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韓小暖發現自己的手背上還在打著點滴。
謝十七趴在床邊,手托著腮,正迷迷糊糊地睡著。
韓小暖見她困得前仰后合,還在守著自己,心里一暖。
可見她這樣睡著又很不舒服,韓小暖輕聲喊醒她,“十七,十七……”
“啊……”謝十七一下子驚醒,看見韓小暖人已經蘇醒了,她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嫂子,你醒了?還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
她倏地站起身來,卻不知道要做什么,手足無措地望著她。
“十七,你一下子問我這么多的問題,你叫我先回答哪一個啊?”韓小暖的眸中浮著淺淺的笑意。
謝十七忽然定定看著韓小暖,良久,像是松了一口氣,她又跌坐回床邊的椅子上,“嫂子,你都嚇死我了!”
韓小暖聽著謝十七帶著哭腔的聲音,知道她卻是嚇壞了,笑了笑安慰道,“我現在不是沒事嗎?你害怕什么……”
像是想說什么,謝十七看了看韓小暖,只是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即使她什么都沒說,韓小暖也猜到了幾分,她直接開口問道,“我懷孕了,是不是?”
謝十七微怔,隨即點點頭。
“醫生怎么說?”看著謝十七欲言又止的樣子,韓小暖心里不太樂觀。
謝十七抿著唇,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醫生說有流產的癥狀,不太有把握能不能保得住。”
韓小暖心底一沉,沒有說話。
是自己太不小心了,竟是不知道自己是有了身孕。昨晚已經有了出血的癥狀,可自己粗心的以為是月經推遲了……
“嫂子……”謝十七自責地低著頭,懊惱地說著,“我哥回來非打死我不可,他盼你有孕可是盼了很久了。”
看著謝十七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樣,就知道她著實是怕了。
韓小暖沖她淡淡一笑,“十七,別擔心啊。這件事怎么也怪不到你頭上去。我才是粗心的媽媽,自己懷孕了都不知道。”
想著剛剛謝十七說的話,韓小暖的心情也是無比低落,一時之間,臉上的神色也暗淡了下來。
眼前晃過許家默每次滿懷期待地說想再要一個孩子時那殷切的眼神,韓小暖的心口悶悶地有些發疼。
即使兩個人在一起這么久了,也領了結婚證,那個男人的心里還是不確定的吧。
不確定她回到了他的身邊,不確定曾經失去的,已經重新納入懷中。
他總是在擔心著,好像只要他一個不注意,她和若頎就會再次從他的身邊消失……
所以,他想得到確定。
而最直接的就是,她在他的身邊,讓他親身參與到她的有孕,生子,然后和她一起撫育著孩子……
這個男人在她面前有多霸道,內心就有多脆弱,不是嗎?
兩人都沒有說話,正相對無言的時候,方清濯推門走了進來。
韓小暖聞聲看了過去。
難得見他沒有穿西裝,一身深灰色的運動裝,身高腿長,看起來更是年輕俊逸。
看著方清濯那俊美的面容,陳姣眉說的那些話,忽然在耳邊響了起來。
……方家太太一貫是清高自傲,很少有小輩入她的眼。你和她第一次見面,她就認了你,你就不覺得奇怪嗎?
……可這里面都摻著一個你。韓小暖,你說你是不是個禍害?
這些話,不知道謝十七當時聽沒聽見。
又或者,她聽到了多少……
心微微提了提,韓小暖格外留著謝十七的表情。
方清濯推門而入的時候,謝十七的神色變化很細微。
先是不可抑制的驚喜,可這抹驚喜轉瞬即逝,然后眸中的神色顯得壓抑了許多,淡淡地看向來人。
而方清濯似乎沒怎么注意到謝十七,從推開門,他的眼眸就落在躺在病床上的女人,大步走了過來。
走到病床邊站定,仔細看著韓小暖的臉,方清濯的語氣可是并沒有多少心疼和關懷,反而有著幾分不悅,“怎么嚴重到住院的地步了,你這么大人了,連自己都照顧不好?”
略帶責備的語氣滿是關懷,韓小暖扯著淡淡的笑,輕聲道,“我沒事的……”
方清濯剛到醫院,就找到醫生,問清了情況。
知道她是懷孕,又有流產的跡象。一時之間,心里面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心疼有之,擔憂有之,酸澀亦是有之……
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方清濯皺著的眉頭始終沒有松開,“知道你住院了,媽在家擔心得不得了,昨晚一夜沒睡好……”
“媽怎么知道了?”剛問出口,韓小暖看向一旁的謝十七,“十七……”
本來看到方清濯,謝十七就莫名很是緊張。被韓小暖這一問,她心虛地低下頭,小聲道,“昨天,昨天你被送進醫院,我都嚇死了,我不敢跟我哥說,就給李叔打了個電話。我也不知道方家伯母會知道啊……”
韓小暖如今的身份不一樣,昨天方清濯又不在家,李叔自然是要問方家太太的意見。
方清濯沒有追求這件事情,看著謝十七,他開口問道,“你不是有我的手機號嗎?”
