她會愿意聽的……”
汪瑞宣拉著秦月的胳膊，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他彎下腰，直直地看著秦月那空洞迷茫的眼睛，問道，“對了，秦姨，韓叔去哪里了？”
“你韓叔出去做活去了。”秦姨笑著說道，“他說小暖上大學后，需要的錢多，他要多掙一些錢。我和你韓叔都沒有什么文化，好在小暖爭氣……”
說到這里，汪瑞宣的心底一沉，他迅速轉身看了一眼宋如玉和韓小暖。
她倆也是一臉詫異地看著秦月。
“媽……”
看著秦月呆滯迷亂的表情，韓小暖感覺自己都快窒息了，她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汪瑞宣沖她搖了搖頭，然后沖秦月說道，“秦姨，你很累了，是不是？我先扶你去客房里休息一下。”
“好。”秦月真的感覺有些累了，順從地跟著汪瑞宣下去了。
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李月露怔怔地發了一會呆，“如玉，你看你秦姨她……這是怎么了？”
“秦姨她，今天確實很不正常。”宋如玉也是很苦惱，“要不是阿瑞引著秦姨說話，我們都不知道……”
“這么會這樣？”李月露長嘆一聲，“她要強了一輩子……”
看著秦月這個樣子，韓小暖心里難受地要命。
頭上面的傷雖然很疼，可還是抵不上此時的心如刀絞。
韓小暖扶著宋如玉的手，慢慢站起身來，歉意地說道，“月露姨，今天我們母女給您惹麻煩了，真是對不起……”
“小暖，你何必這么客氣。”李月露柔聲說道，“唉……你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你和如玉都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們在我心里，是和阿瑞一樣的，不要說這種見外的話。”
汪瑞宣安頓好秦月，很快就走了出來。
“阿瑞……”韓小暖擔憂地看著他，“我媽那里……”
“不會擔心，秦姨這里，有我照顧。”汪瑞宣沖她搖搖頭，憂心忡忡地說道，“只是你這多災多難的，我怎么和許家默交代，他剛走，你就……”
韓小暖白著臉，“我不想讓他知道。”
對韓小暖來說，秦月這些年對她的辱罵和暴力，她可以忍，可以和汪瑞宣宋如玉他們哭訴，可她就是不想讓許家默知道。
因為韓小暖不想看到許家默眼里的內疚和心疼。
這些都是自己做的決定，有什么樣的后果，都應該是自己來承受。
許家默的內疚和心疼，會讓她的痛變成兩倍，所以，她寧愿瞞著他。
汪瑞宣眉頭一蹙，“隨你吧，你是習慣了什么都往自己肚子里咽……”
韓小暖頭上的傷還是縫了三針，該檢查的都檢查了，除了皮外傷，別的都無大礙。宋如玉才同意韓小暖回家。
秦月被汪瑞宣送回來了，可說的話全是連七八糟的。
汪瑞宣感覺事情很嚴重，囑咐韓小暖先觀察一下。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立刻給他打電話。
盡管韓小暖不愿意相信，可秦月的情況還是把她僅有的希翼全都打碎。看著秦月現在的情況，她急得夜里都睡不著覺。
韓小暖不敢和許家默說，B市那邊已經夠他忙活的了，她只好找汪瑞宣和宋如玉。
好在汪瑞宣人脈廣，很快就聯系到一位精神疾病專家，只是現在人在M國，要特地飛回來。
聽了韓小暖的描述，那位專家表示秦月這種情況很有精神疾病的癥狀。
比如，她對她認定的事情有錯誤的看法，卻深信不疑。就像她始終堅信韓小暖害死了她的丈夫，就連她的中風，她都認為是韓小暖故意害的……
再比如，秦月性格的突然改變。原來的秦月很是要強，性格強勢。可為人很熱情，和街坊鄰居相處得也很和睦。這幾年來，她變得說話刻薄，怪異，有人來探望她的時候，她說話也是陰晴不定，寧愿一個人待著，也不愿意到外面和別人說話……
……
這些年秦月的改變，韓小暖原本只以為是自己犯的錯，所以不顧一切承擔了下來。
卻不知，秦月要強，要面子，竟把自己生生逼成了這樣！
專家還說，這種病在要保持病人情緒的穩定，最好順著病人說話，不可以刺激病人，否則情況只會越來越嚴重。