謝十七悶頭沒有說話。
有是有,可她不敢啊。
昨天,看著手掌上的血跡,她第一反應就是給方清濯打電話。
掏出手機,打開電話簿,手指在那個頭像上虛虛地浮著,最終還是沒有按下去。
在游泳池邊,陳姣眉最后說的那些話,她聽到了。
當時只感覺心口有種鈍痛的感覺,雙耳也嗡嗡響著。不知從哪里升騰起來的怒氣,她隨即抬手,就狠狠給了那個女人一巴掌。
誰讓她胡說八道!
“謝十七!”
見她勾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沒有回答,方清濯喊了她一句。
謝十七猛地回過神來,“方,方老師……我下次不敢了。”
即使渾身有氣無力,可看到謝十七這束手束腳的模樣,韓小暖還是想笑,“十七,你喊什么方老師啊。你倆差不多大,叫他的名字就好了……”
謝十七頓時感覺后背都開始冒汗。
她不敢啊……
十分確定,自己真的很慫。
韓小暖說完,轉臉又看到方清濯,“清濯,你說呢?”
眸光微閃,方清濯收回落在韓小暖臉上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嗯。”
韓小暖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看向謝十七,“十七,你看清濯其實就是表面看起來生人勿近的模樣,說話做事可是又溫柔又細心。以后有事,你找他就好了……”
怎么越聽,越像是媒人的說詞……
方清濯蹙眉,“有這閑工夫操心這些無關緊要的事,還不如想一想,家默哥回來,你要怎么交代。”
這句話是說給韓小暖聽的,謝十七卻是嚇了個半死,“嫂子,我哥肯定饒不了我……”
韓小暖無奈地看了方清濯一眼。
方大少爺,你可真會煞風景啊。
她說道,“不要嚇十七,我沒事的。”
“什么沒有事啊!”謝十七哼道,“還不是那個壞女人故意整你。知道你是個旱鴨子,還約你去游泳池見面說話。”
方清濯追問道。“……陳姣眉?”
謝十七點點頭,“不是她,還有誰?一天到晚賴在許家不走,我哥不在家,她都沒走,我就知道她是要出幺蛾子。”
見方清濯的臉色陰沉了下來,韓小暖不想多事,“十七,不要亂說。”
“我哪里亂說了,你看你的腳踝處,還有青紫的掐痕呢?”謝十七憤憤地說道,“她這是謀殺,嫂子,我們報警抓她。”
方清濯聽完,默不作聲,稍傾,他看向韓小暖,“你怎么說?”
能怎么說?
韓小暖還是不愿意去深究。
陳姣眉是壞,不過只是針對她韓小暖一個人。
不管是基于何種原因,陳姣眉目前對劉玉影的重要性,可是比她這個許家兒媳婦重要的多了。
不想他們母子倆再起爭執,不想他們本就不好的母子關系,再因為她而雪上加霜。
“看在家默母親的面子上,我也不能這么做。”韓小暖嘆了一口氣,“這次是我疏忽了,以后我會小心的。”
“嫂子,就這么便宜她啊?”謝十七不可置信地問道。
韓小暖挪了挪身子,“要不,十七,你找幾個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狠揍她一頓?”
“我看行。”謝十七恨恨道,“不用找別人,我的身手就夠她喝一壺的了。最好把她的嘴打腫,省得她亂嚼舌頭根。”
方清濯看看謝十七,“打人之前,你最好去咨詢律師,滿十六周歲之后,做事要不要負法律責任。”
謝十七嘟著嘴,不服氣,“我不管,反正就是不能就這么便宜了那個女人!”
方清濯站起身來,俊美的臉上,神情嚴肅,“她頂多皮外傷,你故意傷害,處理不好,是要留案底的。傷敵八百,自損一千,謝十七,你可真是厲害。”
“哼,真是不好意思啊,方老師。”神情一滯,謝十七莫名惱怒起來,“我什么都不好,什么都不對,什么都不如你那些鶯鶯燕燕……”
說完,她氣惱地轉身就走。
其實以前訓練的時候,再難聽的話,再厲害的話,方清濯都對她說過。不知道為什么,這次面對他的指責,明知道他也是為自己好,可她就是想生氣。
是因為在嫂子面前的緣故嗎……
胡思亂想著,謝十七的腳步加快。
“十七!”