韓小暖聽專家這樣說，心里難受得要命。
媽說的沒錯，是自己太任性了，才會把家毀成這個樣子！
韓小暖把自己關在屋里狠狠哭了一通，然后收拾好自己，才邁出房門，走到廚房做飯。
秦月不知什么時候也跟了過來，她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韓小暖，“小暖，你怎么這個時候在家里做飯？”
“媽，我……“韓小暖嚇了一跳，她轉過臉，看著秦月緊張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秦月靠近些，又問道，“小暖，你學校放假了？”
韓小暖聽完心里“咯噔”一下，秦月的記憶好像又開始混亂了。
韓小暖小心地扶著秦月坐好，陪著笑臉哄道，“媽，學校放寒假了。還有兩天就過年了，你最愛吃芹菜鮮肉餡的餃子，我一會做給你吃。”
“嗯。”秦月點點頭，呆呆坐了一會，她又改口道，“你爸喜歡吃面條，你還是不要做餃子了，就做面條吧。”
韓小暖鼻頭一酸，“好。我兩樣都做，你和爸愛吃的，我都做。”
“你怎么哭了，是阿瑞欺負你啦？”秦月納悶地看著韓小暖，“昨天他不是還向你求婚了嗎？”
說著，她忽然一把抓住韓小暖的左手，瞅著她的中指，疑惑地問道，“……怎么沒有了？你的戒指呢？你的訂婚戒指呢？”
“媽……”韓小暖嚇了一跳，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可秦月攥得緊，她抽了兩次，沒抽掉，就沒敢動。
迎著秦月執拗的眼神，她找了個借口，解釋道，“媽，我今天摔倒了，把戒指摔壞了，阿瑞給拿去修了。”
說完，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你看，我頭摔破了……”
“哦……”秦月這次才愿意放開她的手，往她額頭看了看，輕聲問道，“小暖，你摔倒了，疼不疼啊？”
聽著秦月這句渾渾噩噩的關切之語，韓小暖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從她打定主意要把若頎生下來后，秦月就沒有給她一天的好臉色，中風之后，對她更是非打即罵，這種語氣輕柔的擔心問候，她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了。
韓小暖邊哭邊搖搖頭，“媽，我不疼。”
“哎呀，你這孩子……”秦月給她擦了擦淚，“都快和阿瑞結婚了，怎么還哭鼻子。”
韓小暖哄著秦月回去歇息，她利落地做好飯，就出門去接韓若頎下課了。
剛到家，就瞧見秦月坐在客廳里，拿著遙控器在看電視，聽見門響，她起身迎了過來。
“小暖，天這么晚了，你爸爸怎么還沒有回來？”秦月擔憂地看了看外面，“外面那么冷，要不要給你爸送件衣服？”
“媽，我爸他……”不知道秦月想的是什么事情，韓小暖腦中飛快地轉動著。
她突然想起來，以前秦月生了場大病，家里欠了不少錢，木訥的父親第一次背上包裹去了遠方打工。
韓小暖沖她笑了笑，“媽，爸是去南方那邊打工的，你忘記了嗎？他和二叔一塊去的，那邊比家里暖和，你不要擔心啊。”
“是啊，我怎么忘記了。”秦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拍拍頭，“都是我的病拖累了這個家。”
韓小暖不敢再接話，因為她不知道下一秒，秦月的時間又會跳到哪里。
忽然她的手被韓若頎搖了一下，韓小暖回過神來，看向兒子，小聲道，“怎么了，若頎？”
“媽，姥姥今天怎么這么奇怪？”韓若頎皺著眉頭。
韓小暖沖他搖搖頭，低聲囑咐道，“若頎，你乖。不要和姥姥說話，姥姥問你什么，你都不要回答，媽媽來回答，聽見了嗎？”
韓若頎雖然不懂得媽媽為什么會突然這么鄭重，還是點了點頭，“好。”
秦月看見了藏在韓小暖身后的韓若頎，她感覺很是眼熟，“小暖，這個孩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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