韓小暖喊了一聲,也沒有喊住謝十七。她看了看方清濯,“你把人氣走了,你要負責把人哄回來啊。”
雖然謝十七這次生氣有些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可韓小暖知道她對方清濯有意思,所以這些小情緒在她看來,卻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方清濯身形未動,看著謝十七氣惱離去的背影,淡淡說道,“不哄,就是寵她的人太多了,她才會這個樣子。”
“十七脾氣不好,可她心底很善良。”韓小暖輕聲說道,“她小小年紀就在外面,一定吃了不少的苦,多疼愛一些,也理所當然。”
“疼得太過了些。”方清濯看了看點滴,然后在一旁坐下來,“家默哥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他寵起人來,可是一點原則都沒有的。”
想著許家默平時對她無法無天,毫無原則的寵溺,韓小暖心里一甜,這一點她是深有體會的。
“家默哥待人一向都是很疏離,即使和我在一起,和許輝大哥在一起,他也只是能多說上一些話。不知道為什么,他對謝十七卻是很疼愛。”方清濯語氣安靜地說著,“前兩年,謝十七過生日的時候,耍橫亂許愿說要一艘游艇,家默哥就真的就給她買了一艘。就連這次給謝十七補課,也是家默哥找我說了很多次……”
韓小暖知道原因的。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別人對他的十分好,他都要百倍千倍地還回去才可以。
謝十七的母親對許家默很好,算是在他的童年時期扮演了母親的角色。幼稚年齡對母親的依賴,叛逆期間對家庭溫暖的渴望,幾乎都是那位姨母給與他的。
所以,他把這些都補償在了謝十七身上。
“有時看著家默哥對謝十七好,我心里也會酸酸的難受,不知道是羨慕謝十七這個傻丫頭傻人有傻福,有個這么疼她的哥哥,還是羨慕家默哥……”方清濯的聲音低了下來,“或許是羨慕家默哥多一些吧。經歷了這么多,他還有愛人的能力。”
說到這兒,他看著韓小暖,忽笑了笑,“小暖,是不是覺得我很可笑……”
可笑?
韓小暖嘆了口氣,她怎么會覺得可笑呢。
那重重院落,驟然離世的父親,在下滑趨勢上難以挽回的方氏集團……
這些都重重壓在他的肩上。
更讓他難過的,應該是方玉朋去世前,他們父子倆的心結沒有來得及解開。
一時任性,成了一輩子的遺憾。
方清濯和許家默不同。
許家默接手公司,給自己留了后路,任職期間,他會盡心盡力。他日身退,似乎也沒有什么后顧之憂。
方家則不同,方氏集團是家族企業,不是方清濯想接受就接受,想放棄就放棄的。
父輩的心血不能在他的手里毀掉,更不能轉入他人之手。
方氏集團在方玉朋的手里,已經有了問題。
陳年舊疴,不是朝夕之間就能解決的。
可在他們眼中,有著天生經商天分的方清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清濯……”韓小暖抬手覆上他的手,輕輕拍了拍,眼眸清亮堅定地看著他,“……以后,你不是一個人,不是還有我和媽,陪在你身邊嗎?”
手背上是她微涼的手,方清濯這一刻忽然想把肩頭上那些重擔都甩開不理。
心潮翻涌,最終也只是動了動嘴角,喊了她的名字,“小暖……”
韓小暖笑了笑,“……當初媽認我的時候,我都忘記讓她老人家給我們序長幼,免得總是有人想踮腳裝高個子……”
知道她在說上次他回答謝十七時,說她進方家晚一些,他才是哥哥的事情。
方清濯笑了起來,眸中閃動,波光流轉,“我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嗎?早知你這么計較,媽認你的時候,我應該攔著的。”
兩個人相對而笑,一掃方才的陰郁氣氛。
望著一室的陽光明媚,韓小暖微微瞇著眼睛。
方清濯就坐在那里,身后是大片的陽光,照在他的背上。
男人那精致的五官被光線模糊著,只能恍惚看到他那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清澈干凈,像一灣溪水,又像是鋪滿璀璨星光的夜空。
似乎又回到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驀地一抬頭,這張精致俊美到極致的臉龐,就出現在自己眼前,嘴角掛著溫和的笑,令人頓生蒹葭玉樹之感。
韓小暖看著方清濯,聲音不知不覺溫柔了幾分,“清濯,身邊不要再有那些你其實并不喜歡的女孩子了,可以嗎?”
方清濯抬眸看向她,“好好的,怎么管起我來了?”
他的唇角還噙著笑。
可是那么寡淡,那么清淺……
韓小暖認真地說道,“清濯,何必把自己陷入那些虛假的熱鬧當中呢,你就是你,守得住自己的內心,守得住自己的原則,守得住家,守得住父母的你,可以守得住一切你想守護的一切。”
方清濯沒說話,靜靜看著韓小暖。
“不管媽收我做女兒的緣由是什么,清濯,我都感謝你給我的一切。媽對我很好,我以后一定會像親女兒一樣孝順她。”說到這里,韓小暖鼻頭微微一酸,聲音低了下去,“只是清濯,我要拿你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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